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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地磕头去了。
冬生找到了“春花楼”的老鸨母,鸨母告诉冬生确实做了这笔买卖,但在送人的路上又被当兵的劫了去。当兵的劫了桂枝能把她弄到哪里?卖了?还是……冬生有些扑朔迷离,摸不着头脑。老鸨母告诉冬生,当兵的抢了人大多数都是卖给了妓院,且他们一般都不在当地卖,大部分都运往青岛或济南或烟台。
青岛、济南、烟台冬生听了有些新奇,蒙懂。他向过路的商人打听道儿,商人告诉他,济南很远,青岛近些,只要看见铁路或顺或逆这两个地方都能去到。
冬生走了两天,一日忽然看到了铁路,他惊喜不已,急忙跑上前去摸那钢轨。他想用力把那钢轨搬起来,他弯腰撅腚双手去搬,铁轨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根本不理会他。他用手敲打铁轨发出当当的响声,心想:家里的那把杀猪刀足以让他见到铁了,没想到这里还有用铁铺成的路。他问铁路旁放牛的老乡,铁路从哪来,伸向哪里,能有多远?老乡摇摇头支吾道:“大概上万里……”俩人正聊着,远处来了火车,车头吐出浓黑的煤烟,遮了半边天,他站在铁道上看呆了。老乡把他喊下来,告诉他,火车会把他撞死的。俩人正说着,忽听“轰”的一声,那车头像是被炸了,火车喘着粗气趴在那里不动了。霎时听到有铁铳土枪的声音,喊杀声一片。老乡牵了牛便走,让冬生也赶快躲开,并告诉他说:“又是土匪在抢火车了。”
冬生有些恐慌,也有些好奇,他想上前去看个究竟?心想桂枝是否能在这列火车上?脚不由自主地就向前走去。
他不敢在路基上走,便下到庄稼地里猫着腰边观察着边慢慢向前走去。
土匪抢劫是快来快去,他还没靠近火车那边已没了动静。正欲站直了身向那边观看,见两个土匪架着个姑娘朝他这里急匆匆地走来。姑娘在哭啼着,那动态看上去很像桂枝。冬生一时激动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身的胆量,对着土匪大声吼道:“哪里走?抢了东西还敢抢人?”
没等话音落下就奔了过去。两个土匪见有人,也不知有多少,贼心发虚扔下了姑娘,就逃之夭夭了。
冬生见土匪跑了,喊着桂枝的名子把姑娘拉起来仔细端相,姑娘太像桂枝了,只是个头比桂枝矮些。她用生硬的比较流利的话语,告诉冬生她叫慧子,是到济南去上学的。坏人拦下了列车,把护送她的人杀死,抢了她的钱财和东西,掳掠了她。是冬生救了她,冬生是她的救命恩人,她跪下来要认冬生为她的哥哥。还没等冬生应许答应已跪在那里“哥哥,哥哥。”地叫开了。
这场面使冬生心酸,他想起桂枝现在不知流落在哪里?两眼有些湿润,他强忍住泪水,心想:帮人帮到底,就认了这个妹子吧!冬生万没想到认了这个妹妹惹上了打打杀杀得恩恩怨怨。
他把慧子拉起来安慰道:“好妹子别哭了,哥哥认你了,你以后见到我就叫我生哥吧!”他的善良和他的慷慨,鬼使神差般地从后腰上解下赎桂枝的钱财来递到慧子的手中,道:“妹子,咱俩是路途落难才认作兄妹的,相互之间没有信物,这是我赎妹妹的卖身钱,看起来妹妹难以找到,就送给你这个妹妹作为相认的纪念信物吧!”慧子千恩万谢又要下跪,冬生拦住了她道:“现在咱俩是兄妹了,兄妹之间是不兴这个的。”
这时列车那边传来哨子声,大概是列车人员已修好列车,打哨招回那些个被土匪赶散的旅客。冬生搀着慧子向列车走去,果然押车员摇着小红旗,吹着急促的哨子催他俩快走。
列车徐徐开动,向济南方向驶去。
这时的冬生还没出道。他不知道在生他养他的这块土地上还有外夷人,在老祖宗传下来的土地上,外国人修了铁道,建了港口,还有洋枪大炮。
这时的田野静悄悄的,四野只有庄稼,铁路和冬生,刚才发生的一切如过眼云烟,立马消矢,谁也不知道。冬生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有些茫然,只有和风与地下的小昆虫发出的微弱的响声陪伴着他。冬生下意识地把手伸向腰后去摸那些赎桂枝的洋钱,当没摸到时,猛然一怔?顿时想起已送给了刚认识的妹子。他有些后悔,厌恶自己的粗鲁莽撞,把赎桂枝卖身的钱稀里糊涂地白白送给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他觉得自己愚蠢,后悔莫及。然而事情已经如此,现在已两手空空,他望天长叹了一声。
他觉着有些饿,四处张望了几眼,见无人影,于是到铁路基旁的红薯地里用手扒开干裂的土地,盗了几个地瓜。他有些累,吃了几口后便倒在路基的斜坡上呼呼地睡过去了。
天暂暂的黑下来。冬生迷迷糊糊地听到有隆隆得轰隆声,他意识到这是吐着浓烟的火车来了。他翻身趴在斜坡上抬头向火车望去,只看远处有一贼亮的光柱在隆隆得轰鸣声中向前移动。他想起了老乡的话,火车会把他撞死。但他又断定,他处的位置火车不会撞着他。火车似乎放慢了速度,那耀眼的光柱慢慢闪过,列车的末尾部在冬生的跟前停了下来。他有些激动兴奋,欣喜若狂。他从来没见到这东西,也从没坐过,不知道坐在上面是何感觉。真是老天难赐给的机会,他从地上跳将起来,像猿猴一样顺着货箱一侧的爬梯敏捷地翻进了货箱,藏在煤堆中。
搁会儿他悄悄地把头探出货箱外,才知是这列货车的列车人员停车查看被土匪炸了的路况。大概没有大碍,前面传来起动的信号,随着轰隆声和气笛得尖叫声火车的速度越来越快。它像一条腾空飞起的长龙,在呼啸中平稳而有力的向前驶去。
冬生扒在货箱边伸头向田野看去,四处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田野中庄稼作物和路基旁边树的黑影依稀可见,在一排一排地向后挪去。他有种在飞的感觉,庆幸多亏那帮子土匪把火车炸了,他有点幸灾乐祸,高兴之余嘴里哼起了山乡小调:二月里春风来,当不住的春风暖胸怀,情人是妹,情人……他和着车轮的轰鸣声有节奏地唱了起来。那声音夹杂在列车得轰鸣中时隐时现,渐渐的只有列车运行得轰鸣声,他睡着了……
拂晓,他被列车尖锐的刹车声惊醒,他扒在货箱边上张望,使他目瞪口呆,天呐!这是什么地方?他从没见过的灯火辉煌,莫非是到了天堂?他呆呆地四处看着,忘了自己在列车上。
车头气笛发出得长长的表示自己已到了目的地,应该歇息的叹鸣声,才使他回过神来。车还没完全停下,他迅速地从货箱上像猴子一样滑了下来。站在那里目送着火车慢慢地进了货场。
迷茫蒙胧中,他感觉前方像是有水,空气中有股腥咸的味道,便下了路基从凹凸不平的礁石上来到水边。在蒙胧的晨昏中他蹲下来双手掬起一把水喝进嘴里,海水苦涩咸的味道使他难以下咽,不得不立马吐了出来。
微波轻轻荡在礁石发出轻微地拍岸声。他意识到这就是老爹要他和桂枝找的大海了,老爹说过大海是养穷人的地方,想到这里他的胸中顿时充满了对生活的希望,广阔美好的生活前景使他浮想联翩,想着想着会心得笑了。那笑容刚一出现立刻又缩了回去,桂枝的影子又展现在他的眼前,他觉着对不起桂枝,没能把她带在身边带到这海边来。他想到这里心中有些苦酸,心中是那样的不踏实,老是吊吊着放不下来。他不想再想下去,想让自己的心情安稳些,他猛地捧起水来洗起了头脸,清凉的海水让他冷静了许多;慢慢地抬起头来在晨曦中顺着海平面向海中望去,薄雾中模糊地望见停泊在码头外的几艘万吨货轮,他惊呆了,立在那里久久地凝视着。
这时海面轻轻起了微风,薄雾开始随风移动,船上的灯光时隐时现,在晨曦薄雾中游走,那景色迷人令人神往。他忘记了自己的悲伤、痛苦、疲倦……
几个孩子挎着小筐和篓子从岸边走来,边说边笑边唱着,他们嘻闹着,有无限的快乐。冬生喊他们和他们搭讪:“喂!这么早你们要去干什么呀?”其中一个大些的答道:“退潮了我们要去检煤核啊!”
“这是什么地方呀?”
“你那么大个人,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啊!我告诉你吧,这是青岛港大码头。”
“你们刚才唱什么哪?”
“你听好了!”说完他们边走边唱:
青岛港,大码头。
万吨货船停里头。
穷人被它累弯了腰,
洋人捧腹哈哈笑,
洋人……
……
第三章 青楼惊艳青岛 督军府拜义祖
桂枝那天夜里被张连长捡去送回家中,家里的老娘和妹妹都看中了桂枝,张连长三十好几了,难得有这么个美人给他做媳妇。老娘乐得合不拢嘴,每日只肯自己叨叨着做家务,不让桂枝动手。
桂枝初来乍到只能听人家娘俩的摆布,家里没什么活,老太太除了做饭,闲下来再做点针线活。张连长的妹妹比桂枝小些,挺喜欢这个嫂子的。对桂枝很亲热,嫂子长嫂子短的,叫的桂枝心里热乎乎的。两人说得来,闲着无事她便教桂枝读书写字。桂枝聪明记忆力好,加上用功很快就能看些唱本歌词什么的了。
张连长得了桂枝养在家中,见桂枝独身一人,娘家人都死光了,没了什么亲戚,没有别的挂连,心中自是高兴。后来又听说冬生被师爷弄到县城的大牢里,便差人去打听,回来的人说冬生给牢头的儿子当了教师爷,养在牢头家,桂枝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张连长本想着多筹些钱,把婚事热热闹闹,风风光光地办了,也不枉结过一把婚。谁知道那年代兵荒马乱战事多端,张连长在一次执行任务时被流弹击中,弥留之际他把他的娘、妹妹和桂枝托付给了他的生死之交,他的顶头上司孙营长。他知道孙营长的老婆没有生育,结婚七八年了没生孩子。他躺在孙营长的怀里说:大哥你不要嫌弃桂枝,她是个好姑娘,是个善良的女人,是个干净的身子,弟弟我向天发誓从没靠过她。你娶了她好给你接续个后代,等孩子长大了,让他到我的坟墓上烧炉香拜把土,我在九泉之下也就心满意足了。
孙营长葬了张连长后择了个黄道吉日就把桂枝娶过了门。孙营长的妻子称桂枝为妹妹,两人以姐妹相称。孙营长的妻子是大户人家的闺秀,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尤精于琵琶,弹得一手好曲,让人听了心旷神怡。桂枝甚是喜欢,每日跟她学习弹唱。不长的时间便能弹得几曲,且唱得动听,声调悠扬。
好景不长,孙营长的拜把子兄弟在关东军阀张作霖的部下升为师长,把孙营长弄去委任了个旅长。孙营长临走时把老婆和桂枝托付给自己的哥哥嫂子照拂,孙营长的哥嫂两人的德性人世间难找,小气鬼,小心眼,刁钻刻薄,不管跟谁交往接触,总是想方设法地沾点小便宜,且贪得无厌。孙营长上任不久日俄侵略军进入东北,战争打了起来。这一仗张作霖没沾光,孙营长和家里断了信。
他的哥嫂听得流言蜚语,说是孙营长在前线阵亡了。哥嫂一算计他们根本养不起这两个女人,且弟弟已经死了。嫂子歪心眼多,出了个馊主意,汉子老婆一商量便悄无声息地把她俩偷偷地卖到了窑子铺里。
孙营长的妻子是大户人家的闺秀,哪里经得住这般羞辱便跳楼死了。桂枝心里挂着冬生,只能忍辱偷生地活了下来,但她宁死不接客。这可急坏了老鸨母,花那么多的银子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