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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靠近她,灰白凌乱的头发渐渐映入眼帘,瘦削的身体被包裹在肥大的衣服中,她好像还在睡,眼睛闭着,脑袋下面露出一张照片的一角。
从这个角度,我只能看到照片里一双脚。
老了,真的是老了,再也不是那个耀眼夺目的贵妇了,再也不是呼风唤雨的陆家夫人了,曾经那样傲慢的眼睛周围布满皱纹,曾经那样挺直的脊背也脆弱的弯曲着,曾经美丽的容颜再不复还,那么,曾经冰冷的心是不是也不会再有温暖?
看到了,没有遗憾了,也该走了。
我俯下身,将最后两个橙子轻轻地放到她的床头,转身,就在抬脚的霎那,我听到一个有如蚊呐般大小的声音,虽然小的出奇,但在寂静的屋子里,我听到了。声音含混不清,仿佛梦呓,可是,那一声声的低语,我却可以辩明:
“孩子,好孩子,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孩子……”
眼泪在瞬间涌出,抬头,迅速布满脸颊,迈出房门,没有回头,再也没有回头,也不会……再回头……
第二十章(1)
“陆老师,今天你来我家吃饭吗?我妈妈说要包饺子吃。”胖乎乎的小手攀在我的脖子上,小脑袋在我下巴来蹭来蹭去,好像我要是不答应她她就会这么一直赖在我身上似的。
“那个,老师还有哥哥姐姐的作业没有改完,今天不行了呢。”我抱着她轻声哄慰。
“不要,不要,陆老师来我家嘛,妈妈知道你爱吃水饺今天特地包给你吃的,来嘛,来嘛。”她不肯放弃的继续撒着娇。
我揪着她的小麻花辫,开玩笑般地对她说:“要是明天上课的时候老师改不完作业,哥哥姐姐们得不到漂亮的小红花那怎么办?到时候我可就说是妞妞捣乱,不让老师改的,看以后他们还跟妞妞玩吗。”
“陆老师才不会咧,我知道陆老师最好了,才不会说是妞妞捣乱,而且陆老师每次改完作业一定会画好漂亮好漂亮的小红花送给哥哥姐姐们,就是不画哥哥姐姐们也不生气,因为陆老师以后一定会补回来。”她信誓旦旦地说。
“你怎么知道我以后一定会补回来呢?”把妞妞放到腿上,转身拉开抽屉拿出梳子,帮她梳理着有点散乱的小辫子。
“嗯……就是……就是上次我姐姐说的,”四五岁的小女孩个子小小的,坐在我腿上两只脚根本还着不了地,光着的两只小脚丫于是就在半空中晃来晃去。“姐姐说上次陆老师上着上着课忽然肚子痛了,然后那一天就早放学了,第二天上课的时候陆老师就说前一天的作业没有改,小红花也没有画,今天每人画两朵当补偿。”
“哦,原来你又知道了。”
“当然,我是妞妞,我当然知道!”她一开心小脑袋就摇来摇去。
“妞妞,别乱动,梳不好了都。”我架着胳膊来回梳理她散掉的头发。本来就不会给小女孩梳头发,她再乱动,更梳不成了。就这还是前两天刚跟妞妞她妈学的。
这个年纪的小朋友总喜欢跑来跑去一刻也不闲不住,小女孩也不例外,每当跑回来上课的时候一身一脸的灰,头发也乱糟糟的,我看不下去就总想帮她们拢一拢,觉得小姑娘,还是整整齐齐的好看。
梳理好头发,使了使劲把她抱起来。
这小家伙还真不轻,看来再长两年,我就要抱不动她了。
“胖妞妞,今天的水饺可不能再吃多了,再吃多了陆老师可就抱不动你了。”我笑嘻嘻的看着她说。
她听完我的话后愣了几秒,然后忽然欢天喜地地嚷嚷起来:“哦!陆老师要去我家吃饭喽,吃水饺去喽!明天我就跟笨小杰说,说陆老师又来我家了,就不去他们家,气死他,就不去他们家!嘿嘿嘿嘿……”
那一天离开疗养院之后,我就去买了一张香港直通内地的火车票。
坐上车,经过几天几夜的颠簸,我来到了北方一个很小很小的城市,后来,又辗转来到这个小村落。
北方冬天的时候很冷,我知道,我可能适应不了这种寒冷,但是南方的潮湿是我更大的难题。
身上很多关节一到阴冷的潮湿天气就会很痛,来到这里,天气会干燥很多,而且每年雨下的也不多,只有那几天会下雨。
北方的冬天,也可以看到雪吧,我还没见过那灿白的颜色。
乍一来到这里,人们都很奇怪的看着我,我是南方人他们从我的口音中就可以听出来,出去见过世面的还能说出我好像是从广东一带来的。
我告诉他们我是香港人,他们听后更奇怪了。
他们说这里的人都去广东深圳打工,怎么我这个香港人要跑来这种小村子生活。
我说我喜欢四处旅行,走到这里,走累了,就不想再走了,留在这里吧。
我住在村长家里,他的儿女们已经成家立业,很多外出打工去了,空着很多房间,于是我就这样留在了他家。
后来他听说我上过大学,就希望我能去村子里的小学教书。那里只有一个老师,但是年纪大了也教不了几年了,而且只有初中水平,不如让我去做,还说工资村委会会上报到乡里帮我解决。
不然,我在这个村子里什么也做不了。耕田种地么,他看看我的身板笑说:“地种你还差不多。”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不过,我倒真没想到自己真的成为了老师。
捧着饱饱的肚子,从妞妞家慢慢往回走,不时打个饱嗝提醒自己今天晚上吃多了。
叹口气,唉,真是没出息,刚刚还跟妞妞说不许他吃太多,转个头,今天吃撑着的就是我自己。
不过,难得开心,多吃点就多吃点吧。今天,我过了三十一年来的第一个生日。
没有人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也没有人为我庆祝,可是今天, 我吃到了最好的生日晚餐,我感到了温暖的家的感觉。
谁说北方冷?
一点都不!
第二十章(2)
躺倒在床上,轻轻闭上眼睛,听着秋日夜晚里田间的蛙鸣虫嘶,翻个身,感受着清凉的晚风,脑袋里计划着明天该给他们上课的内容。
想着想着,大脑渐渐变得混沌起来,眼皮变得沉重,该睡了。
我拉过旁边的薄毯覆在身上,侧了侧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梦中,我看到兰姨端了碗面向我微笑的走来,她说今天闲庭又长大一岁了,要吃长寿面以后好长命百岁。
然后我又看到多年前的那个巨大的生日蛋糕,那场没有我参加的生日宴会,那个小小的,捧着蛋糕向我跑来的小男孩。
后来我还看到那个蛋糕忽然出现在我面前,有张模糊的面孔告诉我,今天是我的生日,他特意做了个大蛋糕要为我庆生。
那个人我应该在哪里见过的,虽然样子看不清楚,可是那轮廓,那身影,还有他说话的声调都是如此熟悉,还有他抚摸着我脸
颊时指尖传来的温度,是如此如此的令人记忆犹新。
是谁?
是谁这样的触摸过我?
是谁的温度这样让人印象深刻?
“醒了么?”
我猛然惊醒,梦中的声音突然击入耳膜,震动着我的大脑。
坐起身,全身汗毛倒竖,背脊迅速传来一阵湿黏的凉意。
这个梦……
“醒了么?”
熟悉的声音再次清晰地传来,瞪大双眼,阒黑的屋子里,身旁一缕微弱的喘息拂面而过,温温热热,带着一丝丝清爽的香味。
太过熟悉的味道,比声音还要让人难以忘怀的味道在鼻间反复掠过。
“谁?”佯装严厉的声音透着让人不能信服的微微颤抖。
“不记得我了吗?”压迫的感觉立即靠近,我下意识地向后挪了挪身子,转头的瞬间,对上一双在夜晚依然明亮的眸子。
眸心闪烁着星光般灿亮的希冀,语调却是轻柔至极的低低呢喃:“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我屏住呼吸,手里摸索着床头灯的开关,触到的时刻却也摸到了一只温暖的手掌,迅速离开的一刹那“啪”的一声,他打开了开关。
“在找这个吗?”
瞬间明亮起来的床头,让我看清了这个在身旁的人。
浓黑的头发,深邃的眼睛,高挺鼻梁下的阴影遮住了嘴唇的形状。好熟悉的一张脸,抬手摸摸自己的,却不再会是一个样子。
他笑了,微微地扯动唇角,在看到我这个动作后。
“还没清醒过来?”
“……”我深深地叹口气,抬起头直直地对上他的眼睛。
从前,十几年前,我总是不敢对着他的眼睛说话,因为他有一
双太过犀利的眼眸,我怕对着他的眼睛的话,他会看透我的心思,会知道我隐藏的秘密。
如今,已不会再有秘密,已不会再有任何可值得隐瞒的事情。
“我吵到你了吗?”他依然微笑着吐出低沉的句子。
“我说没有你觉得可能吗?”我反问。
“那……对不起。”
“呵,不用向我道歉,如果你没事的话,我还要休息。”转过身不再看他,扯了扯毯子想再躺下,却被他忽然抓住胳膊,一道急切的声音从耳旁传来。
“闲庭!”脸上,已失了笑容。
终于,叫出了我的名字。
只是,心中早已没有悸动。
“嗯?”我回过头,以眼神询问——还有什么事吗?
他的喉头动了动,看着我,却好久没有说出一句话。
他无话可说那我就继续睡觉了,再次转身想接上刚才的蛋糕梦,却被他抓着胳膊不肯放开。
无奈,我只好重新回头望着他,他也望着我,我们,谁都没有再开口。
空气中凝固着窒息般的闷热,丝丝秋风吹不散满室的僵硬。我没有要说话的打算,要说什么,我能说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