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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父苍凉地望着蓝家山,说:“这笔钱,对你真的这么重要吗?”
蓝家山被这苦涩的胜利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但他们自己已经身无分文,所以也基本没有任何底气了。
蓝家山终于有机会向父母解释自己的想法。他的话像寒风,让父母迅速凋零枯萎。他在柳州没有前途,迟早要被卓越和她家人嫌弃。
蓝父发狠说:“如果你死了,你妈妈和我也不想活了,你哥哥在监狱里没人管,你妹妹也只能指望你姑姑了,你要是想好了,就下水吧。”
他又悲怆地补充:“你死了,我们就陪着你死,你自己看着办吧。”
蓝母低头拭泪,道:“儿子啊,你的问题是,你为什么一点委屈都不能受啊。你就是给他们做上门女婿,我和你爸爸都没有意见,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做个体体面面的城里人,我们就满足了。你不愿意,这么好的女朋友你也不宝贝她,你妈妈还能说什么呢?浪子回头金不换,你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了,那就等你自己悟吧,悟出个名堂,还不晚。”
“给我一个月。”蓝家山咬牙,给父母跪下了,“你儿子一定平安无事。”
蓝家山添了一句:“不要让你们儿子憋屈地活着,你儿子不习惯看别人的脸色,我喜欢卓越,你们也喜欢她。我挣了大钱,大大方方把她娶回咱们蓝家做媳妇。”
蓝母哭得更伤心了,蓝父倒挺直了腰杆。
这就像是某部老式电影中的一个蹩脚的片段,下跪并没有把剧情推向高潮,蓝母只说了一句:“儿子啊,这30天,你让你妈妈怎么熬过去啊,不如让你妈妈替你下水吧。”
无能为力的父母,他们在精神上被儿子的选择所摧毁。
母亲停止营业,也不开灯,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发呆,父亲硬着头皮去请求船老大改变主意,再给儿子一次下水的机会——期限为30天。
蓝家山知道,即使蓝家水肇事逃逸被刑拘的那一天,父亲都没有如此恐慌和绝望。他觉得自己亲手将儿子送上了一条不归路,但是如果他不这么做,儿子的人生将会怎样?他不知道。作为一家之主,他很早就已经无法控制这一家人的生活走向了。
船老大误以为他是舍不得那块石头,便把石头的估价告诉了他,和老杨说的有不小的差异。蓝父说这条路是儿子自己选的,他只能听天由命了。
船老大并不想收留蓝家山,倒是在老杨等人的坚持下,才很勉强地答应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船老大要将自己赶走?肯定是和莫新那块石头有关。是因为莫新耍了他们,没有买下石头,还是把这个消息散布开了?
蓝家山一连给小培发了几个传呼,都未得到他的回复。但他又不敢联系莫新,怕惹麻烦上身。
没想到廖辉波却找上门来。他仅用一分钟就博得了父母的绝对信任。得知他去看望过蓝家水,蓝父蓝母为蓝家山有这样一位城里成功人士做朋友而感到欣慰。
廖辉波拍着胸口担保说,他对蓝家水印象良好,只要蓝家水愿意,出来后可以到他的公司工作。跑业务、做设计都行。需要的话,他还可以送蓝家水去进修。
蓝父蓝母对他卸下了任何戒备。他们请他劝劝儿子打消那个当水手的糊涂决定。
廖辉波笑道:“蓝家山比他爸爸妈妈聪明。你们放心吧。他做这么个决定是有目的的。”
他俩被他唬住了。
蓝父问:“有什么目的,不就是想用命换回几个钱?”【。52dzs。】
廖辉波摇头,说:“他想得比我们更远,他不是鲁莽的人,我对他很了解,你们放心,他当水手,只是暂时的,很短的一段时间,你们不必担心,蓝家山是个奇才。”
蓝父将信将疑地说:“那他为什么不跟我们说?”
廖辉波笑着望了蓝家山一眼:“他也没跟我说。我估计他连女朋友都没说。他不会透露给任何人的。”
蓝家山也几乎被他蒙混过去了。他真的猜到了自己的意图?直到两人关上房门,蓝家山给他泡上一杯茶,他仍然不确定廖辉波是不是歪打正着。
廖辉波自揭谜底,说:“我是帮你渡过难关。不过,你别告诉我你当水手只是为了捞石头然后分几个辛苦钱。”
蓝家山摇头。
“我不知道你的盘算是什么。但我知道你一定是做大事的。”廖辉波对他竖起了大拇指,然后说,“但你记住,不要让你父母太担心。家境要顺,才能集中注意力做事。”
蓝家山说:“你怎么确认我会有目的?”
廖辉波笑道:“不要把我当成傻瓜。就比如黑仔,我和你都想利用他。或者说,人人都想利用他,但唯有你比任何人都有便利。”
蓝家山心里一动:“因为我是水手?”
廖辉波琢磨着他:“因为你与众不同。”然后警告说,“最好不要逼着我去拆穿你。没听过一句话吗?难得糊涂,对你我也一样。”
蓝家山心里何止是震撼。他是一针见血了。终于有人领会了他走这一步棋的良苦用心。蓝家山有种遇见了知己的安慰。
廖辉波从包里掏出一个鼓囊囊的信封,说:“这是莫新托我转交给你的,他没告诉我这里面是什么,我也不想知道。你收下后,明天给莫新去个电话。如果你不收,你就想办法自己去退还给他。”
难道是那块石头成交了,莫新特意要谢谢他?没道理啊。他已经拿到了1万的牵线费。他有什么必要再给自己酬劳?看样子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啊。
蓝家山忐忑不安地把信封收下。廖辉波立刻就告辞了。他其实今天来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来送钱的。
稀里糊涂地送走了廖辉波,蓝家山关上门,颤抖着打开信封,全是百元大钞。他粗略地数了一下,一共是4万。他数得那么快,那么急,好像这钱是偷来抢来的一样。因为在潜意识里,这些钱是不属于他的,这是一笔不义之财。
行有行规,在奇石买卖上,莫新也是个精明的主儿,也不是挥金如土的大老板。那他给自己5万是什么意思?为了让他提供更多石头的线索?还是感谢他让自己买到了价值连城的精品石?
如果买卖顺利。船老大为什么还要给自己脸色看呢?难道是小培携款潜逃?蓝家山把钱塞进床底下藏好,然后跑下楼继续传呼小培,果然,他像失踪了一样,石沉大海,没有一点反应。
这家伙真跑了?看不出他有这个胆量啊。当然,如果他跑了,他姨夫也只好吃个哑巴亏,所以迁怒于自己?因为此事都是小培出面,蓝家山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去向船老大求证,那4万块钱,就像烙铁一样,烫得他静不下心。
但现在缺钱的当口,就当借用吧。蓝家山想想从床下取出1万元,悄悄给父母送了过去。蓝父翌日就要去看蓝家水,见了老二这1万块,已经不知道该不该接,乃至流露什么样的表情了,最后就剩下了苦涩而尴尬的表情。
“老二啊,我们不拦你了,但你也得为我们着想,让你妈和我安心活下去吧。”爸爸就给他扔了这么几句话,眼神轻飘飘的。
蓝家山如临大赦,当夜就回到了船老大的住所。船老大不在,老杨几个在喝酒。对小培的去向,他们也不大清楚,据说是家里有事,请假了。为了安全起见,老杨排了两个班,一组下水,一组在船上监督氧气管,他们都信不过船老大临时找来的帮手。
5。采访计划
持续一个星期的水下作业,让蓝家山逐渐适应了水手的工作。每天只要下过水,他就要第一时间回家里打个照面。提心吊胆的母亲一见他,顿时紧张的神经就松懈下来。而想到第二天还要下水,也许今天就是永别,她又大半夜大半夜地失眠。
听父亲说,她每天早上都要跑到楼顶,对着河流的方向烧香磕头,她每天都心神不安,生怕河上的汽笛传来儿子不祥的消息。
这些都是父亲告诉他的,再这么折腾下去,母亲迟早要犯心脏病。
判决书已经下来。由于蓝家水愿意补偿对方的经济损失,经协商,其家属与徐刚的亲属就民事部分达成协议:一次性赔偿徐刚亲属各种经济损失40。4万元,并履行完毕。一审法院于×月×日对蓝家水做出判决,判处其有期徒刑4年。蓝家水决定不上诉。
蓝家水已经开始服刑,父母和妹妹都去看过他了。唯独蓝家山没去,导致让蓝家水误会,以为弟弟不能原谅自己,神情黯然。蓝家山托人带话,他近期一定会找个时间去看看哥哥。
小培一连一个星期都没有消息,谁也不知道他的下落,谁也不关心这个,在他们看来,他也许改行了,另找了一个发财门道。
蓝家山从中学同学处辗转打听到了小培家里的地址,小培就住在离此30公里的都阳镇。蓝家山拦了辆过路车,往他家里跑了一趟。他的父母还蒙在鼓里,以为小培仍然跟着姨夫在船上工作呢,这事是越发蹊跷了。
高经理的石头得开始着手物色了,李泰龙拜托他寻找的岩滩玉也得提上日程了。黑仔的作用开始凸显,可蓝家山实在是觉得自己没有脸去找他,因为他害得林小珍无家可归,要知道,他俩可是情同姐弟。
一想到林小珍,蓝家山又歉疚不已。决定找个时间给她妈妈去个电话,看看有没有她的消息。
至于愧疚的人,当然还有令他心口隐隐作痛的卓越。一想到对她虎视眈眈的“启明星”,他就焦虑不安,一股怒火无处发泄。
严格说来,徐微微才是这栋楼的主人。但她一走进来,每个人,包括她自己都有种说不清的别扭,蓝家父母语气谦恭地向她汇报最近的账目。
她像是被烫了一下似得弹得远远的,连连摇手,说:“我不是来收租的,我是来请蓝家山帮一个忙的。”她的神色又尴尬又为难,眼神里还有一股隐藏的茫然和不知对谁发作的怒气。这让她看上去很情绪化,像个可怜的小孩子。
因为蓝家水的判决刚下来,蓝家山的父母对她母女俩相当忌惮,生怕节外生枝,一分钟也不敢耽搁,急忙把儿子召来。
徐微微喝了口茶,面对这一家三口有些茫然,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打交道,只好把一封信交给蓝家山,这倒也替她省了不少口舌。
这封信是吴记者请她转交的,原来,被奇石砸死的水手家属向肇事人索赔20万元,法院已受理此案,报社很重视,特派一名文字记者和一位摄影师来此地调查,作一篇深入报道:揭开令公众感到好奇的奇石行业的种种潜规则和神秘面纱。因为拿到了吴记者在事发后搜集的第一手材料,徐微微自然成了报道此事的最佳人选。
徐微微窘迫地说:“吴小哥和我们主任很熟,所以他怂恿我们领导把这个报道做得影响大一点,希望通过报道,能让这个行业变得规范,不要再让水手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们接下这个采访任务后,徐微微原来想凭借正规的渠道搞定采访。但她发现,自己根本就上不了船。因为据说从未有记者能够被允许上船拍照,无论是船家还是水手都对记者有戒备之心。
镇政府人员曾陪着她和一位摄影记者强行上了采石船,但船上所有人都像约定好一样,一问三不知。
采访了受害人家属、被告以及此案的目击者和知情人后,他们只好先去采访外围的相关人员,包括很多与这个行业相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