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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路,大约晚饭时候便会抵达。”
李遇吃了一惊:“已经是午时了,我怎么觉得刚刚躺下一般。”赶紧站起身来,取了一旁的袍服往自己身上套。
王启年一边帮他穿好衣服,一边笑道:“李刺史这些日子来操心军务,想来是累的紧了,倒是末将方才莽撞了,见一时叫不醒刺史,竟然触动贵体,摇晃起来,请见谅。”
李遇已经穿好了袍服,看了看王启年,只见其站在一旁,身披铁甲,腰挺背直,气度沉凝,不由得赞赏地笑道:“罢了,某家当真是老了。启年你也有三四日没有回府歇息了,还能如此坚忍。茂章能有你这样的孩儿,某家是羡慕得紧。”
“某家在城头都有打过盹了,再说自小在军中历练,早就习惯了。”王启年不以为是地笑了笑。
李遇取了纀头,对照着铜镜小心戴好,笑道:“不管怎么说,苏州兵马到来,对我们常州总是好事,启年,我们先去准备他们歇息的营地粮秣,到时候一同到城门去迎接他们。”
已经是黄昏时分,常州南门城门处,李遇、王启年二人身着官袍,正在相侯,不说顾全武、钱传褄二人在这危急时刻领兵来援的情分,便是钱传褄乃是杨行密爱婿的身份,李、王二人便是不能轻忽的。眼见的苏州州兵来得近了,王启年久在吴王府中当差,认得钱传褄的容貌,眼见的前队中马上一个披着山文铁铠,容貌秀丽的正是。知会了李遇一句,二人上前敛衽行礼道:“常州刺史李遇(吴王府中押衙王启年)拜见驸马都尉钱公子。”
钱传褄赶紧跳下马来,小心还礼,王启年的眼光甚利,已经看到了钱传褄的右臂上绑着一条白绢,在黑色的甲胄衬托下显得格外显眼,在队伍中又没有看到顾全武的身影,想起顾全武重病已久的传闻,不由得心里一惊,便听到一旁的李遇问道:“多谢钱公子仗义来援,只是顾公此时身在何处,本州久闻顾帅大名,却未曾识荆,还请拔冗一见。”
李遇话音刚落,只见钱传褄脸色凄楚,指着身后的行列中道:“顾公已于两日前仙逝,临走前还叮嘱在下弃苏州,领兵来投李使君。”
李遇闻言大惊,此时后面行列已经来的近了,行列当中却是一辆牛车,车上放着一副楠木棺材,想必便是顾全武的遗骸所在。他赶紧对那棺材拜了一拜,起身道:“休得这般说,公子乃是大王爱婿,如今杨钱两家便如同骨肉一般,待击破田、安二贼之后,大王定然以大州属之。如今之计,还请公子节哀,先入城好生歇息。”
钱传褄点了点头,上前一步低声道:“顾公临去前,还有一事叮嘱与我,若润州举兵入侵,李刺史可将我军士卒皆用常州军士服色。先示之以弱,待两军激战正酣时,再突然易帜,击其不备,定能大获全胜。”
“不错。”李遇闻言大喜,笑道:“久闻顾帅乃两浙第一名将,想不到去世之前尚能留恩泽与人,安仁义那厮虽然勇悍,也定然要着道。”
“只怕此时常州城中颇有安贼耳目,我此行领偏师在前,大队在后,不如我先入城,其余大军,就在城外扎营,地方细作自然无法知晓,只需李刺史将所用旗帜送到营中便是。”
常州古名晋陵,春秋时属吴,为延陵季之子之采邑。汉改曰毗陵,西晋东海王司马越谪于毗陵。元帝以避讳,改为晋陵郡,宋、齐因之。隋开皇九年平陈,废郡,于常熟县置常州,因其治所晋陵县为名。其地西南高,东北低,其地江河湖泊遍布,除了南部的天目山余脉,西部的茅山以外,几乎都是平原,润、常二州相距不过一百七十里,边境又无险可守,若安仁义全军急袭,一日一夜,润州大军便能直薄晋陵城下。是以李遇不得不在城西要害处立寨,以王启年所领的千人坚守,与城中以为犄角之势,免得一旦兵锋受挫,便被堵在城中,成为瓮中之鳖,任人宰割。
钱传褄刚刚入城,次日便听到哨探来报,安仁义尽起大军,直往晋陵城来,水陆并进,十分凶猛,路上的数处守军小寨,转瞬间便被其攻陷。安仁义将所俘获的兵卒尽数放回,让其带话:说自己与田覠功高难赏,受吴王身边小人陷害,要诛杀幸进小人以求自保,望李遇开城投降,莫要伤了和气,不失为富家翁,否则城破之时,便是玉石俱焚的结局。
第053章 赶回
安仁义这伎俩颇为毒辣,他本为淮南军中宿将,杨行密击破孙儒等人,得淮南之地,他与田覠二人居功至伟,本人又骁勇善战,善养士卒,所以在淮南军中深孚众望,那些逃散而回的士卒无不将润州军的兵势夸大十倍,使得城中军心越发摇动,若不是王启年和钱传褄带来的援兵军心还十分稳固的话,只怕已经有人起兵作乱,绑了李遇献城投降了。
天色已晚,广陵的夏天十分闷热,几乎没有一丝风声,吴王府的门口戒备森严,数十名精兵盔甲齐全正严阵以待。大门两边的六七只气死风灯的光亮照在士卒手中兵器的锋刃上,显得格外渗人。借着光亮,依稀可以看到大门后临时建起的重楼上的人影,那些是隐蔽在其中的弩手。这吴王府乃是广陵城中一等一热闹的所在,平日里便有挑着担子的小贩在府门前穿行叫卖,守门的军士也不来驱赶,可今天,这条街上竟然连个人影也没有,便好似鬼蜮一般。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那守门的校尉听得清楚,竟然好似十几骑直冲而来一般,他反手拔出腰间横刀,左手虚按,只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刀剑出鞘和甲叶碰击声,见手下已经准备停当,那校尉才高声喝道:“何方狂徒竟敢在王府门前纵马狂奔,还不滚下马来,不然格杀勿论。”随着高亢的喊声,接着后边的重楼上也传来一阵让人牙酸的弩机上弦声,在宁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恐怖。
“休得无礼,某家乃是王茂章,受吴王敕令星夜赶回广陵。”粗豪的声音划破夜空。军士们听的明白,饶是他们都是百战余生的精锐,也不由得耸动起来。原来年余来,青州王师范起兵偷袭关东州郡,朱温遣大军镇压,王茂章受杨行密之命,领步骑七千支援王师范,与宣武大军交战多次,胜多败少,连朱温爱子朱友宁都为其所杀,逼得朱温亲自领兵二十万由关中撤兵,直扑青州,大破王师范,而王茂章虽然兵势寡弱,却先示之以弱,待其稍有懈怠,时战时守,逼得十倍于己的宣武大军无可奈何,连不可一世,骄横无比的朱温都感叹:“若得此人为将,天下未足定也。”而后王茂章自度众寡不敌,便领兵撤退,朱温遣大将杨师厚追击,王茂章自领精兵断后,徐徐而退,杨师厚虽然骁勇,但为其威名所摄,竟然不敢逼近,由此一战,王茂章于是名满天下,虽然人还在淮上,可广陵城中早已无人不知吴王手下有一个长驱千里,全师而还的王茂章,在许多百姓口中,他隐然间已经是项藉再世,霸王重生,也怪不得那些军士们如此表现。
那守门校尉倒是见过王茂章,可听声音却有几分不像,此时也不顾得这么多了,大声喝道:“便是王统领,也不能在吴王府前咆哮,还不下马,否则某家便不客气了。”言语间,已经高举横刀,作势要向下虚劈,命令府内重楼上的弩手射击。
此时那为首的骑士相距府门已经不过七八丈了,只见其暴喝一声,双臂较劲,竟然硬生生的将胯下战马勒住了,那战马一下子被马嘴的嚼子勒的生疼,已然人立起来,前蹄乱蹬,便要将背上的骑士颠下去。可那骑士好似被生铁焊在马背上一般,任那马匹如何跳跃摇摆,四只铁蹄在青石板铺成的路面上溅起一阵火星,他还是牢牢地坐在上面,待过了片刻,那马儿的狂性过去了,他突然双腿猛地用力夹紧马匹两肋,逼得那坐骑静了下来。那骑士这才跳下马来,将缰绳丢给身后的亲卫,大步往府门这边走了过来,只见其身上披了见寻常军士穿的褐袍,从头到脚都满是灰土,便与寻常的大头兵并无半点不同,那校尉正疑惑间,正好一阵微风吹过,带的大门两边的气死风灯一阵晃动,灯光正好照在那汉子脸上,校尉看得真切,只见其脸色黝黑,容貌粗陋,正是王茂章,赶紧敛衽行礼道:“在下恭迎王统领。”
王茂章随手摆了摆拿着马鞭的右手,道:“罢了罢了,某家这三日足足赶了五百余里路,都累垮了二十多匹马,半点热食都没有进肚子,你快些给我弄点吃的喝的过来,还有这些马,先发发汗,再用些精料好生喂喂,千万要照料好了。”说道这些战马的时候,王茂章语气郑重,显然看重的很。
那校尉摆了摆手,身后自然有人去牵那些战马,他却上前低声道:“王统领,那些马匹末将自然会照料好,只是吴王吩咐过了,说无论您何时赶到,都直接带到他房里去,便是三更半夜也不可耽搁了。”
王茂章闻言一愣,转而笑道:“好个杨王,关键时候倒是不含糊,某家还以为他官爵高了,行事也有了变化,想不到还是如同往昔打江山时一般。好,你便带我去吴王哪里,再弄些吃食到吴王房中便是。”
那校尉躬身领命,引王茂章进的府门,自有等候在门房的小吏引其去了杨行密住处,待到王茂章穿过几处院落到了杨行密的住处,隔着窗户已经可以看见杨行密的身影映在纸窗上,王茂章想起了昔日一同征战的艰辛时光,不由得心中一热,快步推开房门,敛衽拜倒道:“茂章拜见大王。”
“罢了,你我都是旧识,这俗礼便免了吧。”杨行密斜倚在榻上,眼前的几案上放着一副地图,在烛光下,满是标志敌我双方的要点镇戍,现在他方才正在查看军情。
王茂章却坚持着施完全礼,肃容道:“如今田、安二贼起兵作乱,正是明上下之分,君臣礼义的时候,又如何能马虎了。”他站起身来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只见烛光下杨行密自己出兵之事更为苍老,身形枯瘦,形容枯槁,便是以他的眼力,也能够看出其寿命也不过一两年了。
杨行密已经从王茂章的脸色中看出了他的想法,笑道:“茂章,杨某出身寒门,能至今日,已属非分,只是定要将田、安二贼料理了再去,为天下乱臣贼子戒。”杨行密语气一开始轻松得很,可是到了最后一句,话语中还是露出一丝杀气,一旁的王茂章饶是在修罗场里滚打出来的,也不由得感到一阵寒意,赶紧往几案上的地图看去。
王茂章细细查看地图,一旁的杨行密也不吭声,只是耐心等待。过了片刻,王茂章抬头问道:“田、安二贼与吕方交情甚笃,此番起事,为何吕方未举兵相应?”
杨行密从一旁取出一封帛书来,递给王茂章,王茂章就着烛光看了片刻,惊道:“那李彦徽倒是好本事,用一个守不住的苏州换来吕方置身事外,还加强了常州的守兵,这可是妙计呀,钱公子与吕方有不共戴天之仇,也不知他怎生说服了钱公子不战而将苏州让给了吕方。”
杨行密冷笑了一声,摇头道:“这计策虽妙,却是那李彦徽的唯一生路,吕方一旦起事,以他昔日得罪吕方和田覠的诸般旧事,只怕立刻便要被千刀万剐,只有让吕方站在我们一边,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此人本事是有的,可惜器量极小,平日里被贪欲和傲气遮掩住了眼光,老是做些蠢事,还好到了危急关头,还知道改弦更张,倒不枉我让他去做这个杭州刺史。”
王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