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愁绪,酒量大打折扣,很快就醉倒,伏在案上起不来量本就不弱,又喝得没有他快。这会儿倒是神智清明,并无大碍。
曹颙叫了小二来结账,然后架起苏赫巴鲁出了雅间,往楼下去。楼下苏赫巴鲁的随从就坐在大堂靠楼梯口地位置,瞧见了曹颙二人出来,忙快步上来接过自家主子。
苏赫巴鲁忽然极低唤了一声,“宝雅……”
这一声带着一分压抑、两分无奈和足有七分的伤心,听得曹颙心里一紧。几个随从也都暗自摇了摇头。曹颙拍了拍他一个亲随的肩膀。叫他们好生照顾苏赫巴鲁。目送他们离去。
曹颙想着给紫晶买那牛肉,因此方才没好意思让庄席捎带。这会儿,他想到苏赫巴鲁那一声“宝雅”,不知道宝雅心中苏赫巴鲁占得几分,便拟着带些吃食回去给宝雅她们几个。
曹府,竹院
曹颐拿着件绣活,一边行针走线。一边和倚在锁子锦靠背上的永佳聊着闲话。宝雅懒洋洋地半躺在软榻上,摆弄个曹颐旧日绣好的荷包,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外面小丫鬟进来回说,“大爷往这边来了。”
宝雅听了,立即起身:“好哇,抓他都抓不到,出去玩了都不带咱们,瞧我说他去!”说着跳下软榻跑到院子里。见了曹颙就过去扯他袖子:“你跑去哪里了?”
曹颙虽然换了衣裳。但还带着些酒味,宝雅闻到了,一皱鼻子。佯嗔道:“竟是去喝酒了!也不叫上咱们!该罚!”
曹颙指了指身后丫鬟捧着的食盒:“带了些精细点心回来,也不知道对不对你们胃口。”
宝雅眼睛一亮,忙扑过去,揭开一个食盒,喜道:“核桃粘、蜜饯金枣、菊花佛手酥?好,好,这几样我都顶爱。算你有良心!”说着自己接过食盒,欢天喜地的跑进屋里,招呼丫鬟抬炕桌过来,把食盒一摆,笑嘻嘻地对永佳曹颐说:“算曹颙有良心,给咱们带了点心回来。三姐姐,有你最喜欢地蜜饯马蹄与木犀糕。还有永佳姐姐最爱吃地翠玉豆糕!”
话间,曹颙也进了屋。永佳和曹颐都笑着谢过,然后方洗过手,吃起点心。
宝雅吃了口糕,含了块蜜饯,满意地咂咂舌,因问坐在椅子上饮茶的曹颙:“你到底跟哪个喝酒去了,大白天的也这么有闲情?”
曹颙撂了茶盏:“遇上了苏赫巴鲁了。”顿了顿,又道,“宫里面给苏赫巴鲁指婚了,故去喝了酒。”说罢,状似无意地看了一眼宝雅。
宝雅却是一脸惊喜,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兴高采烈的模样:“这等喜事都不叫上我!回头要他好看!非补我一顿酒不可!指的哪家小姐?”
曹颙未想到她这样反应,摇头道,“我不知……只知道太后赐婚。”
宝雅小脸垮下来,嘟着嘴:“你竟说不知道?!哼,真真糊涂!!哪有喝了人家喜酒还不知道结亲哪家的?!”转而又兴奋地掰着手指头算起来,“秀女早就指完了,苏赫巴鲁又是蒙古小王爷,定是个宗室女,我看跑不了宜尔哈姐姐或萨木素姐姐,再不就是雅拉!永佳姐姐,你说是不?再想想也没谁了……”
永佳拿绢子擦了她嘴角地点心屑,笑而不语。宝雅犹自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中,又开始兴奋地盘算起送什么东西。
曹颙瞧着宝雅这般开怀,知道这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多少有些替苏赫巴鲁惋惜,转念又觉得这样也好,总好过棒打鸳鸯,落得两个人伤心,当下只垂头饮茶。
永佳瞧着宝雅天真烂漫,心底暗暗叹息。她与二哥永胜年纪相近,关系最好,永胜对宝雅也存了份爱慕之心,没瞒妹妹。永胜原还央过妹妹在宝雅面前多赞自己的,后来又和妹妹抱怨,自宝雅从草原回来身边就多了个苏赫巴鲁,他守孝不能陪着宝雅出去玩,生生疏远了,平白的给了苏赫巴鲁机会。这几日来,宝雅每和永佳说起草原,必是要提苏赫巴鲁,不是说苏赫巴鲁帮她打猎,就是说苏赫巴鲁给她好物什,永佳对苏赫巴鲁有意于宝雅之事也知道些。
这会儿瞧了宝雅这般光景,她禁不住思及自己,自己心里的那个人啊,不也如宝雅一般浑然不知么。自己守丧三年,出孝已然逾龄,彼时那人怕是早已觅得良配结得良缘了。说不定,她还不及苏赫巴鲁在宝雅心底尚存份朋友情谊,至始至终,她在他心里,可能留有点滴痕迹?
目光落到低头饮茶那人身上,永佳一时间柔肠百转,兀自怅然。
第五卷 繁华处 第九十二章 水落
家兄弟很晚才回府,带回的消息却让曹颙与庄席很是所猜测的完全应验,那买凶的是通州本地人,但是身份有些出乎众人的意外。那人竟是一年近古稀之老翁,姓梁名勉,乃是通州大户。
原来,魏家兄弟快马加鞭前往通州后,就将县城的三两家钱庄都访遍,这半月来并没有大额的银钱支取。
两人又按照庄先生所嘱,打听了通州地面上的大户人家,看看近日有没有大宗买卖的。虽然也有两家典房卖地的,但是银钱数目不过千八百两,只有梁勉在十月初以五两一亩的价格,来也有八、九千亩。要知道,这通州地面的良田价格是每亩七、八两银子,好的甚至能够到十两。像梁勉这样低的价格,实在是反常。
魏家兄弟查到这里,就梁勉的家世背景细细打探。梁家是通州大户,诗书传家,族中有不少子弟入仕。不过梁勉子嗣艰难,只一子一女,其子中了进士后,曾做了十多年京官;女儿则嫁给兄长的房师,一个熊姓京官为填房。那熊家是名门望族,那人又是高品京官,梁家实在是高攀。梁氏出嫁三年,留下个稚子后,就病逝了。
梁勉怕姑爷家子弟多,外孙年幼失母受欺负,就同姑爷商议后,将其接到身边抚养。几年后,他儿子放外任,赶上洪水,阖家遭了难。梁勉的血脉只剩下其外孙这一脉,自是当成心肝肉似地。捧在手心里。
这般娇纵之下,这个孩子渐渐长大,倒还真给外祖长脸,康熙四十五年中了进士,封为庶吉士,今年四月升了翰林院编修。不想九月底不知因何入狱,没几日就自缢在狱中。
梁勉年近古稀,只有这点血脉。就此断绝。其人似疯癫。几日内就出手了将近万亩良田。引得那些惦记其家产的族人痛得直跳脚。登门劝告的人络绎不绝,想要给老爷子做继子继孙的不可胜数。老爷子始终不松口,开始还应对,过后就是闭门不纳。
而其管家梁喜近些日子却阔绰起来,置了个外宅,养下了两个粉头。整理日,呼朋唤友。胡天黑地,嚣张无比。
经过在梁家附近的盘查,魏家兄弟差不多能够确认去找万九的中间人就是梁喜。因为在万九等人进京之前,梁喜曾两次出入万九家。另外,他还在醉酒后向人吹嘘,连万九那般人物如今都要赶着自己叫“梁爷”,在自己手下办事。
不过,等到兄弟两人想要找梁喜时。却是晚了一步。顺天府的捕快来了。也顺着梁喜这条线,查到了梁家。
因梁勉的儿子生前是朝廷命官,不是寻常百姓。所以捕快还算客气。不想梁老爷子听到通报,说是要换套衣服,进房间后就再没出来。等到捕快们进去时,老爷子地尸体也硬了,等到仵作来验过尸,结论是吞金。
梁家只有梁勉一位主人,出了这么大地事,顿时轰动了整个通州。梁家地远支近支族人,闹闹哄哄地都上门来,想要瓜分家产。结果,顺天府的捕快派人快马回京请了旨,以买凶谋杀朝廷命官的罪名查封了梁府,同时将梁喜押回了顺天府。
魏家兄弟远远地看了这场热闹,实在想不通这里的一个土财主能够与远在江宁的曹寅结下仇怨?
曹颙听了通州那边的消息后,心中也想不明白原由。只有庄席,沉思许久,隐隐理出些头绪来。
“颙儿,可知前吏部尚书熊赐履其人?”庄席开口问道。
熊赐履?这可是康熙朝有名的内阁大学士,曾经与明珠、索尔图、高士奇并称为“四相”。三藩之乱后,熊赐履因曾上书反对撤藩被罢官,随后寓居江宁。十余年后,再次入朝,直到康熙四十二年告老乞休,康熙四十五年返回江宁。
远在曹颙进京前,就对这位大学士地履历知道得七七八八。只因这位大学士在江宁的宅子,就是曹颙当年守孝过的清凉寺附近的清凉台。当年曹颙的寺里,曾多次听那些和尚们提到这位大学士。在江南人眼中,熊赐履不是官员,而是一位大学者,他着作的《学辩》、《学统》、《学规》《学余》等书流传于世。因其祖籍孝感,本名孝昌,所以世人也尊称他为“孝昌先生”。
曹颙想起一事,问道:“孝昌先生不是八月就去世了吗?影影绰绰的,好像听说上了遗折!”
庄席点了点头:“确有此事,还引出一场不小的是非!孝昌先生死前写了遗折,死后其家人将折子送到京中。当年圣驾在塞外,中间辗转了好些日子才到御前。遗折上有举荐其族侄翰林院编修熊本地话,上边那位不信此事,命人详查。结果
遗折是篡改过地,是熊本买通熊府下人所为,这可是熊本入狱,随后被判了斩首,没几日自缢在狱中。”
“熊本是梁勉的外孙?”曹颙有些明白其中的缘故。
庄席摸了摸胡子:“看来是如此了,只是既然是朝廷下旨要处斩熊本,为何梁勉会怨恨令尊,这就是让人不解之处了!”
莫非在熊本案过程中,自己那位“密探”老爹提供了什么了不得地情报,成为其定罪的依据,因此才会被人恨上?可是既然是“密探”,上的又是“密报”,那一个田舍老翁怎么会知晓?被换了的炸药呢?灭口的杀手呢?买凶之事真相大白后,明里的答案竟是如此的简单,可细细思索,却是迷雾重重,太多的东西隐在这迷雾之中,只漏一鳞半爪的痕迹,越发让人困惑。
草原凶杀的幕后之人到底是谁?这京城买凶案地背后又有何隐情?曹颙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在接下来的十来天,魏家兄弟早出晚归。从账面上支出了不少银钱,只为这个答案。
曹颙原本怀疑前些日子杀掉的那些人是四阿哥的人,毕竟无论是雍正皇帝的正牌特务机构“粘杆处”,还是野史里写的暗人组织“血滴子”,在后世都太出名了,想不联系起来都难。
此外,他心中也隐隐地怀疑三阿哥。毕竟在这场尚未落幕的夺嫡大戏中,四阿哥表现得是看客。不管其心中怎么想。行为始终是恭顺低调的。三阿哥则不同。虽然他在诸位皇子中才能并不出众,母族也不显赫,但是却始终表现得很积极。
然而魏家兄弟监视了三阿哥府与四阿哥府半个月地时间,却始终未发现有任何异样之处。
顺天府那边,在众捕快从通州归来后第四天,以梁喜斩立决、梁家家产充公为终审判决,彻底结了案子。
这场轰动京畿地大案就此尘埃落定。
城北。大井儿胡同,塞什图宅邸。
自那日塞什图帮忙拦马救人后,曹颙虽然心底感激,但是出于对自家和塞什图安全地考虑,一直没有带着弟妹去拜谢这位恩公。
如今案子水落石出,危险警报彻底解除,兼之永佳的臂伤也大为好转,该是谢恩的时候了。曹颙去打听了塞什图住址。赶在他休沐日子。下学后带着曹颂、曹颐并宝雅、永佳,到塞什图宅邸登门拜谢。
门房见了曹颙等人宝马香车,身后又随了数辆满载礼物的车驾。不由暗暗咂舌,接了曹颙的帖子忙不迭往里面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