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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先前不明顺逆,在逆贼董昌手下抵抗王师,如今能够小心任事,弥补罪过一二便是侥天之幸,那里还敢说什么恩赏。二位如有吩咐,还请说明,若骆团能为之事,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骆团从许再思的话语里听不出什么东西,便打定主意放低姿态,决不让对方抓到一点把柄,反正在这镇海军营中自己便是那砧板上得肉,随人宰割的。如要自己做什么,出得营来,好歹总有一线生机,若是能逃出来,便寻一处世外桃源,苟全性命便是,什么也不再管了。
“骆将军这么想那是甚好,不过先前那也是各为其主,吾辈武人也是常有的事情,倒也不必太自责了。”许再思脸色又温和了三分,连方才一直板着脸的顾全武也好像脸上松弛了点,话说到这里,许再思向顾全武使了个颜色,又咳嗽了两声,笑道:“眼下有件事情甚是为难,非骆将军他人做不成,本来还有些为难,但看骆将军这般慷慨,倒是我等多虑了,那便请顾都统与骆将军细细说明吧。”
骆团听到这里,心说:“到底是戏肉出来了,反正就算是上刀山也要先答应下来便是。”这时,便看见顾全武挥挥手,帐内侍者卫士皆离开帐去,许再思还亲自细心察看一番,方才回到账中,骆团见两人如此小心,内心也松动起来,看来顾全武并非要取自己的性命,倒是真要用自己办什么大事了,他本是个功名利禄看的极重的人,也并非是无能之人,此刻见机会就在眼前,方才那遁世之心立刻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赶紧竖起耳朵细心听起顾全武说话。
“我军先前屡战屡胜,一则是我军以顺讨逆,得道多助,其二也是董昌天夺其魄,用来统兵的都是无知小人,为将这不得其人。”顾全武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看了看骆团的神色,只见骆团神色如常,毫无被说是“无知小人”的恼火,才继续说道:“可如今越州城中统兵的乃是董昌的从子董真,此人对董昌忠心不二,且骁勇善战,深得士心,是以我军屡战不胜,如今淮南大军进逼,已渡过浙江,随时可能进取西陵,直逼杭州,骆团你在董昌手下多年,深知董真性情,可有办法破之。”
骆团思索了片刻:“董真此人不爱财货妇人,所得赏赐皆分与士卒,且公正严明,有古名将之风,越州天下名城,背山面湖,逆贼董昌经营多年,城内皆其死党,且积蓄极多,粮草可支用十年,财帛甲杖无数,若是硬攻是决计不成的,只能从其他地方着手。”
顾全武点了点头,一直板着的脸庞也露出一点笑容:“果然英雄所见略同,吾观董昌昏乱,身边皆是些阿谀奉承的小人,又岂能容董真立下大功,吾欲以离间计破之,却缺一人作为引子,却不知骆将军是否愿意走一趟?”
“好一个顾全武。”骆团心中暗叹:“若要速破越州城,只怕这便是唯一的办法了,董真不死,董昌不亡。自己这一去固然危险,不过若是事成,这攻下越州城只怕要居首功,钱缪定有重赏,富贵险中求,今日便博一把吧。”想到这里,骆团上前一步道:“在下听说汤臼那厮石山一战后抛弃士卒逃回越州,不但没有身死,只不过幽禁了十余天,便重新回到董昌身边。这人本来心里就对董真满怀嫉恨,若是能够让其相信董真要取他性命来整肃军纪,他必然会想尽办法对董昌进谗言陷害董真来自保。只是如我这般没有头脑的投回去,只怕只会白白丢了性命。”
“骆将军说的不错,我倒有个东西,可以作为进身之阶。”顾全武挥手示意骆团靠近,附耳说了几句话。
“什么,安仁义已经渡过浙江,直逼西陵,钱使君已经发信调武勇都回援?这些都是真的?怎的营中一点消息都没有?”骆团听了一半便是大惊失色。他紧盯着顾全武的脸色,想要从上面看出点线索出来。
“千真万确,这是方才刚刚从杭州来的信使送到的,至于营中没有消息,则是不愿让士卒知道,突然乱了军心,骆将军,你再看看这封书信?”顾全武将实情和盘托出,连先前罗隐寄来的书信也递与骆团看,待骆团看信的时候,他详细解释道:“写信的这位罗隐先生乃是钱使君的客卿,深得使君宠信,就是他说服使君让某决定是回援还是继续攻打越州。”
骆团细心的将那封书信看完,又仔细端详了几遍落款,才将那封书信交还给顾全武,这才慢慢消化了宣润大军渡过浙江的惊人消息,才问道:“都统莫非让我以这个消息作为进身之阶,不错,的确我知道这消息之后的确有可能觉得战局扭转,转而投奔董昌,不过这也有可能让城内守军士气大振,反而帮了倒忙吗?”
“口说无凭,你把这个拿上,才能取信董真。”顾全武从几案上取出一个锦囊,交给骆团。骆团疑惑地接过锦囊,倒出一看,里面是一堆碎帛,有些上面还有些字迹,好像是一些被扯碎了的书信残片。他疑惑地看了看顾全武。顾全武解释道:“这便是钱使君送来的书信,不过只有一部分残片。你到时候就说是在亲兵丢弃垃圾时看到残片上的文字,起了疑心,便将其带回帐内,拼凑整理才得来这个消息,董昌和董真手中有不少钱使君的书信,这书信乃是钱使君亲笔书写,印鉴也难以伪造,一经比对,真伪立鉴。不由得他们不信。”
骆团听了,不由得暗自佩服,越州城中连战连败,这下有了这根救命稻草,还不拼死抓住,至于带来这根稻草的自己,自然没人会怀疑到底有什么企图了。而且这样一来,镇海军的威胁就不那么迫在眉睫了,那些为了眼前的威胁而不得不忍耐董真执掌军权的小人,知道这个消息后心思也会活泛起来了,董真在董昌心里的分量也会变轻。最后越州说不定会以为镇海军引军回援,出兵追击,那顾全武便有了可趁之机。这一招简简单单的离间计一下子竟有这几招作用,这顾全武号称钱缪手下第一大将,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看来自己投降他倒是选对了边。想到这里,骆团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礼道:“顾公智勇双全,攻下越州城不过是指日之间罢了,骆某能跻身其间,实在是三生有幸。”
转眼之间,吕方攻下枫林渡口已经过去十来天的功夫,这些日子吕方过的倒是闲散的很,因为安仁义和田覠采纳了他的主张,高沟深壕,杀牛享士,整日里只是派出仕卒四处搜略财物粮草,也不派兵进逼西陵。镇海军仿佛也有了默契,只是一个劲的在西陵修筑工事,也不派兵来攻击那些分散劫掠的宣润小队。吕方整日里就是躲在营内,查看自己队伍的收获,再就是练习下武艺,看看陈五、龙十二等操练士卒。因为上次差点被刺客行刺成功的缘故,他现在就算睡觉也身披软甲,身边更是随时跟着至少二十名精选的亲兵,王佛儿更是手提铁锥,寸步不离,最让吕方开心的是,沈丽娘对他的情意日深,每日里都跟随在身边,不时含情脉脉的偷看他,连吕方偷偷的伸手牵住她的小手,也不再反抗,只是含羞垂首,当真的惬意之极,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身边的莽汉实在太多,那么多电灯泡,实在没机会好好亲热一番。
这天,晚饭后,吕方正在指挥使帐篷前的指挥使广场上俯瞰着右厢士卒正在操练,看了一会儿,便觉得手脚有些发痒,正要也拿起长枪松松筋骨,却看到吕雄跑过来,口中喊着:“将军,丹阳有信来了,是小姐的。”
吕方听了一愣,他出兵以来,一开始长夜寂寞,还经常想念留在丹阳的贤妻吕淑娴,可自从认识了那沈丽娘,渐渐便把家中正妻抛在脑后了,算起来已经快有一个月没想起来自己家中的贤妻了。“有了新人忘旧人了。”吕方心里不禁有点尴尬,咳嗽了两声才接过吕雄手中的书信,看到信封上熟悉的娟秀的文字,内心不禁有点惭愧,毕竟来自现代社会的自己,觉得一夫一妻制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时又想起旁边的沈丽娘,抬头往那个方向看过去,却看到沈丽娘转过身去,背对着自己,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微微耸动的双肩显得更加单薄,越发惹人怜爱。看到这般情景,吕方心里越发心烦意乱,竟似两个女子都在逼迫与他似地。吕方打开书信,跃入眼帘的便是妻子熟悉的文字,一开始不过是些叙说思念之情的文字,后面便是询问战事进展,以及嘘寒问暖。
第069章 波折
吕方看的有些心不在焉,翻过一页来,猛然看到一行文字:“闻君偶遇一沈姓佳人,彼女子不但国色无双,且文武兼资,出身世家,实是难得机缘,若君有意,何不纳之为妾?妾身侍奉夫君多年,然不过得一女。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夫世间庸碌常人,亦三妻四妾,况夫君官居五品,麾下数千精兵,前途无可限量。妾身并非寻常妒妇,夫君莫以吾为念,多留子嗣,方为首要之事。”吕方看到这里,眼中已然模糊,后面的文字都看不清楚了。吕淑娴在自己还不过是吕家庄客的时候,便慧眼识英雄,委身下嫁,七八年来,辅助自己从一个小土豪一点点成长,自己出兵征战,她便留守家中,整治家计,实在是自己的贤内助。此时,吕方便有了决断,随手将那书信放入怀中,对旁边忐忑不安的吕雄问道:“沈小娘子的事是你告诉淑娴的吧?”
吕雄听了这话,脸色苍白,跪在地上,但还是昂首答道:“我也知道这么做不对,但这事我若知道,便是明知是死也要告诉小姐,要打要杀,任凭将军发落,可若是再碰到一百次,我还是要这么做。”
吕方叹了口气,苦笑道:“你起来吧,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不过为何你不事先直接劝说我,却要写信告诉淑娴,莫非在你眼里我就这般听不进忠言。”
吕雄听了这话,也不开口解释,只是磕头不止。旁边的王佛儿不知是什么情况,也走过来要为吕雄求情,吕方苦笑着摆了摆手,示意王佛儿不必如此,上前扶住吕雄双肩,将他搀扶起来,苦笑道:“当年你我一起在吕家当庄客,一起种庄稼,追兔子,如同亲兄弟一般,何时竟变成了这般模样?再说这件事情上本来你就没错,淑娴是你家小姐,你这是对他的忠心。错的是我,”说到这里,吕方指天发誓道:“贫贱之交不可移,糟粕之妻不下堂。我吕方若有违此话,他日必死于万刀之下。”
发完誓后,吕方走到沈丽娘身后,低声道:“吕某出身贫贱,穷无立锥之地,淑娴与微时相识,一身功业,皆拜其所赐,小娘子兰心蕙质,吾若能有这样一个妹子,倒是前生修来的福气。”
沈丽娘身形一震,仿佛刚刚收到很大的冲击,过了半晌方才苦涩的答道:“能有你这样一个哥哥,我也觉得欢喜的紧。”说到这里,单薄的肩头微微颤抖,正在无声的哭泣。
吕方见到沈丽娘这般模样,右手不自觉的伸出想要按在沈丽娘的肩头,想要安慰她几句,手伸出一半又觉得不合适,只得收了回来,内心里一股苦涩的味道弥漫开来,仿佛刚刚咽下一颗苦胆一般。口中低声道:“这人世间,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岂能事事如意,你我能够相逢便是有缘,岂能贪心,还是随缘惜福的好。”
沈丽娘听了吕方的话,整个人仿佛呆住了,机械的重复说着:“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这句话本是西晋大将羊估的话,她本出身世家,博览群书,这句话的出处自然了然于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