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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山下码头处的情形,那便是我水师前锋火船,待到天明,我军水军一到,便是你有数万大军,在这孤岛之上,也不过是束手待毙,那时便是你们屈膝归降,也要看某家有没有兴致接收你们了。”说到这里,那人大笑起来,话语中满是倨傲之气。
城中守兵此时早已个个竖起了耳朵注意对手的喊话,听到那人方才所言,也顾不得自己的岗位,个个冲到这边的土垣上,往山下的港湾望过去。当年舟山岛上之所以在此地建一土城,留兵驻守,便是因为此地居高临下,对下面的天然良港一览无余,只见在朦胧的月光下,五六个火点正往己方船舶停放处那边快速移动过去,应该便是城外敌兵所说的敌军火船了。虽说那些火攻船的数量少了点,后面必然还有大队。他们知道在海湾外侧都留有哨船巡逻,若有敌军水师前来,早就有通报过来,如今遇到这般局面,要么是敌军水师太过庞大,哨船已经全军覆没;要么是敌军行动太快,哨船还来不及通知。无论是哪一种情况,港湾中现在停靠的数百艘大小船只几乎都是空船,水手都在岸上睡觉,加之停泊那么密集,只怕在第一波火攻下便是全军覆没的下场,没了水军,岛上的守军不过是砧板上的肉,对方饿也饿死你了。想到这里,守兵们不待副将下令,已经纷纷高声喊道:“上官莫要心急,我等愿降。”纷纷将手中兵器尽数扔出土垣,有几个性急的干脆解下盔甲,翻过木栅栏往陈璋那边跑过来,口中还喊着:“莫要放箭,我等乃是归降之人。”
看到守兵这般模样,那守门校尉四处弹压,可拦得住这边,栏不住那边,眼见得越来越多的守兵不是逃走,便是往这边拥挤过来,一个个眼神不善,明显是要挟持上司,他正惊惶间,却觉得肩膀上被人轻拍,回头一看却是副将,脸上满是苦涩之意,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到副将道:“罢了,开门投降吧。”
守门校尉听了一蒙,正想说些什么,便只见士卒们一阵欢呼,从自己身边一拥而上,将横在城门上的横木抬起,准备开城,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吗,只听到副将苦笑道:“形势如此,你我也只有随风倒了,只求能保住明州的家小便是老天保佑了。”听到提到留在明州的家小,那守门校尉身形不由得一震,昂着的头也不由得垂了下来。
陈璋站在城外,相距城门不过四十余步的距离,依稀可以听到土垣后的喧闹声,身后近百名兵士正坐在地上进食歇息,方才的伏击和上山的急行军消耗了他们大量的体力。他一双眼睛一瞬不瞬,死死地盯着城门,虽然他强自镇定,可从不住颤抖的指尖,不难看出他此时心中的激动,虽然先前他将数名军士乔装作溃兵,随余修混入城中,以为内应,又让留在船中的军士发动,以火攻港中的船只,使出诸般手段,可毕竟他手下满打满算也不过两百人,而岛上光敌兵便有千五之众,更不要说许多水手民夫,若是敌军守将坚持下去,一到天明真相大白之时,只怕自己连个死处也没有,想到这里,他双手颤抖越发剧烈,汗水沿着手指不住滴下,竟仿佛刚刚洗了手一般。
陈璋身后的几名亲兵看得清楚,他们此时的心情紧张只怕不下于主将,可事已至此,前面便是万丈深渊,也只有硬着头皮冲过去了。正当他们以为已经没有指望,准备硬起头皮硬功的时候,正当此时,突然城内传来一阵喊声,依稀可以听清楚是“我等愿降。”陈璋听到,一时间也分不清楚是不是自己想的多了,耳朵的幻听罢了,回头想要询问身后手下,看到那几人脸上露出的狂喜,才相信自己没有听错。陈璋一时间又惊又喜,竟然说不出话来,若不是他心知越是这等时候,越要不可忘形,只怕早就跳了起来。他正待命令手下军士上前逼近壕沟,给敌军更大的压力,只见远处的栅栏上现出几个人头来,接着便看到他们翻了出来,一边挥舞着双手,显示他们手中未持武器,一边高声喊道:“莫要放箭!”
看到这般情景,陈璋心头大定,知道今夜之事已经成了大半,立刻手下领着十人将这些投降军士押解到路旁看守,免得让他们看到己方虚实,徒然生出事端来。果然过了半盏茶功夫,不远处的城门大开,数十名敌方兵士出得城来,夹道拜倒在尘土中。
陈璋立刻领着军士入城,同时让余修将降兵中的军官尽数挑选出来,单独关押,而剩下的军士便打散了,编入各队之中,他虽然知道这些兵士都是敌军精锐,一旦发现他口中“镇海大军”并未前来,很有可能会倒戈相向,现在兵力缺乏到了极点,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陈璋一进得城来,便立刻给余修升了官,从一个大头兵一下子到了正九品的陪戎校尉,也算得上是一步登天了,手下还给了五名陈璋手下的老兵和十名降兵,陈璋还许下一个大馅饼,只要这一战结束,回到杭州,立刻让他在自己府中当一个虞侯,连赵权那件明光铠也赏给了他。余修身上披了那件明光铠,看起来倒是神气了不少,连说话的嗓门高了三分,此时对陈璋已经是死心塌地。他是最明白陈璋的底细的,自然也知道“镇海大军”大半不实,可他此时已经和这些昔日的敌人是一根线上的蚂蚱,若是陈璋第一个完蛋,他下场也绝不会好到哪里去,是以进城之后,他便干的十分卖力,将手下的降兵驱使的脚不沾地,一副忠犬的模样。
待到诸事处理完毕,陈璋看了看天色,已经是三更末了,眼看再过个把时辰便是天明了,山下的营地现在更是混乱。先前水手营区在陈璋派出的手下纵火下,虽然火势蔓延,民夫水手们自相践踏,死伤不少,可是四周的明州军营在没有收到弹压命令的情况下却是不动,只是严守自己的营门,准备待到天明再做处置。可后来有火攻船了,他们再也不能守在营区稳坐钓鱼台了,毕竟若是这些船只损毁了,便不能完成接济赵引弓大军的任务,只怕营中守将都要受责罚。所以各营守兵虽然没有接到山城上主将的命令,还是不得不派出部分兵士驱赶着民夫水手去扑救船只的火焰,尽量挽救多的一些船只来,只是在这黑夜火场之中,要驱赶水手民夫扑救着火的船只,其混乱程度可想而知,哭喊声、哀求声、喊杀声,火焰烧灼木材的断裂声,夹杂在一起,随着火焰直冲夜空,仿佛阿修罗地狱现身人间一般,便是在这山城之上,也能依稀听到。
陈璋站在土垣之上,看着山下的惨景,心急如焚。他此时手中便是算上那些降兵也不过一百三十余人,可山下的光是敌兵便不下一千四百人,只有出奇制胜,可这般情形下,连找到敌军首脑在哪里都是千难万难,更不要说出奇制胜了。可若是留在这山城之中也不过是坐以待毙,一到天明,真相大白时,自己也难逃死路。“难道自己这么多次甘冒奇险,到了最后也不过是徒然吗?”想到这里,陈璋的心中不由得满是绝望。
第110章 诡道(三)
正当此时,远处山路上出现几个黑影,正往山城这边快速移动过来,陈璋此时心事重重没有发现,可一旁的护卫军士倒是看得分明,赶紧禀报。陈璋这才惊醒过来,此时这舟山岛上,他这支孤军可以说四面皆敌,也不用思量,立刻下令手下各就各位,准备迎战,尤其是看守被俘军官的,若那些军官有半点不对的,立即杀了,去除后患。
那几个身影来的甚快,不过十几息功夫,便到了一箭之地,最前面那人便大声呼喊,顺着海风依稀可以听到“遇袭、示下”等字眼。守门校尉见来人已经进了射程,一声低喝,十几名军士纷纷举起手中的弩机,屏住呼吸瞄准,那校尉举起右臂正要猛往下劈,下令手下军士放箭,给那几人一点颜色看看,却只觉得右臂一重,抬头一看却是陈璋伸手拉住了。见到头领微微地摇了摇头。那校尉虽然心中疑惑不解,可他跟随陈璋出生入死也不知有多少次了,服从命令早就变成了下意识的举动了,便后退了一步,摆了摆手示意手下放下弓弩,等待着陈璋的命令。
墙内诸事停当,外间那几人已经到了门口,从身上衣甲辨认,应该是驻守在港湾旁的明州军派遣上来的信使,最前面的那人喘息未定,便高声喊道:“快开门,快开门,有要事禀告赵将军。”
“看来这几个信使还没有发现这翁山城已经易手了。”陈璋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自己进城之时兵不血刃,连墙上的旗帜都没有更换,也怪不得这几个信使惶急之下没有发现。想到这里,他示意身后校尉打开城门,让那几人进来。
那几人刚进得门来,便嚷着要见主将。陈璋在山城之上,对于山下情况也就知道大概,便也不暴露身份,偷偷吩咐手下将那归降的副将带到帅帐之中,小心安排。而自己在那边与信使虚与委蛇,不一会儿,手下回来说安排停当,他便领了这几名信使到帅帐之中。
那几名信使早已是心急如焚,带到进得帐来看到副将,赶紧跪倒禀告,陈璋在一旁听得清楚,原来山下那些水手民夫这些天来在这舟山岛上,困苦异常,加上先前有许多人就是被强征而来的,不过是迫于赵引弓势大,不敢反抗罢了,眼下赵引弓已经领大军远去,赵权虽然并非无能之辈,可若论起权术手腕,那可差得远了,这些民夫水手怨气也渐渐发作起来,这些日子哗变反抗之事常有发生,所以赵权才摆了个这样的怪阵,将主力分置五营,将那些民夫水手围在当中,自己只领着百人呆在山城之上。夜里突然遭到陈璋手下游兵的纵火袭击,民夫水手自相践踏攻击,死伤无数,人们早就处于一种极度惶恐暴躁的状态下,便如一个火药桶一般,稍有一个火星便会爆炸,后来船只遭到火攻,各营明州军不得已出兵驱赶民夫水手救火,这般举动便如同一个火星一般,点燃了积蓄数十日的仇恨和反怒,许多民夫水手拿起棍棒、船桨等物件,甚至赤手空拳往驱赶他们的军士身上扑去,厮打起来。明州军虽然无论在组织和装备上都远远胜过这些乱民,可是在黑夜之中,不辨方向,旗鼓也无法指挥,加上那五营都尉皆是平级的,并无上下之分,关键时候竟然争持不下,有人说要全力进攻驱散乱民,好抢救船只,而剩下的则说要回到营中据守,待到天明再做主张,一时间竟然被这些乱民冲的阵脚大乱,可眼下情形不明,他们也不敢将手中剩下的那一半军队投入,免得一旦生变便束手无策。各营都尉都在苦等山上主将号令,可奇怪的是,山下闹得这么大,山上的赵权应该早就知道了,可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半点动静,莫非是聋了不成。最后五营都尉只得各自派了一人,前往山城,请示赵权,当如何行止,无论是全力进攻还是回营据守都行,总胜过在这里不上不下的苦熬。
那为首的信使姓吴名斌,将诸事禀告完毕,可过了半晌帐中还是寂静无声,禁不住偷偷抬头看那副将的脸色。只见那此时的副将神情颇为奇怪,脸上满是自嘲的苦笑,一双眼睛却是斜斜的瞅着方才领自己进帐的那名军官,到好似他才是帐中做主的人一般。吴斌本就是心思颇为机敏,此时突然觉得有点不对,为何这等事,主将赵权却没有出现,而且他多次来过这翁山城,对那军官毫无印象,尤其是那人身上所披的甲胄式样颇为奇怪,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