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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娘纤手握在手中,只觉得指尖所触处清凉柔腻,便好似羊脂白玉一般,说不出的舒服,饶是他钢铁般的汉子,心中也不由得一荡,暗赞道:“好一个美妇人,果然我见犹怜。”
此时外间传来一声雄鸡打鸣之声,薛舍儿不由得一愣,放开云娘的玉手,走到窗旁推开一看,却只见玉钩西斜,天边已经现出一片鱼肚白色,已是五更时分,不由得惊讶万分,原来自己坐在榻上冥思苦想,不觉时间流逝,居然不知不觉间过了一夜。薛舍儿突然想起方才跌倒的云娘,难道她便这般在一旁侍立了一夜,也未曾休息?想到这里,薛舍儿心头生出一股怜惜之意,转身柔声道:“你叫云娘吧,昨夜你为何不去歇息,却在一旁站着苦熬?”
云娘轻声答道:“郎君未曾更衣,岂有妾身先去休息的道理,自当在一旁伺候,侍候郎君安寝了才作罢!”说到这里,云娘也意识到了自己话语中的暧昧之意,不由得低头含羞,两腮绯红,端的是无双佳人,饶是薛舍儿此时满腹心事,也不由得在心中喝了一声彩,口中语气更是柔和了三分:“罢了,某家这般粗鲁汉子,筋骨打熬的好,一夜不眠也算不得什么,岂是你这等娇弱女子能比的,下次碰到这等情况,便先去歇息便是了。”
云娘听了薛舍儿的话语,抬头看了对方一眼,目光中满是感激之意,敛衽福了一下道:“郎君莫这般说,云娘这条性命乃是郎君所救,此身已是郎君所有,莫说是一夜不眠,便是再多事也是云娘份内之事。”
“性命?所救?”薛舍儿眉头皱了皱:“这是什么意思?你在公子府上锦衣玉食,如何会有性命之忧?倒是今后和某家这粗鲁汉子,倒是要亏待了。”
云娘听了薛舍儿的话语,脸上满是凄然之色:“锦衣玉食?妾身不过是那池中的锦鲤,笼中的鸟雀一般!若非郎君搭救,早晚也是个死字!”她见薛舍儿脸上满是不解之色,便轻声解释道:原来这云娘本是朱瑾府中的姬人,美貌出众又精于笛艺,深为朱瑾宠爱。朱瑾兵败归降吕方之后,徐知训便将府中姬人尽数掠入自己府中,这云娘自然也不例外,本来这等姬妾美人便如同浮萍一般,随波逐流,也是乱世之中的寻常事,可那徐知训性情暴虐,稍有不如意者,便或打或杀,毫无怜惜之意,朱瑾府中姬人被掠入徐知训府中之后,短短数月功夫,便有六七人丧了性命,受到鞭挞惩罚之人更多。如此这般一来,云娘这等劫余之人更是战战兢兢,唯恐自己哪天一不小心触怒了这喜怒无常的主子,莫名其妙的丢了性命,是以当日在那精舍中时,无论是薛舍儿饮酒稍慢或者没有马上谢恩,云娘都是惊惧万分,生怕徐知训哪根神经突然搭错了,自己遭遇池鱼之殃。说道最后,云娘低声道:“此番妾身能托庇于郎君宇下,实在是意外之喜,还望郎君怜惜奴家蒲柳之姿,使之得以自处。”说到这里,云娘俯身下拜,伏地痛哭了起来。
听到这里,薛舍儿这才恍然大悟,回想起在精舍时云娘那些点点滴滴的奇怪表现,心中不觉得满是怜爱之意,上前扶起云娘,沉声道:“莫要哭了,某家却不知道你是如此的苦命人,若你不嫌粗鲁,某家自然不会嫌弃你。”
云娘听到薛舍儿浑厚的声音,不由得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黝黑的脸庞上,虬髯虎目,右颊的伤疤不但没有让人觉得丑陋,反倒给这张脸带来了三分威煞之气。云娘只觉得脸上一阵燥热,下意识的一头埋入对方的胸膛,胸中满是安适之意。
两人正在屋中相拥而立,外间突然传来两声敲门声,接着便有人声道:“薛都头可起来了,某是送朝食的!”云娘好似被人用皮鞭抽了一下,从薛舍儿的怀中弹了出来,到了外间,低头整理自己的衣衫,好一会儿工夫,她脖子上的红色才褪去了。云娘这才小心的打开门,接过仆人送来的饭食,拿进屋来。
云娘正一样样的将饭食小菜摆上矮几,而薛舍儿则在端坐在矮榻上,静静地看着云娘在面前布置着碗筷,虽然此时屋中并无说话声,只有碗筷和矮几清脆的碰撞声,但二人之间还是充满了一种温馨的气氛,无论是谁都不愿意用话语打破这种温馨的默契,薛舍儿突然觉得呆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府邸里也不是那么不可接受的事情了。
“请郎君用膳!”云娘摆放好了碗筷,便对薛舍儿敛衽福了一福,便站到一旁静候。薛舍儿看了云娘一眼,将手中的筷子一折两断,拿了其中两根断筷子递给云娘,笑道:“来,你也别站着了,坐下来一起吃吧!”
第114章 诡计(五)
“这如何使得?”云娘赶忙推辞,却被薛舍儿一把抓住,强按下道:“让你一起吃便一起吃,莫推辞了!”云娘拗不过对方只得坐了下来,两人一同吃了起来,刚刚吃完,便听到外间笑语声传来:“薛都头,昨夜可还快活!”
随着话语声,门外进来一人,却是徐知训,只见他身上披了件绯色锦袍,头戴纀头,脸上却满是轻浮的笑容,配上方才话语中的戏谑之意,薛舍儿心底不由得升起了一股怒气,只是他在市井间打滚了多年,城府颇深,装出一副感激的模样道:“多谢公子垂问,小人倒也还睡得安稳。”
徐知训闻言大笑道:“都头说得什么话!某家方才问你快活与否,你却答我睡得安稳!难道某家将这云娘下赐就是让你睡个安稳觉吗?”徐知训指了指一旁已经羞不可抑的云娘道:“这女子不但善通音律,而且还别有一般妙处,非在床笫交接之时不得知晓呀!都头你可莫要错过了。”说到这里,徐知训不由得大笑起来。
薛舍儿听到这里,心中已是又是惊讶又是鄙夷,惊讶的是那徐知训居然如此不顾体面,口不择言,将这等床帏间的事情当人面前说出;鄙夷的却是眼前此人明明正在谋划大事,却行事如此荒唐,如何能成事。薛舍儿心中想的虽多,表面上却还是那副感激模样,躬身道:“小人受公子厚恩,当真不知如何才能报答万一。”
“罢了!”徐知训在胡床上坐下,笑道:“你在军中若有信的过的手足,且将姓名报上来,我便将其调来仍在你的手下做事,缓急之间也有个接应。”
薛舍儿应了一声,便将自己旧日的弟兄报上去了三四十个,他此时倒不急着逃离徐知训府中了,一来是因为他此时得了云娘,若是独自逃走则怕牵连了对方,若是带了一个弱质女子则又怕反倒害了对方;其二却是经过这两次交谈,薛舍儿觉得眼前这个贵介公子行事粗疏,自己不难得到对方的信任,认为与其现在就逃走不如先虚与委蛇,得到对方的信任,然后看情形如何,再做决断,无论是逃走还是向徐知诰出首洗清自己都是不错的选择。
徐知训得了名单,便让伴当带了自己的名刺去军营去带人来,他的府邸与军营相距不远,不过一顿饭功夫,那伴当便回来了,将薛舍儿名单上人尽数带来了。徐知训倒不是个小气的人,立即吩咐手下取来金帛,分别赏赐,只说是酬谢赏赐击退刺客之事,众兵丁得了这笔意外之财,不由得惊喜万分,纷纷下拜感谢,颂词如潮。
待到徐知训离去,众人便朝头目围拢了过来,他们已经看到了站在薛舍儿身旁的云娘,不由得又是艳羡又是高兴。扈三却是个嘴快的,大声道:“忒呀!好俊俏的小娘子,莫非是月宫里的仙女儿,否则怎会生的如此!”众人都是些粗鲁汉子,被个口快的一带,纷纷起哄起来,有几个大胆的干脆吹起口哨来,云娘哪里见过这等场面,不由得下意识的退到薛舍儿身后,伸手紧紧牵住了对方的衣袖。
“罢了,数日未曾管教,扈三你皮痒了!”薛舍儿见状,呵斥了两声,可众人却知他性情,知道并非是真怒,反倒声音更大了三分,有个促狭的家伙还跑到云娘面前,敛衽拜了一拜,笑道:“这位小娘子便是俺家哥哥的浑家吧!小子恒五见过礼了!”
“休得胡言!”薛舍儿见状,哭笑不得,一面抬起右脚做出一个欲踢的架势,一面回头对云娘道:“小娘子,俺家这些兄弟都是些草莽汉子,不懂许多礼数,可心地却不坏,日后相处久了便知,今日且见谅了。”
云娘垂首答道:“这些都是郎君手足,奴家又岂会怪罪,列位请稍后,奴家且先进屋烧些水来。”说罢便转身向屋中去了。
云娘刚刚进得屋内,外间的声音却更响了,方才还有些在女儿家面前不好说的话也说了出来,薛舍儿倒也不恼,只是笑吟吟地听着,众人乱哄哄地说了一会,却听到扈三的大嗓门道:“一直听说徐都指挥使的诸位公子中知诰公子最为贤明,今日一看,倒是言过其实了。”
薛舍儿闻言心中一动,笑道:“喔?怎生这么说?莫非是刚刚赏了你这些金帛的缘故?”
“那倒不是,薛大哥你却不知道,昨日里那些贪图知诰公子赏格的选锋回来了,你道是如何?”扈三说到这里买了个关子:“十停倒是折了七停,三百条壮健汉子整个回来的连二十个都没有!可连镇海兵的营垒都没摸到边。幸好某家没去,有了知训公子的赏赐,去向穆三娘提亲也尽数够了!”
“什么?出城突袭失败了?你且细细说来!”薛舍儿听到这里,一把抓住扈三的胳膊,厉声问道。扈三见状,赶紧将自己所知尽数倒了出来,原来昨夜里应募的那些选锋便依照徐知诰的命令,出城去突袭蜀岗上的一处镇海军营垒,众人本以为镇海军刚刚占领蜀岗,立营未久,地形不熟,各营垒间的照应勾结也不紧密,而己方却是本地人,就算攻不下那营垒,也不会有多大损失,却没想到敌方的营垒虽然不大,但守卫的十分严密,尤其是镇海军营垒外墙壕沟之内还有一层木墙,结果选锋们悄无声息越过壕沟和外墙后,本已得计,却冷不防遭到敌军伏击,混乱之间众人转身逃走,却被外墙和壕沟拦住,不少人慌乱之间被挤入壕沟,自相践踏而死,逃回城中的人惊魂未定,复述当时战况也是乱七八糟,让将佐听的大摇其头。
“用新兵去和镇海军厮杀果然如同以稚儿与大汉相抗!”薛舍儿摇头叹道,对于徐温父子的前途更加不看好了。可处于劣势一方的淮南军还内斗不断,虽然薛舍儿不过是一个小小都头,心中还是不禁连连摇头,自己要如何才能从这滔天大难中脱身呢?
“大哥!”
薛舍儿心中正思量,却被叫声惊醒,睁眼一看,却是扈三满脸感激的对自己说:“说来还要感谢薛大哥,我本想应募选锋,好挣些钱帛向穆三娘提亲,幸好看到薛大哥这等武勇都没应募,便也不去了,才保住了这条性命,还挣了不少金帛,这些都是承了大哥的情。”说到这里,扈三拜了一拜,一张黑脸上满是诚挚。
薛舍儿闻言心中不由得一动,却没有让开扈三的大礼,待其起身问道:“你当真以为我能领着你能从这危城之中保住性命?”
“那是自然!若是别人自是不信,可你是东城薛舍儿,薛大哥!俺不信你还能信谁!大伙说是不是!”扈三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最后一句却是问身旁的众人的,引得众人齐声应和道:“不错!咱们当然信的过您!”
众人的话语便好像一股暖流涌入薛舍儿的胸口,一时间他竟然有一种万事无不可为的错觉,对众人做了个团揖,道:“列位尽然信得过薛舍儿,咱家能说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