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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执袂也在逃避着自己,她没有逃避那个男人而逃避了自己,应该不是因为和恋人的儿子交往更加大逆不道,而是因为她没有像爱那个男人一样深爱着自己吧?爱到不顾一切后果,勇往直前,哪怕身后有万丈深渊,也不管自己的所作所为罪恶滔天。
红灯闪成黄灯很快就变成绿灯,婚车的车流开始汹涌向前,很快就看不到被淹没在华丽丽夜光中的鲜花里的黑色布加迪。开在暗夜中的美丽的花朵。宁致突然想到东野圭吾的小说《白夜行》里的经典台词。
我们头上没有太阳,一直都是夜晚,但是却不觉得黑暗,我觉得自己需要夜晚,这样才能让我生存下去,虽然并不明亮,但是足够让我走下去。
唯有罪孽不断加深的泥沼里。我感觉到若是我们两人在一起,就只有一起往下沉。
然而你知道白夜吗?明明是夜晚却有太阳,使得夜晚像白昼一样明亮。就是说一直这么犹豫不前的话,人生就毁了。
宁致想,到底是放纵自己的欲望会毁灭自己的人生,还是压抑自己的想法和感情才是真正对自己这唯一一次生命的彻底摧毁?还只有十七岁的自己大概暂时还想不出明确的答案吧?不过,当宁致意识到自己只有十七岁的时候,这个似乎可以容许当事人犯下任何错误的年纪让他顿时生出一股勇气。就算是犯下谋杀罪的滔天罪行,也能够被法律减轻处罚而且规定了不能被判死刑,这就是这个社会对尚未成熟的年轻人的宽容吧?当然不能浪费社会给自己的宽容,哪怕干了更可怕的事情,也不要害怕,这都不过是自己成长的过程而已,这个世界仍是温柔地等待自己长大成熟的果园。
“这样下去终究是不行的吧?”告别了零瑕疵,和宁致一起上楼到补习班上课时任雪穗凑近宁致的耳朵说。被宁致抬起的眼帘问“为什么”之后,任雪穗很快就回答“和自己的恋人的友人交往。因为这是违背道德的情爱,不被任何人祝福的情爱,所以无论如何,都无法天长地久的。”
尽管可以很理直气壮地反驳“谁要天长地久”,然而不想要自己的爱情天长地久的人完全只不过是嘴上逞强罢了。默不作声的宁致继续爬着楼梯,旁边的任雪穗则继续说:“就算是为了他们俩好,也应该把这件事告诉你父亲。”
她的意思是背德的恋爱是不能被允许的,背德的日子还是乘早结束的好。宁致却并没有正面给予回答,补习班的上课铃声快要响了,身旁都是赶着上课急匆匆大跨步爬着楼梯的同学,宁致在一片乱哄哄之中像是自言自语地说:
“说不定我爸爸什么都知道呢。”
父亲说不定就像继母那样。继母是明知道父亲有外遇却装作不知道,父亲是明知儿子和恋人有很深的关系却从来不提起,继母也好,父亲也好,其实都是在逞强吧?正如继母感觉日渐衰老的自己比不上那些年轻貌美的少女了,父亲也感觉人在中年的自己在很多方面都无法胜过年轻人,因此他们才会自然而然地高傲地逞起强来吧?
年纪的日渐增大真的是非常可怕的事情。觉得在很多方面都无法胜过年轻人的中年人们会很喜欢逞强,就是一个侧面的证明吧?
千叶(07)
明远慢慢地从执袂的身体上滑了下来,在她的旁边仰卧着,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没过多久,突然意识到自己这幅无精打采、意犹未尽的模样怎么能让执袂看到,绝对不能让她知道刚刚的自己因为她的毫无反应而感觉索然无味,因为明远能感觉到紧闭着双眼的执袂在内心深处是很希望能和自己恢复到以前的状态的,很渴盼能和自己像以前那样相拥着一齐冲到性爱极致的巅峰。他能感觉到执袂的努力,然而幸福有时候就是那么不可企及。
执袂窸窸窣窣地侧过身来,轻声问:“还好?”
一瞬间被感动得说不出话来的明远,知道执袂还是第一次在爱欲之后这样问自己。男方在做爱之后这样问或许还可以理解,如果问这句话的是女方,明远就感觉到了隐藏在这句话后面的执袂的紧张和不安。她在努力地取悦自己。产生这种想法的明远真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所以明远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点点头,然后侧身过来面对执袂,轻轻地将她搂过去,缓缓地爱抚着她的头发。
“你不用安慰我。”执袂把脸整个儿地埋进了明远的胸膛,“我知道我大概是不行了。”明远正想说“不要胡思乱想”,怀抱里的执袂却突然笑了起来。全身都笑得战栗不止的执袂,明远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能够猜测到那是多么歇斯底里的饱受折磨后的狂笑。
“原来火灾并不是真正的惩罚。”面对一边这样说着一边继续大笑不止的执袂,明远只能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她。
然而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第一晚在情人旅馆非常合适的气氛之中,明远第一次感觉到身体下面的女人像是一根木头或者说一块石头,失去了曾经的娇柔和各种各样的反应,但是还以为她是考虑太多问题没心思做那种事情。可是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明远也无法自欺欺人地说不过是执袂不在状态罢了。
“这种时候是不是不应该笑而应该哭的?”努力克制住自己失态的狂笑的执袂在明远的怀抱里微微仰起头来。这种时候哭出来也许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明远刚想劝说她想哭就哭出来,便看到她双眸噙满的泪珠,仿佛稍一触碰就会簌簌滚落。“我不想哭,”执袂拼命摇着头,“我不想哭。”然而泪水已经大颗大颗地掉落下来。
除了给予她坚实有力的拥抱之外无法做其他任何事情的明远静静地等待着执袂自己恢复平静。这样长久的拥抱似乎起到了很好的效果,慢慢地明远感觉执袂在自己的怀抱里变得安静下来,安静得甚至让明远怀疑她是不是睡着了。
小孩子就是这样的,在大哭大闹之后很容易就可以因为太累了而含着眼泪很快地入睡。说到底今年不过二十岁的执袂也只是个小孩子而已,还没有长大的孩子。这样想着内心变得更加温柔的明远忍不住低下头轻轻地吻了吻执袂的头发,就在这时,执袂的肩膀微微动了一下,然后发出撒娇似的声音:“我想喝白兰地。”
在拥抱之前就和执袂喝了很多的白葡萄酒,但是现在看情况,她已经完全地清醒过来了,如果不再喝点酒,麻痹一下神经,恐怕今晚会很难入睡。
小心翼翼地松开紧抱着执袂的胳膊,明远轻声翻身下床,披上浴袍,走到杂物架上取下白兰地,然后顺手拿了两个杯子折回到床边。已经穿上浴衣坐在床边沿发呆的执袂接过明远斟满了的一杯白兰地,小口小口地喝起来。
坐到她旁边的明远也从酒瓶里给自己斟了一杯,拿在手上,心里希望着执袂喝着酒能够慢慢地变得恍恍惚惚,然后忘掉不愉快的一切,像夏日午后在花园里玩耍的孩童那样做一个甜美的蔷薇花之梦。
“还想抽烟。”现在她想干什么都觉得自己应该依着她的明远到储物间寻找出平时不抽、留备待客的香烟,折回来给执袂点燃,然后看不会抽烟的她只吸了一口就痛苦地咳嗽起来,也只是默默地在一边轻轻地给她拍着背。
“我跟男人永远无缘了。”执袂像是自言自语地这样说着,然后望着香烟那缓缓浮动的轻烟,又灌了一口白兰地。
次日一早执袂就随着她叫过来的林青沼告别了明远,“暂时不想见面。”一边这样说着,执袂一边抚弄着行李袋的带子。她把放在明远宅邸的换洗衣物以及用惯的牙刷毛巾装进了那个行李袋,可是想了想,又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个印着龙猫图案的水杯,端正地放在茶水台。“我希望我能够再次找到回这里的勇气。”执袂的意思是,现在的她留在明远身边,是需要勇气的吗?
本来并不是例行地去疗养院看妻子的时间,但是这时候突然很想去那位于深山老林的疗养院平静一下心绪,启程之后果然没有失望的明远看到平展延伸的禾田和无数清澈的溪流,农庄里家家户户的门前,烧柴一直堆到房檐,猫咪在房顶在睡觉,更妙的是如此恬静的田园风景还重复闪现在车窗外。
拐角渐渐变少之后没多久,车辆就突然窜入了阴森森的杉树林。每次来都没有产生过今天这样的异样而深刻的感觉,感觉那杉树简直像原生林一般直耸云天,遮天蔽日,将万物笼罩在昏暗的阴影之中。窗口吹进来的风骤然变得寒冷,湿气砭入肌肤。车辆在这个茂密杉树林里行驶了很久很久,给明远的感觉是恍惚之中要相信整个世界都将永远埋葬在杉树林之中了。
可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道理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很快就看到消失的树林外面是一个四面环山的广阔的盆地,河流在远处闪现,视野变得开阔明朗而温暖,让所有体验过这种改变的人都产生“人生没有永远的低谷和阴云”的觉悟,从而相信在那乌云密布之上,也有着晴朗的天空和灿烂的阳光。
驶入白色石墙的大门再拐进转盘式交叉路口,尽头处点缀着形状别致的石块和石雕灯笼以及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草木的别墅园地就是此行的目的地。说起来也是相当豪华的疗养院,这豪华还体现在气氛的安静和装饰的简约之上。穿过窗明几净舒适之极的大厅的时候,看着旁边的几盆赏叶植物,墙壁上挂着的情趣健康的抽象画,以及擦得能够映照出人的影子来的木地板,明远的感慨是这里真的永远都安静地出奇。四周没有任何声息,恍若盛夏的午睡时间。人、动物还有昆虫草木统统酣然大睡,又仿佛万籁俱寂飘雪的夜晚。
然而又有些不同。万籁俱寂飘雪的夜晚,应该是催人疯狂使人放纵的;而这疗养院和它大厅墙壁上挂的装饰画一样,安静得情趣健康,虽然有些沉闷,但似乎能够细水长流。
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才和妻子聊到执袂的事情。餐饮部的座位足以容纳二百多人,但现在使用的只有一半,剩下的半边被屏风隔开。午餐食谱上有蜜汁叉烧饭和金牌烧鸭饭,青菜沙拉、橘子汁和面包味道也很好。明远狼吞虎咽的样子把妻子吓了一大跳。
“因为昨晚开始就一直没吃过东西。”真正的原因是到了这里之后,感觉心灵仿佛被荡涤了一般,大脑也被冲刷了一遍,清晰的思路和坚定的选择像趵突泉一样涌动上来,不知不觉胃口就变得很好,什么都想吃,像个贪嘴的小孩了。
“要是不嫌弃,把我的这份也吃掉吧。我已经吃得饱饱的了。”
妻子面前的叉烧肉只动了一点点,明远夹起来就吃,也是吃得香喷喷的样子,然后感觉到妻子饶有兴味地望过来。
这里就连饮品都这么健康,不允许喝酒,统一的是水果汁。明远和妻子喝的是补充维生素、增强抵抗力的橘子汁。比起上次话语更多起来的妻子跟明远谈着疗养院的情况。“虽然每天还是有一个小时左右的查房,但那只是像测体温似的确认一下,而不是如同其他医院那样进行积极的治疗。然后生活本身就是疗养。生活有规律,体育运动做得很多,又同外界的污染隔离,空气新鲜又永远安静。”
然后明远很自然地想到自己以后大概也会进一个类似的疗养院或者养老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