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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她好像大学毕业四年了。”
这么说,就是二十六岁左右了。七尾在脑海里计算。
“她家人知道救护车晚到的原因吗?”
“嗯,她母亲知道。”
“那对方怎么说?”
田崎耸耸肩。“运气不好。”
“运气不好?就这样?”
“她母亲说,真是祸不单行,偏偏在那时候遇上瑕疵车造成的塞车,这孩子运气真差。”
“不恨有马汽车吗?”
听七尾这么问,田崎沉吟着,双手交抱胸前。“我本来也想针对这方面深入了解,不过她母亲的反应平淡。从十公尺高的地方摔下来,就让她母亲饱受惊吓,感觉好像已经认命,即使早点送到医院,大概也救不回来。再不然就是本来还有救却因为谁的过失而白白送命,这种事回想起来太痛苦,就决定不去想吧。”
七尾点点头。说不上来为什么,但他能理解那种心态。
但是,这么一来,便出现其他疑点打电话到富田律师那里的男人是谁?根据田崎的说法,就不会是神原春菜的家人了。
七尾把这件事告诉田崎,他也想不通。
“小坂先生把这件事告诉我了,我也觉得很奇怪。在整理关于瑕疵车受害的报导时,我又与神原春菜的家人联络了一次,他们表示神原春菜跟那个没有直接关联,便谢绝了采访。所以我想,他们不可能打电话给富田律师。”
“这么说,是另一个案子吗?”
“不会吧?因为车子熄火而造成大问题的,应该只有这个了。如果还有其他的,我们应该会得到消息。”
说的也是,旁边的小坂也低声附和。
“神原春菜有男友吗?”七尾问道。
“好像有,她母亲说在医院里见过。”
“叫什么名字?”
田崎皱着眉摇摇头。“她不肯告诉我。而且问那么多,真的就是侵犯隐私了。”
七尾叹了一口气,喝起温凉的咖啡,凝神细看穿着滑雪装的神原春菜,她笑得很幸福。
35
坐进停在停车场的车,朝四周环顾了一圈,打开手提示波器的开关,心跳加速,因为这是最无法控制的一环,一旦供电监视显示器的线圈和发信器被拆除,这次的计划便毁了。
但是,这份不安随即消除。液晶荧幕上出现的亮点和上次一样缓缓移动,没问题。这么一来,一切系统均以就位。穰治做了一个深呼吸,才关掉示波器的开关。
时钟显示的时间将近九点。从病房窗口透出的光线一一消失。因为这次的骚动,住院患者大幅减少了。听望说院方最近不会进行大手术,所以此际加护病房没有病人。
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不,甚至可说是超乎预期。构思这项计划时,他甚至考虑到在最不理想的情况下,不得不有所牺牲。
穰治打开车上的烟灰缸,他把这个当做卡片盒。不过最上面放的不是卡片,而是一张照片。他拿起照片仔细端详,那是在他房间里拍的神原春菜,她没化妆,扮着鬼脸正把洗好的衣服收进室内。
看起来像不像太太?她的这句话至今还留在穰治耳畔。
若不是那场不幸的意外,她现在应该是穰治的太太。尽管不知道她会花几分力气在家事上,但他们一定会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有栋正在兴建的大楼标榜具备划时代的防震装置,我要去采访她出门前这么说,还为了得到工地拍摄许可而雀跃不已。
穰治没想到她会爬上兴建中的大楼,不过也不感到意外。春菜深知自己身为女性的优势,在做女性相关采访时,她备受重用,但也抱怨过常因女性身分而不被放在眼里,所以即使是需要体力的工作,她也想努力留下不输给男性的表现。
她一定是太逞强了,这一点穰治可以想象。她一定是为了表现胆识,不让别人看轻,才自告奋勇,结果失足跌落。春菜极有可能这么做,穰治心里明白。
是她自己不小心,也许是她自作自受。但是,即使是这样的人,这个国家的急救系统仍竭尽全力抢救。事实上,救护员已尽了最大努力,一将她抬上救护车,便以最短距离驶向最可能救她一命的医院。路上车多也好、遇到红灯也好,一概不管。其他车辆都必须让路,让救护车优先通行。国家的法律是这么规定的。
然而,却有车子动不了,驾驶一定不知如何是好,要责怪他也未免太苛刻了。那辆车买不到一年,最大的卖点是以最新的电脑系统将引擎的性能发挥到极致。
因为有车子熄火,通往医院的那条路塞车。救护车绕道,必须及早送医的患者因而被延误。春菜就这样死了。
穰治之所以会接到告知噩耗的电话,是因为警方根据春菜手机里的通联记录,得知穰治是她最后的联络人。据说,这是警方在联络不到死者家人时最常采用的方法。
他在医院里看到春菜,那张脸实在不像她,肿胀且扭曲变形,但耳上挂的那副耳环的确是穰治送的。
穰治流不出眼泪,也发不出声音。他只记得警察和院方要他做这个做那个,他机械式地应对,或许心早已死了。
几个小时以后,春菜的双亲从静冈赶来,两人脸上带着泪。母亲那双与春菜一模一样的眼睛又红又肿,穰治看了也泪流不止。
不久,警方便找到了熄火车的问题。还有其他地方也发生车祸,车商坦承过失并负起责任,社长召开记者会,在电视上鞠躬道歉。
春菜的父母对有马毫不关心。穰治曾向他们提议加入受害人团体,但他们并无意愿,表示不是直接受害者却大声嚷嚷,会被外界认为只想要钱,他们不愿这么做。实际上,穰治打电话到受害人团体委托的律师事务所询问,反应也不太好。
他也逐渐死心,只好看开了。制造商的不良品是无可避免的,即使做到最好,产生瑕疵的机率也不可能是零。更何况汽车厂商比谁都清楚,乘客的生命都交付在他们手上。
然而不久,情况便有所改变,因为一个工作上有来往的技师,告诉他一个惊人的内幕。那个人任职于IC品质保证系统出问题的那家设计公司。
“我不敢说得太大声啦,不过那其实是整个组织的犯罪。”他面色凝重地说道。
“怎么说?”穰治问道,女友受害的事他当然没提。
“我们交的品质保证系统没问题,这一点国土交通省也查过了。有问题的是使用方式,不按照正确方法操作,再优秀的系统都发挥不了功能。”
“听说有马的确没有按照正确方法操作,不知道是厂长还是制造部部长自行下令的结果。”
那名技师摇摇头。“责怪他们就太无情了。他们被上面要求达到一个不可能的生产数量,而且这个数量是为了配合社长临时想到的促销活动才决定的。上面要他们无论如何都得提高产量,无可奈何只好简化品保系统,因此产能的确受到这套系统的限制。可是,这种作法很危险,因为有马使用的IC不但结构复杂,品质也不稳定,必须通过严密的系统检查。系统放水,产能固然可以提高,相对的劣质品流入市场的可能性就变大了,这是一定的。”
“可是,有马的头子不知道这件事吧?”
技师这次摇摇手。“怎会不知道。他们订的目标数值,不简化品保系统是不可能做到的。这件事他们应该跟社长报告过好几次了,社长虽没同意简化系统,可是也没说要降低目标数值,这等于强迫他们放弃品质保证。万一出了事,就可以用这招来规避责任,实在很差劲。”
穰治一脸不感兴趣,但心中已燃起熊熊怒火,只觉得自己太老实了。
原来,岛原总一郎丝毫没有意识到乘客的性命托付在他们手中,多卖多赚的贪念完全占据了他的大脑。春菜救回一命的机会,就被这种无谓之事剥夺了。
救护员和医生都尽力了,他们试图完成自己的使命,却因为一个老人遗忘了自己的使命,使他们徒劳无功。
36
夕纪的手机响起时,她正在回宿舍的路上。电话是菅沼庸子打来的,说中塚芳惠的病情发生变化,突然发高烧,现在很痛苦。
夕纪立刻折返,在路上恰好看到计程车,虽然只是两、三分钟的车程,她还是坐上了车。
回到医院换上白袍,小跑步赶往病房。
中塚芳惠的病症与上次类似,叫唤没有回应,体温达三十九度。由于是第二次,夕纪已懂得要领,向菅沼庸子下达了检查指示之后,立刻联络负责的医师。
检查之后发现是胆管发炎的情况恶化,赶来的主治医师福岛判断只能动紧急手术,将所有发炎部位切除,置换成人工胆管,虽不知中塚芳惠有多少体力,但当下别无选择。
这次很快就联络上她的家人。二十分钟后,中塚芳惠的女儿久美便出现在医院里。
夕纪也进了手术室。尽管明天一早还有大手术,必须参与岛原总一郎的大动脉瘤切除术这项大工程,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
手术时间长达四小时,目前仍不知道是否成功。
望着护士们将芳惠推离手术室门口,她看到久美和丈夫就在后面,福岛正在向他们说明,夫妻俩专注地倾听,一边频频点头。
夕纪在加护病房观察术后状况时,福岛来了。
“让我来吧。你最好去睡一下,明天还有手术吧。”
“不好意思,谢谢您。我在值班室,有什么事请叫我。”
“嗯,辛苦了。”
夕纪离开加护病房时,久美和丈夫也正好从会客室走出来。两人一看到夕纪便站定,向她低头行礼。
“医生,我妈多亏你照顾了,谢谢你。”久美说道。
“详细情况福岛医师已经告诉两位了吗?”
“是啊,医生说接下来只能看情况……”
“是的,病灶已经去除了,现在只有靠本人的复原力了。如果烧退了,应该就没事了。”
两人同时点头。
“医生,那个,关于动脉瘤那方面。”丈夫先开口。
“是。”才刚动完癌症切除的大手术,现在就要提这个吗?夕纪开始感到厌烦。
“你说过,不会马上就破裂吧?”
“我们是这么认为的。”
“既然这样,”做丈夫的眨了眨眼才继续说,“如果我岳母能度过这个难关,等她好一点,我们想接她回去。”
夕纪盯着他看。“您是说出院吗?”
“是的。接下来是动脉瘤的手术,我们决定在妈有体力接受这个手术之前,接她回家照顾。”他和妻子互看一眼。
“是吗?这件事必须与福岛医师及山内医师讨论,不过应该没问题。可是,之前您母亲表示过,住在这里比较轻松。”
夕纪的话,让做丈夫的有些难为情地搔搔头。“以前我们只图自己方便,真的很对不起妈。自家人不帮忙,本来治得好的病都治不好了。我们商量过了,既然医生都为我们这么辛苦,我们也要把自己做得到的做好。”
夕纪点点头。以前遇到这对夫妻都会产生的郁闷感,瞬间烟消云散。
“福岛医生跟我们提过冰室医生的事。”久美说道。
夕纪大出意外。“提起我?”
“是的。真对不起,原来医生是住院医生啊,我以前都不知道。”
“我一开始应该说过了吧。”
“我想也是,只是不知是忘得一干二净,还是完全没听进去……,我一直以为医生跟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