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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与闻人余香约在后山,一面思考一面东游西荡,浑浑然赴约却早了许久,信步去看背坡竹林。
夏渐,这一坡玉竹华荫正盛,而翠色未老,真个劲拔清隽,碧透通明。
人入,则尘世远……
正自忘人身,陶然做林中草,忽闻金石隐约。
寻声近,势破凌空,却不似打斗。
再近,碧杆间悄看。
竹影直斜,分裂清澈的宁空,割碎漏落的阳光。
飞旋于光影纵横中的青影浑然得仿佛原就从这翠荫浓影中生出。
金、银,纤细光弧缠绕在她身侧。
弘华看得变成根竹子,杵在原地不动。
好快的身手!好快的剑!
不,不是剑。
却有剑气,有杀意。
杀意?
隐藏如吹过竹隙的风,被挤压出转瞬即逝的锋芒,凌厉却不突兀。你感到它的凉时,却还意识不到它已到来。
轻轻地叹,象竹叶滴下露水。
这真是个天地浑生的妙人。
所以,她才会一面觉得危险一面不住靠近。
剑意再转,象旋舞翩落的竹叶,轻轻、薄薄,却快得难以想象……直奔面门而来!
弘华顾不得想,飞身前迎;错过,侧闪,后避……
动作轻快得象逗弄,象玩耍。杀意!却突在尖端暴涨!
弘华毫不怀疑它会瞬间刺穿她的胸膛,哪怕它只象一片轻轻竹叶。
花样耍尽,再无可避。
弘华心中刹那冰寒,那凉凉的滑过脸颊时她几乎以为自己死了。
……
闻人余香悠然把长签收回腰带,轻轻侧过脸来。
她的微笑向无暖意,清亮象山间泉。
“小红花,不知道偷看人练功很危险吗?”
弘华试了几次,才扶着身旁快断的瘦竹,把软的双腿抖直,而后,控制住声带。
“师姐,不作兴这样吓唬我的好不好?我胆子可小。”
一面左右摸脸。
还好,没多出条沧桑性感的疤。
“你身为神将,怎敢自认胆小。”
“仁者大无畏,所以我胆小就敢认。”
矛盾啊。
余香笑出来:“你这身手确胆大不到哪去,得闲需好生调教一下。”
弘华狗腿地贴上去:“能得师姐指点那自是大运了,只是怕我资质愚顿,脱不出庸手。”
余香看看她:“我瞧你却作得成高手。”
“哦?怎么说?可是我骨骼精奇,原是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
余香不晓得她在胡扯什么,笑道:“你根基虽弱,却好在吃得苦,迅捷机巧,遇急时反应尤异常人。最难得的,是你的招式中……竟毫无杀气。”
弘华眨眼。
没杀气?
是不是没杀伤力的意思?
“没杀气,才能成为杀的高手。”
杀,是为了不杀。
没杀气,才能更强地杀。
……
弘华眨巴着眼睛。
两人闲话下山,闻人余香沿路采些药草。
“咦?师姐,黄花蔓都取叶,你却只要花苞做什么?”
“花苞入不得药,制沈醉丸却是上好。”
“沈醉丸?是解酒药?”
“你没听过?”余香看看她,“沈醉不知余生几。乃是上佳迷药。”
“迷药?”
“投之烛火即化,无色无臭,闻者甜醉难醒。日熏之,则渐逝于梦,悄然无异。”
弘华听得呆呆:“真有这种东西啊?”
“你随师父习治药已有时日了,毒物篇都还没入学吗?”
“哦,师父说制毒是旁门左道的伎俩,不够光明正大,所以跳了不授。”
闻人余香仿佛听到什么希奇至极的事,开心大笑:
“师父当年特立独行,一手修罗技纵行无匹,如今竟想教出个光明正大的徒弟来了。”
稍歇,对弘华道:“日日只走正路还有什么滋味?我却偏爱走走邪道,制毒下药、机关诡术哪样不是好用又有趣得紧?……”
弘华心下赞同,多听得两句不由满脸向往。
闻人余香修长的眼瞧过来:
“师父不授,我教你如何?”
弘华傻兮兮看着她狡黠的笑:“师姐,怎么感觉我象在跟你学坏似的。”
笑眼丝一般:“跟我当然是学坏。可……你想不想学呢?”
弘华恍惚觉得看到一条好看的蛇,在笑眯眯地……
蛇?还笑眯眯?
对,那种碧绿的美丽小蛇,笑眯眯吐着她嫩红的信子。
对了,叫竹叶青。
……
。。。。。。可是。。。。。。
想不想呢?
……
当然
……
……想啊。
李图奇怪的策略渐显效果。
这天看到唐檀书与李图说话时淡淡流露的颐指气使时,弘华忽有觉悟,近来唐檀书不露声色的防备隐约有松懈迹象,渐渐带出稍许不屑。
是了,高明手段也要看人下药。
握在如此精明的人手里,要花招耍得不露破绽太难,暴露得恰到好处才叫火候。
耍心计她火候果然差点,退回去好好学习。
正在闻人余香指点下苦练的当,也不断有跑腿活儿派下来。
让她一个神将去替他中州打土匪,这任务未免过分一点。可李图也默许了。
想她山贼头子起的家,倒也算专业对口。
二话没说,狗腿地拍完马屁,乐颠颠去了。
监控不严,弘华私下违背“剿灭”指令,暗中把部分有前途的土匪收下,丢给留守虎牢的江上築调教。算算原留在匪巢的和之前小批量转移的兵力,再次划拨一小支虎贲军,托付项磐领回山。
红军正编制都摆在人眼皮下,就她这窝匪兵最容易暗箱。
既然没法眼,早做打算多留后路总是好的,重要储备还是藏远远的比较安全。
这趟夹私公差出了五六天,本想再耗耗,听闻局势有新变化,立马乖乖回军。
一入中州,见沿街饰彩,一派喜庆。
“才离了几日,又出什么热闹了?”
“中州要嫁公主了?”
“哦?这时出嫁?有意思。嫁哪儿?”
“充州。”
充州?弘华闻言呆了呆。
这亲也结?
再想微微蹙眉。
“充州王儿子不死光了吗?”
“嫁充州王。”
弘华再呆。
“……亲妹妹也舍得……唐檀书当真狠辣……”忽然抬头,“唐家不是只唐檀书一出?哪里来的公主?”
“何只一出?” 严泽风微笑回答,“唐拥当年风流成性,子女难数,不过除了原配夫人所出的唐檀书他疼爱有加,别的一个不认。”
“亲生骨肉能不念一点情分?”
“莫说情分,就是庶出的名头也没有的,全任由自生自灭。个中有能用的倒可留在宫廷里外,担些官吏仆役之职,却也与寻常下人殊无二致。”
弘华听得瞠目,张嘴叹了叹。
这一对父子……
“这位也是殿前仕女,因绝色姿容才被唐檀书临时授了公主名,拿来凑数。”
“可怜,父女、兄妹无一分薄情,只拿她作盘上卒。”弘华摇头,“叫她如何甘心。”
“自是不甘,听说逃过数次,最远出两州之地了,仍逃不过。”
世上又有多少人逃得过命运恶意的耍弄呢?
先回小馆,见过诸人,综合各路信息讨论琢磨,然后随要入宫的李图等人去向唐檀书复命。
侍官引一干人去骑射场相见。
路上远远瞧见偏殿原本闲置的高高楼阁,如今锦绣华美、红翠雕琢,想必是新公主住处了。
弘华极目远看,隐约楼角玲廊间露出淡色衣裙,明纱如雾,笼着依稀娉婷身影。
会是那幽怨的美丽公主吗?
不由心中生怜。
到骑射场,弘华已准备好一肚子马屁经,正待通报,却听见唐檀书咆哮之声。
侍官一望十分意外,一时无措起来。
见唐檀书正大声叱骂面前跪着的素衣男子。
唐檀书生性高傲,却自顾体面,还算喜嗔不过、行止有度,这样勃然大怒却第一次见。
他英俊的脸已微微发红:
“……你不长眼的东西!那是什么人,轮得到你侍奉?行孝?你也配!给你半分颜色,就忘了自己下贱身份了吗?!”
素衣人没半点动静,这没有平息他怒气,反而更怒不可遏,手中马鞭高扬,几乎便要抽下去。
旁边一个儒官模样人急急迈出:“大公子!你又何必如此折辱人?”
唐檀书怒目而视:“狗奴才!也敢无礼!你这下贱主人给的胆子?!”
“小人不敢!”那儒官直挺挺跪下,挡在素衣人身前,“将不可辱。小公子为唐家出生入死,这番好不容易活命回来,大公子再不顾念,也不该借小事便如此恶待侮辱。”
“好奴才!也来忠心护主?”唐檀书咬牙切齿,气得声音里带丝微颤,“什么小公子?他是哪家公子?!!!”
“大公子!你就真一点不念兄弟之情吗?”
“贱奴!”话音未落,手中马鞭便重重抽下。
那一直泥塑样的素衣人却忽推开那儒官,接了这一鞭。
单薄的布衣立时裂开,从肩上拉下一条长长血痕。
“小公子!”
他并不理睬,声调平如秋湖:“谨伯是我辖下吏,得罪公子,是我管束无方。”
好动听的声音。
弘华心头一动,细看去。
那人着的是去甲戎服,仍显出身形优美。虽跪,却不露颓媚之态,自有华美风姿。
就凭这好看侧影,弘华的见义勇为好情操就再次爆发了。
貌似,她这个习惯曾在过去历史中给她带来过许多麻烦,不过她向来是看得到伤疤记不住疼的主。 和李图换过眼色,她一面弄出响动一面捅捅茫然的侍官。
唐檀书这才瞧见他们,怒意稍顿。
李图文雅地先施一礼,弘华则连蹦带跳过去驱散僵持气氛。
夸张地一行礼,故意拔高轻快声调:“在下复命来啦!”
唐檀书怒色收了一点:“神将将军回来了。”
弘华挺直腰,摆出没心没肺公关笑脸:“这是怎么了,惹大公子这样生气?”
“这帮不长眼奴才干的好事!”
“诶,大公子消消火,何苦置那闲气?我正一肚子事,想说来讨赏呢。我家公子也有佳报,包公子听了心怀大开。”
唐檀书厌恶地向下一瞟,恨恨发令:“遣出去!别在客人面前丢脸!”
弘华下意识低头看去。
还跪在地上的素衣人微微侧抬起头来,略见凌乱的长长黑发滑开,露出大半个脸。
四下里再没声响。
玉瓷样皮肤衬着刺目血色,散发出强烈的妖异的美丽。
分明直看过来,又象游移不定的目光……
错觉吗?
那花瓣般的嘴唇,唇边那一抹若隐若现的笑……
……
只这似有还无的一笑,已当得千万次的万劫不复了……
……
这次入宫,王八章首次不需监管,保持全程沉默。
出来很一段路之后,他忽然闷雷一样冒声:
“娘的!那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啊?”
弘华这才发现,失魂的远不只她一个。
连向来对美人反应功能缺失的李图眼中也闪出短暂迷茫。
男人?女人?
不,那怎么可能是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