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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管家于安忙上前。“多多打赏这两位师傅。还有,以后我这里的家具,统统让姜师傅来做,不要亏待了他这个木工当中的状元。”接着又吩咐留姜金二人在尚书府吃午饭。
于大人信口封姜华雨为江南木工状元,原是高兴之下的一时戏言,谁知却很快传到了江南木行比武大会的会场,并引起一场轩然大波。评委们一听于大人的话,顿时面面相觑:于大人都这么说了,谁还敢再让金怀碧当状元?县太爷更是立刻改变初衷,不顾金家的一再反对和相求,马上宣布本次比武大会的状元为“姜华雨”。
当傍晚时分姜华雨回到会场时,更受到了所有评委的热烈欢迎,连县太爷都放下架子来和他亲热攀谈。二百金的奖金自然等着他去拿,而且当地有好几位乡绅都争先恐后地表示想让姜华雨木行承包制作自家的家具。谁都想借此和未来的乡绅之主于大人攀上一丝关系。
这种众人簇拥的场面让姜华雨感到自己忽然一下子从地狱升到了天堂,想起半天之前濒临绝望的时刻,又想想现在的炙手可热,他只能连连暗叹自己的命好,每次总能绝处逢生。
与姜华雨的成功形成鲜明反比的是金伯年一家。他们被所有人冷落在一旁。金伯年的脸色白得发青,一张圆脸上混合着愤怒,伤心,绝望,痛苦各种表情。他不断地喃喃自语着:“人算不如天算,人算不如天算……”这一刹那之间,他强烈地感到,金家在江南木行的统治地位到此结束了。姜华雨这颗克星正冉冉升起,将他金家打得一败涂地。他所有的心计,花掉的银子,投下的精力,全都付之东流,连儿子金怀碧的前途也……
想到自己在花甲之年竟然败得如此之惨,金伯年只觉眼前一黑,喉头一甜,连吐数口血往后便倒不省人事,金家众人顿时乱成一片。但是周遭竟没有人再去看他们一眼。
数天之后,林管家从金家老三金季年这里打听到了金伯年暗害姜华雨的所有诡计。原来金伯年自比武会结束后便一病不起,神智不清,且连连说胡话将自己所干的事情全盘泄露出来。林管家听后非常气愤,便让姜华雨去告官府。但姜华雨生性仁厚,而且听说金伯年如今已是奄奄一息,便将过往之事一笑而罢。林管家见他如此,亦佩服其为人,便不再追究此事。而那个阎良见势不妙,早就溜了。
后来的几个月,姜记木行的生意好得热火朝天,忙不过来。大批订单从四面八方传来,大笔银子亦从四面八方流进。在于大人的带头之下,众乡绅谁不争先恐后?不多时,姜记木行已隐隐然成为江南木行的新龙头。而金家则因金伯年重病待毙,金怀碧灰心丧气无心打理业务而迅速溃败了下去。此诚所谓善恶有报,冥冥不爽。
姜华雨如日中天之后,江西张老大,山西钱庄刘老板等人数次携重金想来与他合作,而原来江南木行的一些老行尊亦想推姜华雨为新一任的江南木行会长,但这些都被他拒绝了。因为他的本意只想老老实实当个木匠,没啥子野心。而且此时此刻的他,心中不想别的,只想着一件事。
终于在半年之后,他抽个空,带上一百金的丰厚彩礼前去卿仙家提亲。王氏早听说他今非昔比,穷小子变成了大东家,立刻换了一幅面孔,欢天喜地的张罗一切。三天之后,在一片热热闹闹的吹锣打鼓声中,姜华雨和刘卿仙这对历经磨难的有情人终于成了眷属。当卿仙看到姜华雨花白的头发,其感伤之情自不待言。等到新婚之夜,姜华雨感到以前所尝过的所有绝望,恐惧,痛苦,失落,焦急等种种煎熬全都在这美妙一刻得到加倍偿还了……
……
“那后来……?”见姜华雨沉默了很久,仿佛陶醉在往事之中不能自己。沈盼不由急着追问道。宁远亦为这段四百多年前的木匠故事而入神。
想不到在调查一把古董椅子的来历中,竟然见到听到了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不过他听姜华雨在诉说往事的时候,不管说到任何高兴的地方,语气中总笼罩着一股淡淡的忧伤气息,好象有什么深刻的伤心事隐埋在这个明朝木匠的心里。
宁远不仅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那幅仕女图,不用说,图画里的仕女多半就是那位兰心惠质,敢作敢为的刘卿仙。但她为什么把自己画得这般忧伤,又为什么要提“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两句绝句呢?他忽然想到了江南金家的后人金厂长曾经说过,姜华雨才如江海命如丝,后来又遭遇奇祸,妻离子散,难道这个命运多舛的木匠刚过上好日子又要倒大霉了?
正当他这样想时,只听椅子中的灵魂姜华雨幽幽地叹了口气,似乎自言自语道:“卿仙,我真的不应该离开你,我真的不应该啊……”沈盼随口接道:“啊?你为什么要离开她的?”姜华雨听罢,发出一阵极其痛苦的呻吟。沈盼和宁远听之不忍,想劝慰他又不知怎么开口。若是此时姜华雨开口要墙上的仕女图,他们肯定会取下来给他。但姜华雨已经完全沉浸在往事中了,只听他无比后悔地道:“卿仙,要是那一天我能坚决些,后来的事也就不会发生了……”接着,他开始缓缓地叙述起后来发生的事。
这时,沈盼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心一下子扑扑乱跳,因为她想到墙上的画只是件印刷品,不是卿仙亲手所画的那幅画。“哟,那怎么办?”
她顿时很着急。而在此刻,姜华雨正说道:“我和卿仙婚后的一个多月,当真是甜蜜无比的生活……”
按:在17…18世纪,中国开放海禁,欧洲的巴洛克式(Baroque style)
家具对中国江南苏式家具产生很大影响,并因此衍生出中西合壁的广式家具。而相对的,苏式家具亦流传至欧洲,影响了巴洛克式的风格,使之加速向洛可可式(Rococo style)风格转变。
十八、倭寇入侵,木匠遭殃
新婚后的姜华雨,成天沉浸在无比的幸福中。小两口有说不完的话。一次,姜华雨深有感怀地说道:“若不是当日白发老人授我奇书,我真不敢想象还能有今天的好日子。”卿仙有些好奇地问:“姜大哥,那位老神仙传你的《公输巧作》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啊,我听你都说了好几遍。”姜华雨微笑道:“这真是一本奇书。它分‘人间技’和‘鬼神技’两个部分。光是人间技已经够我受用无穷了。至于鬼神技,更是匪夷所思。”卿仙道:“真的吗?姜大哥,你快跟我说说。”
由于《公输巧作》中“鬼神技”的内容相当隐秘,涉及到将木工技术和厌胜,祝由科等符咒法结合。因此白发老人曾经关照过姜华雨,不要向别人透露。但姜华雨眼下看着娇妻的俏脸,又怎忍心拒绝,便道:“仙妹,我告诉你,但你不要告诉别人。”卿仙想了想,道:“姜大哥,如果不方便的话,那你就别说了。”姜华雨道:“不妨,我们俩之间还有什么可隐瞒的?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卿仙感动地一笑。姜华雨当下便凑到她耳旁说了几种鬼神之技。卿仙听罢,惊讶之情久久不能平复。
姜华雨道:“白发老神仙曾对我说过,这几种本事能够不用,最好别用。免得泄漏天机,招来灾祸。”卿仙沉吟半晌,点头道:“老神仙说得对。姜大哥,我希望你一辈子都不要用它。”姜华雨一把握起她的小手,满怀幸福地道:“好,仙妹,我答应你绝不用它。再说光是用人间技中的本事,已经够我们幸福地生活一辈子了。”卿仙听这话,浑身洋溢起一种甜蜜之感,不由倚入姜华雨的怀中。
以后的几个月里,姜记巧木行的名气越来越响,越传越远。苏州、杭州、常州、镇江、南京、松江、嘉兴等江南名府都已风闻姜华雨的大名。不少富商豪贾,官宦名士纷纷遣出家人带着订金前来邀请姜华雨上他们的家中去设计制作家具。但被他一一谢绝了,他怎么舍得离开卿仙呢。眼见逃掉了不少银子,王氏自然免不了一番嘀咕。连木行中的年轻帐房和一众工匠都觉得可惜。但姜华雨毫不在意,只要能和卿仙厮守在一起,他觉得比什么都重要。
可这一天于府总管于安带来一条口信却让姜华雨犯了难。原来于大人在苏州府有个朋友,也是个老翰林,颇喜收藏精巧家具。于大人便想让姜华雨去他家一趟。既是于大人所托,姜华雨实在不好推脱。只好答应了。
可当天回到家中,想到即将离开如花娇妻,心中很是闷闷不乐。卿仙见他愁眉不展,便问何事。姜华雨把事情说了,又道:“仙妹,这一去少说也得两三个月,我真不想抛下你一个人……”卿仙柔声安慰道:“姜大哥,也不过就两三个月,一转眼就过了。你莫担心我。我听说苏州府是小天堂,人杰地灵,富庶繁荣。你去开开眼界也好啊。”
姜华雨向来听卿仙的话,见她这么说了,只能点点头。卿仙见他犹自不乐,不由微笑道:“姜大哥,我记得秦少游有一首《鹊桥仙》,最后两句的前一句为‘两情若是久长时’,下一句我倒忘了。”姜华雨虽说几年未读诗文,这种名句倒还记得起,当下便接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说罢自己便破颜一笑。
几日后的一天清晨,天边尤有微星淡月,村前的渡口边,凉风阵阵,芦花瑟瑟,姜华雨和卿仙二人依依话别,而几名木行帮工则在河滩边上翘首待船。不一会儿,便听一个帮工回头叫道:“掌柜的,船来了。要走早些走哇!”
姜华雨蓦听此言,心中忽然起了一股奇特的激荡,仿佛这一去竟将成为永诀。
他一把握紧卿仙的手,神情极为紧张地道:“仙妹,我不走了。我不要离开你。”卿仙不明白他心中的预感,只道他生性细腻敏感,这些话只是一时激动。于是软语安慰再三,又道是于大人所托,不好推却。
姜华雨听了娇妻一番话,作声不得。当下只能缓缓地放开她的手,一步三回头地慢慢走向河滩边。卿仙见他如此深情,也不由流下泪来。姜华雨好不容易跳上小舟,再一回头看到岸边娇小孑立,挥手相送的妻子,顿时一股难以言喻的离愁涌上心头:“卿仙,我……”喊到此处,喉头一阵哽咽再也说不出话来。
河水潺潺,小舟一路搠流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