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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罗仁琼点了点头,虽然由于他们行事周密,并没有人逃出去。可毕竟纸包不住火,迟早那些豪强都会发现事情的,那么在这个时间段内,选择哪几家豪强加以突袭就是大有学问的了。罗仁琼沉吟了片刻,问道:“那你以为应该选择哪几家呢?宁海县附近几家还是别的?”
周虎彪显然事先已经考虑过很久了,摇头道:“宁海县附近那几家豪强虽然距离近,实力也不强,比较有把握,可是宁海县本为周家范围,便是不加突袭,眼下他们家主都在我们手中,也不难降服,反倒浪费了这个突然性。不如我等突袭李家,一来他家为乐安大族,一旦击破,州中看到周、李二家都已经屈服,其余豪强自然胆寒;二来李安已经断手,仇恨既然已经结下,不如索性将其家族屠灭,以其家私妇女分赏士卒部曲,以坚军士之心;其三若屠灭李家,则乐安、宁海两县首姓皆已被破,州中豪强必然不知我方虚实,我等再放出谣言,言杭州已经派出大军,诸贼定然胆寒,留守再令人质写出书信,要求彼等拆除壁垒,交出人质,部曲,再令其戴罪立功,攻打那些顽固不化之贼,让贼等自相残杀,而我等坐收其利。”
“好!”听罢周虎彪这一席话,罗仁琼已经下了决心,沉声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你熟知地理,便由你领兵立即出发,突袭李家,只是你要多少兵士?”
“此事不在兵多,而在突然,我只带那两百宾客,再从家中选拔五十人即可,留守小心防守此地,尽量延长消息泄露的消息便是。”周虎彪也知道这是自己立功的大好时机,声音镇定而又沉着。
“好!”罗仁琼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张帛书,塞到周虎彪手中,低声道:“周家若有不稳之人,你便将姓名写在这里。”说罢,不待周虎彪回答,罗仁琼便自顾下得堂去,留下周虎彪一人站在堂上,呆若木鸡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帛书。很明显,那些姓名被列在这帛纸上的人将来的下场只怕与刘云起无二。周虎彪走到几案旁,将那帛纸放到几上,伸手拿起笔,可那笔竟然好似有千钧之重一般,几番拿起又放下,到了最后,周虎彪好似下定了决心,低头在帛纸上奋笔疾书,不一会儿便站起身来,将那帛纸折好,下得堂来对一名手下吩咐道:“你将这帛书亲手交给罗留守。”
周家后宅中,罗仁琼正忙着审讯一名豪强,外间跑进来一名兵士,双手呈上一封帛书,禀告道:“外间有人送来这个,说是周虎彪周校尉送来的。”
罗仁琼接过帛书,随手示意部下退下,拆开帛书一看,只见雪白的纸面上写着八个墨迹淋漓的大字:“骨肉之恩,实不敢忘。”
乐安李家,世代为台州大族,其财货之饶、部曲之众,与宁海周家并称双雄,自从传出官府即将度田料民的消息后,李家就开始一面修缮壁垒,训练部曲,联系台州各地豪强,一面向四周的小豪强和尚未投靠他的自耕农征收粮食布帛,理由是用于款待官府派出差役的公费,弄得乐安县内满是嗟叹之声。
“度田怎么了,料民又怎么了?官府还能当真推行下去?正好借着这个由头,将平日里不好做的事情尽数做了,再一股脑儿全部载到官府脑袋上,岂不是痛快得很,平日里哪来这么好的冤大头?”李家内宅书房中,一个黑脸胖子说道,脸上满是得意之色,眉目间倒有六七分像那李家家主李安,正是李安的二弟李承,李安去周家之后,便是他在家中主事。
一旁的帐房笑道:“这些日子来,咱们一共弄到粮食六百余石,布帛千余匹,还征发百姓将壁垒修缮了一次,连口粮都省下来了,这可都是二爷您的功劳呀,家主回来肯定要夸奖的。”
李承冷笑了一声:“你这厮端的是没眼力,我岂是为了这点粮食布帛,你想想如今正是农忙时节,被征发劳力的家中肯定劳力不足,到了秋天定然歉收,那时他们还不得乖乖的把田土献到我家来;而且这般做,百姓并不会怪我们李家,而是把仇记在哪无事生非的官府身上,这岂不是一举两得?”
“啪!”那账房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笑骂道:“打你个没见识的,在二爷面前那轮到你乱说话的,只须老老实实的按着二爷说的去做便是了,定然是成的。”
李承被账房这一阵马屁拍的舒服,笑道:“罢了吧,你这身功夫便全在这张嘴上了,小心做事,待我兄长回来,莫要出了纰漏,让他看到了,你可讨不到好处。”
那账房赶紧连声称是,这时外间突然有人通传,说随家主前往周家的随从回来了,同行的还有周家嫡子周虎彪,带了快两百人,只说有要事通报。
李承听了一愣,暗忖若有要事,为何兄长不回,却派随从回来,还让周家领了这么多兵过来,便沉声吩咐手下让家中部曲准备好了,自己当先向外间行去。
待到了庄门,只见外间密密麻麻的站满兵士,站在前面的两人一个是随兄长前往宁海周家的心腹,宁外一个满脸虬髯,身形雄壮,李承已经认出正是周虎彪。两边的院墙上稀稀拉拉地站着了百余个李家部曲,正指着下面的兵士,说笑着什么。
李承高声喊道:“周世兄,我们两家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你这次带了这么多人来我家作甚?”
周虎彪上前几步,来到庄门下高声喊道:“周某此次来,却是奉了家主之命,有要事前来的,李世兄请快将庄门打开,让周某兄弟们进去休息。”
李承冷哼了一声,这些年来台州豪强混战,周家与李家虽然没有大动干戈,之间的关系也绝对称不上友好,对方一下子带了两百多全副武装的兵士来,又岂能随便开门。李承微微思忖,转而笑道:“周世兄,你手下彪悍的紧,进庄只怕吓坏了庄中妇女,这样吧,你先和我兄长随从进来叙说事情,至于随你同行的弟兄们,我让人送来干粮饮水,便让他们在外间进食休息吧!”李承随即一招手,便从寨墙上缒下来一只可容两三人的大箩筐来。
听到对方这般回答,饶是初春的寒意还颇为渗人,周虎彪的额头上也渗出一层冷汗来。“那厮莫非看出什么破绽来了,想要把我诓骗进去一刀杀了。”周虎彪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寨墙,足有三丈高,不比有些小的县城城墙矮,加上寨墙前的壕沟,绝非可以轻易攻破的,虽然壕沟的吊桥并没有拉起,可凭自己身后的两百余名兵士,想要攻进寨中,的确是不易的很。
周虎彪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朱五摇了摇头,示意拒绝对方的建议,周虎彪沉吟了片刻,低声吩咐道:“朱兄弟,待会我上城,若能将李承那厮擒拿住了,你便趁势让伏兵一起出来扑城,若我中伏被杀,你就领着弟兄们退兵,千万不要蛮干?”说完,不待朱五回答,周虎彪从旁边手下拔过一柄短刀,藏入怀中,便自顾带着那李安的随从一同往那箩筐去了。
不一会儿,周虎彪便上得寨墙来,李承便在四五名手下簇拥下走了过来,笑着问道:“周世兄,你说有要事前来,却不知是何事呀?”
不待周虎彪开口说话,一旁那李安的随从猛的一下跳上城头,一边跑一边嘶声喊道:“周家的狗崽子投靠官府了,大爷也被他们抓了,二爷小心。”
突然的变化让李承呆住了,他实在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不待他回过味来,便只看到眼前白光一闪,咽喉上已经着了一刀,却是周虎彪见情况不妙,反手便将怀中的短刀掷去,正中李承咽喉。
周虎彪掷出手中短刀,也不看中了没有,大吼一声,便拔刀合身扑了上来,李承身边随从来不及抵挡,便被他砍翻了一人,其余两人拖住李承便向后退,剩下一人回身抵挡周虎彪,其余的守兵这才回过神来,叫喊着扑过来,可最近的相距也有四五丈开外。
那名回身抵挡周虎彪的随从当头一刀砍来,周虎彪也不抵挡,一矮身边已经扑到敌手怀中,那随从竟然一刀砍了个空,刚想收刀再看,却只觉得脚步松动,竟然被周虎彪拦腰举了起来。俗话说“地是脚根。”任你天大本事,双脚一离地,也施展不出来,那随从此时的情况便是如此,被周虎彪举在半空中,手舞足蹈的忙着一团。此时最近的两三个守兵已经冲到近前,周虎彪猛的一发劲,竟然将这随从向近前的守兵投去,顿时跌做一团,其余守兵见他如此勇猛,也不禁放慢了脚步,只是大声呼喊,虚张声势,却不敢上前厮杀。
周虎彪掷罢那守兵,抢上两步,便追上那两名拖着李承的随从,手起一刀便杀了一人,剩下那人见势不妙,只得弃了李承独自逃走了。周虎彪也不追赶,自顾拔出短刀,将李承的首级割了下来,抓住发髻提了起来,对那些部曲高声喊道:“李家兄弟抗拒官府,已经授首,周某受镇海节度使吕方之命,领大军讨伐李家乱贼,只诛贼手,胁从不问,尔等还不弃兵投降?”
那些守兵死了首领,又见周虎彪如此勇猛,正犹豫间,外间爆发出一阵吼声,只见那百余兵已经扑向寨墙来,远处旌旗飘扬,也不知还有多少后继,不由得个个神气皆沮,纷纷弃兵扑倒,齐声喊道:“吾等愿降,请周将军饶命!”
第165章 撞击(六)
周虎彪一连斩杀数人,饶是他勇力过人,此时也不禁有些力竭,突见眼前的对手不但没有扑了上来,反而弃兵投降,不由得喜出望外,赶紧连声喝道:“快将下面大门推开,我保汝等家小无碍!”
正当此时,朱五等数名心腹已经借助竹梯登上了墙头,涌到周虎彪身旁便要拔刀砍杀那些降兵,周虎彪赶紧拦住,一同下墙将下边大门打开,方外间大部入庄,待进了百余人,周虎彪便按照事先约定,二十人为一队,拿那几个新降之人为向导,分路向庄中杀去。这些周虎彪的手下过去本是些横行乡里之徒,任侠好气之辈,对李家的财货早就眼红了,只不过李家实力强大,壁垒高厚,无法下手罢了。出发之前周虎彪便曾经许诺,李家家中之物他一介不取,子女玉帛皆为他们所有,此时不费一兵一矢便进得庄来,一待结成了队,便猛扑了过去,一时间方才还宁静安详的李家庄立刻火光四起,哭声震天,宛如阿鼻地狱现世一般。
派出了数队手下后,周虎彪并没有将后面接着进庄来手下撒出去,只是守在大门处,自己站在大门的望楼上俯瞰庄中占据,他那些剩下的手下看到先进庄的同伴们抢得痛快,不由得骚动起来,发出一阵不满的抱怨声,周虎彪在望楼上听到,大喝道:“都给我耐住性子,少不了你们的那份。”
听到头领的喝斥声,那些部曲才静了下来。周虎彪这才凝神观察起战局来,显然自己的进攻达到了突然袭击的效果,防御一方的抵抗十分软弱而且没有组织,但即使如此,李氏族人依然竭力关上各自院门,妻小也爬上屋顶,用砖石投掷敌人,周家部曲们则一面撞击院门,一面弓弩予以射杀屋顶上的敌人,有几个性急的干脆纵火点燃,打算将院内的敌人一股脑儿全部烧死。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铜锣声,周虎彪侧耳倾听,声音是从后庄的一处院落传来的,透过烟尘,依稀可以看到三五成群的青壮汉子正沿着庄中道路往那边跑去,显然那院落便是这李家庄的中枢所在。
“给我披甲!”周虎彪跳了下来,先前他登门之时,为了防止对方疑心,索性只在袍服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