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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整天赶车,穿不了这东西。这布料看着这么娇嫩,只怕一磨就破。”常四爷笑道。
松二爷连忙推荐道:“常四爷,南边现在有种新布,叫什么劳动布。又厚实又耐磨,我在外头跑的时候,也是穿那个衣服。等市面上有了之后,您不妨就买了,那可是好东西。”
“那布料我见过,的确是好。”刘麻子终于找到了插嘴的机会,“不过南边那些人只往内蒙卖,收羊毛的时候卖给蒙古人。都是做好的衣服,宽宽大大的。蒙古人喜欢着呢。”
“哦?你也开始做正经买卖了?”常四爷大为吃惊。
刘麻子知道自己不被人待见,他也从不求人待见,听常四爷这么说了之后,刘麻子哀叹道:“唉!常四爷你就笑话我吧!大总统得了天下之后,宫里的公公们穷的叮当响,王爷们府上也是什么都没给剩下。以前想见个格格福晋什么的,那得多有脸面的人才行。现在只要有点钱,能给得起彩礼,娶格格就娶了。连格格们都这样了,这哪里还有人要买人。我这不做点别的买卖,那就只能饿死喽。”
常四爷从来不把刘麻子的话当真,人贩子的话能当真,这世上只怕就没什么瞎话了。几人说话间,常四爷要的两碗烂肉面就已经送上来了。
“我赶了半天车,饿的很,两位,我先吃了。”常四爷说完,就埋头呼噜噜的吃面。
刘麻子明显不是专门来吃饭的,见常四爷埋头呼噜噜的吃烂肉面,松二爷也跟着安静的吃饭,刘麻子随便吃了几口饭菜,就给常四爷斟酒,“常四爷,来两口。”
倒了酒,刘麻子压低声音说道:“常四爷,最近市面上都说,您和松二爷这是跟了南边那些啊。”
常四爷也不理刘麻子,继续大口吃饭。对刘麻子倒上的酒,常四爷看也不看。松二爷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但是很明显他没有常四爷的涵养。
刘麻子也不管常四爷不接腔,他继续压低声音说道:“常四爷,兄弟我现在也没什么好营生,你若是有什么买卖,可得给兄弟我说说。”
听到这里,常四爷放下了碗筷,“车行就是车行,这京城里头,特别是城南,在车行与蜂窝煤厂里头干事的多了。大家图的就是口饭吃,不干活谁给钱啊?想去找活干,那就到车行与蜂窝煤厂前头的告示牌那里看,每天都有新的招工告示,不用来找我。”
刘麻子现在也不太敢惹常四爷,常四爷最近生意做得很大,光新大车就买了三辆,加上申请了什么“牌照”,每日里到处拉货,据说手下已经有二十几人,挣了好大一笔钱。更有人说,常四爷曾经在眼下著名的“革命党”头子陈克手下干过活,拉过车。加上常四爷也曾经参加过义和拳,据说也是个“大师兄”,喝过符水,烧过高香。刘麻子也不敢轻易让常四爷不高兴。
“可是您也知道,现在京城想找个能吃饭的行当太难。常四爷你已经是车老板了,松二爷虽然不经常见,可这丝绸新衣一穿上,摆明是挣到大钱。咱们好歹也一起喝过这么多茶,好歹给指条道儿。”
松二爷远没有常四爷这么坦荡,他就是爱摆谱,靠自己养鸽子挣的那点钱,除了顾家里吃喝之外,都变了身上这身衣服了。被刘麻子这么一说,松二爷心里头愈发不安起来。
常四爷心里头对刘麻子的纠缠愈发的不满起来,“我说刘麻子,我靠力气吃饭,可不是什么车老板。那几辆车都是大家兑钱买的,可不是我自己开了什么车行……”
正说话间,常四爷却见到刘麻子的眼睛突然看向了门口,片刻之后刘麻子站起身来,“常四爷,外面有人叫我,我出去一下,马上会来。”说完,刘麻子起身急匆匆的往门外走去。
常四爷以为刘麻子出去得好久才能回来,自己终于能够吃会儿安生饭,加上与松二爷也是老长时间没见到了。刚和和松二爷聊了几句近况,却见刘麻子又回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这年头市面上想招几个敢卖命的,居然找我这里来了。他们想什么呢?”刘麻子看来很不高兴,一坐下就说道。
常四爷再也忍不住了,他三口两口把烂肉面吃完,端了面汤咕咕嘟嘟喝下去,抹了抹嘴起身说道:“我下午还有活,先走了。”
其实常四爷下午没活儿,他是完全忍不了刘麻子的骚扰。只是这事情就是如此,越是不想见谁,却越是会碰到。刘麻子晚上的时候偷偷找到了常四爷家。
放谁进家也不能放一个人贩子进家,常四爷一见到门外是刘麻子,他自己就走出门外,倒背着手关上们,常四爷恶狠狠的低声说道:“刘麻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刘麻子从来不在意被人这么呵斥,他一脸紧张地看看左右无人,又生拉硬拽的把常四爷拉到一个僻静的角落。然后用常四爷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四爷,今天中午有人找我,你是知道的。那几个人想找个敢卖命杀人的。”
仿佛被火炭烫了一下,常四爷就想把刘麻子推一边去。可是刘麻子手臂力气很大,硬是拽住常四爷的手臂,没能让常四爷甩开,“下午他们又找了我。那些人说了,想杀的是南边的大人物。”
现在京城里面没人敢公开称呼人民党,都用“南边那些人”作为替代用语。这个消息更是把常四爷吓了一跳,常四爷直爽,可不等于他傻。刘麻子所暗示的事情常四爷已经猜到了。
“四爷,这种事情我可不敢干。不过想着四爷也是跟着南边那些人混口饭吃,我觉得咱们这些人一起喝茶这么多年,总得互相照应点不是。话我说到了,您愿意不愿意给南边的人说这些,您自己拿主意。您不说,那就当我们今天没见过。您要是说了,还请在南边的人那里给我美言几句。我这就告辞了。”说完,刘麻子放开常四爷的手臂,一溜烟的走进黑暗里头,把目瞪口呆的常四爷给扔在原地。
这一晚上常四爷可没睡好,刘麻子的话实在是让常四爷左右为难。按理说,这等事情与常四爷根本没有什么关系。远远避开是最好。不过常四爷在京城也是见过不少世面的,现在京城的平稳局面,常四爷赶车的生意,都是建立在人民党与北洋现在妥协的基础之上的。
一旦乱起来,不用说,常四爷的赶车买卖肯定干不下去。左思右想之下,常四爷并没有花最终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刘麻子的生意开张了,有人找上他要刘麻子提供人口。不过刘麻子兴冲冲去见主顾的时候才发现事情不对。引路的倒是熟人,刘麻子倒也放了心。可见到主顾后,刘麻子就知道事情不对头。
做人口生意,刘麻子可谓见多识广。买人的主顾都是有心事,说起事情来都是满心自家事。可眼前这位注意力高度集中,而这注意力全部都放在刘麻子身上。而旁边的几位都是身体强壮,态度冷静,一瞅就是敢打敢杀的主。刘麻子好不容易稳住了心神,此事他若是敢露了怯,这几个人立刻就敢动粗。
不过当引路的那位瞅机会要溜,刘麻子也赶紧起身,“急什么。”对面那位伸手就按住了刘麻子肩膀。别看刘麻子看似不怎么结实,关键时刻论力气只怕也不在常四爷之下。被对面这位按住肩头,刘麻子就觉得对方手上力道极大,绝非刘麻子能应对的。
引路的趁机一溜烟走了,刘麻子眼前突然一黑,竟然是被人从后面给脑袋上套上了麻袋。黑暗中刘麻子觉得几只手一起上来对付自己,片刻后,刘麻子就被捆了个结实,连嘴也被人从麻袋外头用布带紧紧勒住。
1911年8月底,人民党北京方面的情报机构从多个渠道主动与被动的得到了情报,在京城有人想雇凶杀人。本来情报汇总之后,会让局面清晰起来。可是这次情报机构却感到了极大的迷惑。
雇主是袁克定,各种情报都能证明这个消息。可是袁克定居然努力寻找京津地区“敢卖命”的江湖豪杰。京津地区的江湖豪杰基本都是义和拳时代的“大师兄”。可问题在于,义和拳时代京津地区以及河北山东的“大师兄”“二师兄”里头能活到现在的,最著名的几个都在人民党这里。例如武星辰、庞梓、柴庆国。至于山东部队当中,“大师兄”“二师兄”们基本都被整肃了,不过当过小弟的绝不仅仅有一百两百。靠了这广阔的人脉,人民党在地方豪杰里头消息灵通。
所以人民党北京情报部门搞不明白自己收到的情报是不是真的。同志们早就有与北洋进行全面战争的心理准备,战争仅仅是什么时候开打,而不存在打不打的疑问。疑问的焦点是“袁克定好歹是袁世凯的儿子”,他不该蠢到这个程度才对。如果袁克定是想执行袁世凯的命令,就更不该这么干。袁世凯想刺杀陈克,一定会派遣军队出身的人。事前也肯定不会走漏风声。
陈克要求情报部门强化学习,用大家学到的词汇来说,“袁克定这么做完全不合逻辑”。
不过同志们也不敢认为此事是空穴来风,情报立刻向人民党总部传递上去。北京的情报部门最后下了决定,一定要打进袁克定身边,从内部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看不妨这样,咱们派人去挣这笔赏钱吧。”北京情报部门的负责人陶正道拿出了自己的方案。
陈克得到了消息之后并没有太过于激动,在这个乱世,有效保护自己的安全是对必须对同志们承担的负责。人民党的内务委员会格外注意这种事情,例如包括陈克的警卫员在内的所有军事与民政干部的警卫员,都是由人民内务委员会审查后分派的。
根据地建起的有效基层管理体系中,本身也拥有安全防范的工作。严格的户口制度,出行的介绍信制度,都是为了保证根据地的安全。
陈克到没有被这些情报误导,历史上袁家曾经把不少屎盆子扣在了袁克定脑袋上。例如说袁克定印刷报纸欺骗袁世凯。陈克对此根本不信。袁世凯又不是三岁的娃娃,岂是一张报纸就能给糊弄的?
袁世凯称帝是袁世凯自己想称帝,袁克定再印刷假报纸,他可操纵不了国会。不管袁世凯对国会采取了什么手段,好歹国会通过了推举袁世凯称帝的决议。
陈克的判断结果是,这件事极有可能是袁克定的私人行为。袁世凯办事绝不会给人留下把柄,更别说这种可笑的把柄。就算是搞刺杀,这也得是刺杀宋教仁那种疑云重重的局面才对。杀手还没找好,刺杀的意图就闹到这么多人知道,袁世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把事情办糟到如此程度。
这本来是可以当成笑话来看到的,可是陈克完全没办法这么看待。不是陈克怕死,而是袁克定被牵扯进来之后,事情已经完全不可能当作玩笑一样轻描淡写的揭过。
即便是陈克也做不到这点。
第四卷 群党并起 第142章 极不情愿的妥协(十四)
严复不喜欢当官。这位老帅哥懂多国语言,学识渊博,人品也很高洁。实干也好,理论也好,都是清末第一流的人才。但是严复不喜欢当官,因为他是真心不懂,也是真心不喜欢清末官场的那套玩意。
如果按照新中国的文化标准,严复是正儿八经的高学历。1866年,他考入马尾船政后学堂,主要学习驾驶专业。五年后的1872年,严复以优等成绩毕业,先后在“建威”、“扬武”两舰实习5年。1877年到1879年,严复等被公派到英国留学,留学地更不是什么“西太平洋大学”之类的野鸡学校,而是世界上第一流的海军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