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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节度-第4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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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争,在经过了最开始的不适应的几天后,徐温惊喜的发现自己非常喜欢这种无人打搅的闲适生活,在自己的记忆中,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了。

“好了,好了!”徐温拍了拍自己肩膀上正在替自己按摩的老妻右手,笑道:“若是这次能熬过这一关,咱俩就将这些烂摊子尽数交出去,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静养,你看可好!”

“哼!鬼才信你的这些鬼话!”徐妻啐了一口,脸上却露出一丝向往神色:“若是真能如此,不再像现在这般每日里胆颤心惊的,便是神仙也比不过了。不过,哎,已经到了这一步了——”

听到妻子的话语,徐温的脸色黯淡了下来,他很明白妻子口中没有说完的下半句话是什么。乱世里权力的道路是没有回头道的,要么爬上最高峰,要么就是坠落进两边深不见底的悬崖,尸骨成为权力高峰的一部分,中间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徐温的心中很清楚这一切,他下意识地握住妻子的右手,徐妻也用紧紧的回握回应了丈夫,一时间二人心中温暖无限。

“阿耶,阿耶,不好了!”一阵呼喊声打破了院中的宁静,随着喊声,一人冲进院门来,却是徐温的长子徐知训。徐温松开妻子的手,眉头皱了皱,沉声喝道:“站住,这般乱喊乱叫,还有点体统没有,为上位者遇大事须有静气,你也不小了,怎的还这般莽撞,你看看知诰,多学学人家。”

徐知训沮丧的低下了头,但听到父亲说道徐知诰的名字的时候,不服气地抬起头来,想要反驳什么,可还是在徐温的目光下闭住了嘴,叉手行礼道:“孩儿无礼之处,还望大人见谅。”

“罢了,有什么事情?”徐温点了点头,他对这个亲生儿子还真是没有什么办法,已经二十多的人了,可行事冲撞,毫无城府,否则也不会委徐知诰这个义子以重任,实在是没有信任的人才了。

“镇海军到城外了!”徐知训恨声道:“孩儿方才在北门看到不少百姓士卒进得城来,仓皇的很,开口一问,却是镇海军已经在蜀岗立营了。”

“什么?你没听错?”徐温不由得大吃了一惊,原来徐知训口中的蜀岗位于广陵城的西北四里,绵亘四十余里,西接仪真、六合县界,东北抵茱萸湾,隔江与金陵相对。广陵城的东、南、北、三面都是平地,沟浍交贯,不利于大股军队运动,惟有蜀冈诸山,西接庐滁,且地势高于广陵城,若进攻军屯此恒,守军便有窥伺之虑,而攻方则可居高临下,俯攻广陵城。而且蜀冈与广陵城东北的昆仑冈相连,只要占领了此地,便可切断广陵也淮南北方诸州的联系,在江东、和州都已经被镇海军占领的情况下,实际上广陵城便已经被孤立了。正是因为蜀岗之地如此紧要,所以自古凡是北兵南侵扬州,一般都先据有蜀岗之地,循山而南,据高为垒以临之。唐光启三年,杨行密以毕师铎之乱,自庐州援广陵,军于扬子,并西山以逼广陵,便是先据有此地。后来杨行密攻克扬州,蔡贼秦宗权遣其弟宗衡等与行密争扬州,抵城西,据有杨行密在蜀岗上的故寨,俯攻广陵,结果杨行密不久便败出广陵。这两次战役徐温都亲身参与过,听说镇海军突然占领了此处,自然大惊失色。

“孩儿问过六七个人了,还亲自出城打探过,亲眼看到镇海军的旌旗,怎会有错?”徐知训指着自己的双眼道,脸上颇有自得之色,显然对自己的勇敢行动而自傲。

“不可能!”徐温一把推开妻子的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满脸都是焦躁之色:“周本、刘威的大营便在吴公台,彼拥兵万余,守咽喉之地,岂是旦夕可破?镇海军岂能猝然而至,再派人去打探确实消息来!”

“不必了!”这时门外传来人声,徐温和徐知训抬头向门口望去,却是徐知诰进得门来,脸上满是肃然之色,沉声道:“周、刘二贼已经易帜降了,将这咽喉之地让给了镇海贼,他们两人说只要不伤武忠王一族性命,便愿持中而立,两不相帮!”

徐知诰的消息便好像一个惊雷打在徐温头上,他顿时呆住了,过了半晌,双目中流出泪来。倒把徐知训给吓住了,赶紧抢上前去,连声道:“阿耶你怎么了。”说着他掉过头来对徐知诰急声道:“蜀岗地势紧要,你为何不乘着镇海贼立足未稳,发兵将其赶下去。”

徐知诰脸上现出一丝苦笑,徐知训虽然是个纨绔子弟,但方才说的的确符合孙吴之法,广陵城大,若想守住,只有占领城外的要点,钳制进攻军队的机动,才能守住,若是失去了蜀岗这等据点,那就好像被脱去了盔甲的军士,城破只是早晚的事情。但偏偏徐知诰手中的军队多半是新募集的市人,训练不过月余,拿他们去和镇海军的精锐野战,简直就是送死。

“知训你莫要说了,知诰你现在手中有多少军士!”徐温不愧为当世枭雄,片刻之间便从方才所受到的沉重打击中恢复了过来,沉声询问起来。

“孩儿这些日子一共募集了三十四都兵,大约有四万人,只是编练成型,可以上阵的最多不过万余人罢了!”徐知诰犹豫的答道,其实他心里对这可以上阵的万余人的战力也颇为打鼓,毕竟镇海军已经占领了蜀岗,居高临下,占了地利,自己若要仰攻,实在是事倍功半。

听到徐知诰口中的兵力数量,徐知训急道:“父亲,就这么点兵,肯定不成的,不如咱们也向吕方请降吧,总能保住身家性命。”

“闭嘴!不成器的东西。我徐温怎么有你这样一个儿子!”徐温厉声道,随手扯下腰间的玉佩一下子投在徐知训的额头上,砸得对方顿时鲜血长流。徐知训被父亲突然的厉喝给吓住了,赶紧跪伏在地,浑身瑟瑟发抖,他平日里虽然任性胡为,但不管闯了什么大祸,父亲虽然疾言厉色,可从没有像今日这般,吓得他连额头上流出的鲜血也不敢擦拭,只是跪伏在地不敢出声。

“吕方那厮已经将弘农王被弑的罪责尽数扣在我的头上了,声言要为旧主复仇,咱们若是投过去,岂不是正好给他立威之用?”徐温看着地上的徐知训,疲惫的将原因解释清楚,仰天叹道:“周、刘二人归降吕方,那严先生想必也是不幸了,天折我股肱呀!我复何为?”

第109章 绝望(二)

徐温慨叹了两声,对徐知诰吩咐道:“你且领兵出城试探一下,若能夺回蜀岗自然最好,若是不能,也打探道路情况,实在不行,也只有向北走了!”

“孩儿明白了,回去后立刻出城!”徐知诰躬身拜了一拜,便转身出去了。徐温看了看跪伏在地,满脸鲜血的徐知训,心神烦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在老妻的扶持下进门歇息去了,一时间原来只剩下徐知训跪在地上,他爬起身来,一把甩开身旁婢女呈上的毛巾,目光凶恶,配上他满脸的鲜血,如恶鬼一般,吓得院中剩下的那名婢女赶紧倒退了几步,转身逃进屋去了。

“老家伙当真是疯了,将兵权尽数交给那贱种不说,还当众羞辱我,难道他才是那厮的亲生骨肉?”徐知训站在那里喃喃自语道,他额头的伤口已经收口了,不再流血,只是一阵阵的火辣辣的疼,可此时的徐知训却丝毫没有感觉到肉体上的伤痛,太阳穴上的两根青筋不住的跳动着,就好似两只鼓槌在不住的敲动。突然,他一顿足,猛的下了决心,低头将地上的玉佩捡了起来纳入怀中,恨声道:“你不仁,我不义,某家倒要看看到最后是谁才是不成器的东西!”说罢,便快步向院外行去。

徐知诰回到军营中,便立刻检点兵马,他心知自己这些新兵的素质,都是些广陵城中的恶少、商人子弟,若是偷鸡摸狗,欺辱弱小,个个都是不让人的好汉;可若是披甲上阵,白刃相向,那可就敬谢不敏了,自己若是强逼他们出战,只怕与镇海军一交兵便土崩瓦解,不如许以重利,挑选少数亡命之徒作为选锋,博个镇海军渡江以来一路顺风,麻痹大意,打个措手不及,倒也现实些。于是徐知诰便吩咐从府库从取来帛布一万匹,钱十万贯,尽数罗列在自己身旁,一叠叠一摞摞看上去让人眼馋得很,下面的军士不由得一阵耸动,这些人家中虽然也有些钱财,但何尝看过这么多钱帛摆放在眼前,不少人都看的目瞪口呆,原来自从杨行密治理淮南以来,勤俭节用,留下的家底倒是厚的紧,这些也不过是九牛一毛,反正若是让镇海军打进来了也是别人的,还不如拿来激励士气。

“你们都看清了,这些是一万匹帛布,钱十万贯!”徐知诰点了点身旁的钱帛,沉声道:“本将军要募三百选锋,这些便是赏格,见阵过后,无论是死是活,每个人还有一份一样多的!如何?富贵险中求,有敢来拿的吗?”

徐知诰的声音就好像一颗火星落入了火药桶里,下面顿时嘈杂了起来。俗话说:“财帛红人眼!”,这些新近募集的士卒多半是广陵城中的恶少和市人子弟,用现代汉语解释就是社会黑恶势力和商人手工业者子弟,这些居住在城市中主要依靠商品经济生活的人和农民不同,他们对于金钱的威力更加了解,对于获得金钱的欲望也更加强烈,固然他们心思滑巧,在坚持上无法和淳朴的农民相抗衡,但却可以用贪婪来补充。不一会儿,便有一条青布裹头的汉子冲出行列,大声道:“某家若是应募,财物可是现的?”

“自然,本将军一向言出如山,壮士你若应募,便报出家宅,自然有人送至家中带了收条回来。”

那青布裹头汉子看了看木台上堆积如山的布帛和铜钱,喉头不由得一阵抽动,终于耐不住钱帛的诱惑,喝道:“也罢,某家是德兴坊的曲五,便算上一个!”

“好!”徐知诰笑道,自然有属吏上前,记下那曲五的住址,立即便有士卒上前取下钱帛装上小车,向军营外送去,眼见得是送到这应募汉子家中去了。那德兴坊相距军营不远,不过半盏茶功夫,送钱帛的军士便回来了,带了一张收条给那曲五,查勘无误方才作罢。

下面众人见果然没有欺瞒,不少自负勇力的汉子纷纷上前应募,书吏记下姓名住址后,便将财帛一一送至家中,带回收条查勘。眼见得那木台上小山堆一般的钱帛迅速矮了下来,行伍中一个十七八岁的黑面汉子越发看的眼热,正要上前应募,却只觉得右手衣袖一紧,回头一看却是被一个年龄相仿的青年给扯住了,正是自己同坊里的玩伴恒四,不由得急道:“你扯我作甚,没看到台上的钱帛都快没了。”

“哼!不扯住你让你这黑厮去送死呀!”那恒五冷哼了一声,手上却是不放:“我知道你喜欢隔壁坊买胡饼的穆三娘很久了,想要拿这些钱去提亲,可扈三用你那颗黑头想想,那些将军都是些什么家伙,平日里连多半块饼都不肯多给,现在突然这般大方,这钱帛是好拿的吗?你就不怕挣了钱来,却没命去提亲。”

扈三听到这里,不禁犹豫了起来,可看了看台上已经所剩无几的钱帛,眼前似乎又现出穆三娘俏丽的面容,心头不禁一热,低声道:“不过是当选锋罢了,又不是一定会死,俺平日里在坊里也是头挑的汉子,一根棍棒施展开来也能应付三五人,镇海兵也是人生父母养的,放起对来谁怕谁还说不定,谁说此番某家不能挣一番大富贵回来。”

恒五听到这里,脸上不由得现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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