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炉,但他一看就明白,完全可以用铲子,到煤仓地出煤口处,铲了往锅炉里填。这堆煤堆在这里显然是多余的,是否……他蹲下身来蹴在煤堆前用手往下挖去,扒拉了没两下就感觉到了有东西,忙把左手中的蜡烛递给了疤根,双手从煤堆中提出了一个袋子,打开一看里面有二十枝手枪,两千发子弹。生哥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若不是在日本人的船上有危险,他真想唱几嗓子戏。疤根的眼睛也亮了起来,他感觉到煤堆里应该还有别的东西,弯下腰去用手一扒,果然还有一只袋子,扯出来打开看时,大概有二十来斤的大烟膏。两个人真是喜出望外,不可言表。东西既然弄到了手,目的达到了,危险之地不可久留,得立刻离开这里。
生哥、疤根各提着袋子顺着舱梯往上爬去,事不凑巧,上面的舱门开着,舱梯上下形成风道,被上面扑下来的风,轻轻地把疤根手中的蜡烛扑灭了。那舱梯是陡直的,蜡烛灭了,眼前没了光亮,他俩如同掉进了无底的深渊,眼前一片漆黑,动弹不得。他俩只得像瞎子一样,轻声的前后呼唤着慢慢地往舱门爬去。忽听当的一声,生哥手中的袋子碰到了舱梯上,发出了铁器撞击舱梯的声音,这声音顺着铁的舱梯传到了小火轮的各个部位。在这静静的舱底下,舱梯还产生了回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商人是精明的,中华词典里有个词专门贬他们,叫做“奸商”。“奸”是什么?词典里说是“狡诈,虚伪”。有句俗语说是无奸不商,但这也不能一概而论,总有好的商人,安分守己地奏买卖。商人既然精明,用智慧得来的钱财就不能让别人随意拿了去,包括他们的货物。尤其在这兵荒马乱窃贼四起的年头,他们本来就狡诈虚伪,作奸犯科,能不防备别人吗?小偷把贼偷了,这种情况在社会上出现的不多,果真有?那可是贻笑大方了。
日本商人跑到青岛港上来倒卖军火鸦片,应该说都是些出类拔萃的人物,这些聪明的商人在夜里能不留个看船值夜的吗?不用说他们,就说咱们老百姓过着穷庄户日子,都养只狗夜里好看家呢,何况这些日本人。他们夜里看船值星并不是固定的,而是轮流着,到了晚上他们在一起打牌赌钱折腾到半夜才睡觉,有时就忘了该谁值星了。话又说回来,他们的这种值星不是战场上两军对峙时的哨兵,得瞪着两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的阵地,稍有不慎就会遭到对方地攻击。他们的这种看船值夜只是个预防,预防这东西不是时刻警惕,时间一长就松懈疲塌,麻痹大意,失去了警觉性。轮流吗,时间一长就没有人专门告诉你了,都是自己各人去看值星表,自觉按时值星。既是自觉不是强制命令,那么必有疏忽了的时候。
今天夜里就轮到小火轮上的大副值星,这家伙三十来岁,个头不矮,在日本算是个大个子。这家伙曾是个武士出身,练过游泳运动员,有一身的好水性。不管是在陆地或是在水里,三两个人斗不过他,在日本算得上是条响当当得壮汉子。当生哥不留神,那装枪枝弹药的袋子撞响了舱梯后,那声音传进了他在梦中的耳朵里,把他从梦乡中拖了回来。朦胧中他辨不清刚才的那声响是真是假,正躺在卧铺上犹豫,忽然想起自己今夜应该值星。本身是个大副又是今夜值星,出于责任感吧,他一骨碌从卧铺上爬了起来,急忙穿上衣服提了盏风灯就从卧舱快步上到了甲板上。他在海上干了七八年也算是老水手了,手提着风灯围着小火轮巡视,当他转过来时生哥的小船离开小火轮还不到二十米,强子断后的小船也就离开四五米的样子。
那家伙在小火轮上用风灯一照见有条小船要逃走,他断定是在小火轮上偷窃了东西,忙把手伸进腰里去掏枪,怎奈朦胧中只急着去巡查,哪里还带什么枪?这家伙旱地水里都有一套,真可谓是艺高胆大,他一看那窃贼的船要走,哪里能容的。只听他用日语大喊了一声“八格”,然后纵身一跳,就往强子的小船上跳来,可惜的是他的弹跳力不佳,再加上小船在走,他落在离小船两米远的水中。练过游泳运动员,在两米的水中算不上什么,只见他一个猛子就赶上了小船,他扒住小船的后艉并没上船,而是左右一晃,借着那高高的浪尖托起的小船,很轻松地就把小船扣了瓢。强子他们落入水中后,就唧喳着乱喊乱叫起来。那个日本人见强子他们的水性一般,也只是个自我逃命的本领,听见前面还有条船,便扔下了他们不管,直奔前面的小船游去。冬生、疤根他们听见日本人叫喊,又听到强子他们落水后地喊叫声,知道坏事了,忙掉转船头回来营救。他们刚掉转过船头来划了没几下,就听见有人游了过来。生哥、疤根知道他们的兄弟中没有有这么好的水性的,只听生哥道:“兄弟们,别叫那个日本人靠上船。”
这时的那个日本人已经靠了过来,都怪他取胜心急,目中无人,他并没扎猛子潜水,而是直接地就往小船扑了过来,整个头颅都暴露在水面上。疤根从玩狗的兄弟手中夺过桨来,朝着响声处猛力打去,只听砰的一声响,震得疤根的虎口都发了麻,那日本人啊了一声,接下来他打了第二下,当他打第三下的时候桨板落了空,只打在水面上。日本人是死是活他们就不管了,排除了危险,急忙掉正船头,顺着急流寻着兄弟们的呼救声,一一把他们救上了小舢板。
这时小火轮上的那些日本人也发觉了,黑暗中他们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们知道事情与他们有关,所以他们朝着强子他们喊叫的方向,胡乱打着枪。
落潮的海流越来越大,小舢板上装了八九个人有些超载,大的浪花有时会灌进船舱,他们只得一边从船舱中往外淘着水一边顺流而下,很快他们就顺着退潮的流,出了胶州湾的出海口。
强子摸了摸那袋子枪和子弹,对生哥道:“生哥,这回得好好地把兄弟们训练训练,让他们都百发百中,看谁还敢欺负咱们!”他说着话又提了提那袋子大烟膏,掂了掂,道:“这东西味挺大,能闻到它得香气,得二十多斤吧?真是不老少乎,能值多少钱?”
生哥的思路随着强子的话音进到了大烟馆里,大烟馆里烟雾缭绕,乌烟瘴气,一个个羸弱的烟客蜷局着身子卧在那里吞烟吐雾地过烟瘾,大把的银子送给了烟贩子,流进了外国人的腰包,到后来家破人亡,流落街头,冻饿而死。码头上原来的工友兄弟为了这口烟,搞到最后身败名裂的不在少数。生哥清楚地记得,他的那个工友小伙子刚结婚,媳妇才十九岁,漂漂亮亮的,一说话两腮一对酒窝。就住在青岛村朱元璋他娘要过饭,生朱元璋的那条胡同里。还叫过他好几声生哥哩,就因为小伙子染上了大烟瘾,借了人家的高利贷还不上,人贩子上门来把媳妇领走了去顶债,后来小伙子饿死在栈桥旁。因大烟被害死的中国人在这青岛港上比比皆是,这种事情生哥满眼都是,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他的心里一动,对疤根、强子和船上的众兄弟们道:“兄弟们,这袋子里的大烟咱们不卖了,卖了还是残害咱们自己的兄弟。我留心观察了,在青岛港上的外国人,他们不吸食鸦片,他们贩进鸦片来让咱们抽,是来掏咱们的血汗钱!”
强子提着那袋子鸦片,道:“生哥,那么这袋子大烟怎么办?扔到海里去吧。”
有个兄弟道:“强子哥,要扔也得掰把碎了再扔。”
兄弟们见这个注意好,他们七手八脚的一会工夫就把那些鸦片掰成了碎屑扔进了海里,小小的碎屑随着海流冲向海外……
第五十一章 寡妇庵泪竹庵 小尼姑思爱情
冬生正在李老板的大车店里跟爷爷、山里妹说话。爷爷离不开大海,山里妹也像是在海边过惯了,每天见不到海水,听不到海浪声,心里就干渴,发慌。
爷爷和山里妹是在冬生他们那天晚上,偷窃小火轮上的枪枝时,冬生怕小火轮上的日本人过后怀疑,报复爷爷和山里妹,才安排大车店的李老板把爷爷和山里妹接到大车店避风的。小火轮上的日本人丢了枪和鸦片后,并末怀疑爷爷和山里妹。
这一老一小生活在破烂垃圾成堆的海滩上,跟野生动物差不多,没亲戚朋友;祖孙两人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孤苦无依,靠捞点小海货艰难度日,当时日本商人看到了这一点才租爷爷船的。事发后他们认为是他们下线的那些日本小贩找人干的,所以他们一气之下点燃了锅炉驾船回国去了。爷爷和山里妹要回海滩去,冬生放心不下,正在那里说着,疤根进来,道:“生哥,强子派人送来一个人,那人说要见你,说是美妙小姐……”冬生听是美妙小姐,把手轻轻一摆,疤根不再言语,止住了话音。
美妙,美妙小姐,这个名字又勾起了冬生的回忆,他千思万想,百感交集,百苦交酸。是啊,妹子,我多长时间没去看你了,冬生在想:我每天都在干什么?忙什么?难道就不能到东海楼去看看她吗?唉——我知道你内心的孤独……
来人是东海楼妓院的一个外买,是专门听老鸨子的差遣到市面上买东西的。用现在的话说就是采购,不过采购是采购,他和真正意义上的采购又不一样,真正的采购根据上方的旨意,到市面上去把东西买回来,然后交割清楚就完事了。他这个不行,得身兼多职,时刻听从老鸨子地呼唤。就跟宫廷里皇帝身边的答应差不多,得随时侍侯着老鸨子,同时又是老鸨子的情人。大茶壶不在的时候老鸨子洗个澡,搓个背什么的就是他的差事了。不过,妓院里的大茶壶都不是吃斋的,个个都荤腥兼并。比方说妓院里新来了漂亮的妞,垂涎三尺得大茶壶就会等待时机去沾那腥味。他这里走了,老鸨子的爱情也不是太专一,换换样,找找刺激,焕发焕发青春也不是什么过错,那么,这焕发青春的事就由老鸨子的情人担任了。因妓院里的事都由他跑腿,进出妓院大门的次数他最多,往往都是给嫖客和妓女买东西居多,因此外观人把这种人叫做外买,不称他们采购。外买里进外出比较熟悉,所以妓院里的妓女们有个事或往家里捎个信什么的,都是给他几个小费找他来做。为了挣点小费赚点跑腿钱,他会十分效力地去把事情办得很妥帖。
原来自从桂枝被卖进东海楼后,她卖艺不卖身,接触得多半都是青岛港上的社会上层人物,这些人给东海楼的老鸨子带来了滚滚财源。鸨母视桂枝比她的亲娘都亲,惟恐桂枝有个什么闪失断了她的财源,有时都自己值班伺候着这棵摇钱树,对桂枝的一切都是百依百顺。
济南府有个大腹贾,年轻时在苏州做过绸缎生意,济南府的绸缎庄都是他开的,几十年下来积攒了大批财宝。入乡随俗,苏杭的琵琶当属天下,他在苏州时受苏州人的感染,不知怎么得就爱好上了这种体半梨形,曲颈,四弦,拨弦乐器发出的响声,他能听得津津有味,看得痴痴迷迷。告老回济南府后,他曾从苏杭搬弄过几个美貌女子来,每日专弹琵琶给他听。他的老婆死得早,又没续弦,人家从苏杭过来的女子不是为了挣他暂时的几个钱。因见他没有老婆,膝下又无儿女,且有那么大的家业,弹琵琶的小女子图得是能嫁给他,给他生个一男半女好来䝼受这份家业,以后自己也好有个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