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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你?……你……您来看我?”
“我……”
“您也觉得我不对吗?”扯动嘴角,不知是哭是笑的动人神情。
唐有鱼忽然抓紧她两只袖子:“只要您说!只要您说,我就……我就……”
急切的眼光,急切的语调,却如骾在喉,终究没能说下去。
弘华呆呆看他荏柔神态,觉的简直近于卑乞了,没来由一阵心悸,很想说句什么安抚,却终是说不出口。
唐有鱼的眼睛忽然亮了亮,眼底隐藏的火一点点灭下去,重又迷乱起来。
仍然执着盯着她的脸,眼里却隔着一层怎么也擦不去的迷雾。
“你……是谁?……到底是谁?”
“我,我是弘……红花啊。”
也不知他听明白了没,双眸仍旧混混沌沌。
“是你?……”又自己摇头,“不……不对……是……或者是……你吗?……”
弘华完全糊涂了,不知如何回答。
“是谁都好,”他含混地低声嘀咕,“都是要……都是要走的……”
弘华一时听不清,仔细盯他的嘴唇。
他轻笑仰脸,迷蒙眼睛对上她:“你不是也有打算?……也许……你也要走?……”
那眼睛,就象被丢在路边的小狗似的。
弘华心中一凉,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唐有鱼的神志已越来越不清醒,眼光渐渐暗下去。
“是谁都好……不……不要走……”低喃渐弱无声。
抓住袖子的手仍然不放,却不由得松了,就这么轻靠在弘华怀里,沉沉入睡。
弘华怔怔搂着他,仿佛一枝青莲在怀中睡去。
一点不敢动,不敢轻也不敢重,生怕惊醒它银镜无波池中梦。
……
夜风从敞开的窗户淌进来,凉得流水样环游四周。
琉璃灯中的烛火不摇,安宁地烧着,却更微弱。
怀中人呼吸轻而深长,已是睡得沉了。
仿佛从很远处来了很轻的打更声。
弘华恍如刚从一个雾腾腾的梦里醒过来,扯布垫来垫了,小心翼翼把怀里人扶靠在竹椅上。
抽身起来,一面注意唐有鱼动静,一面轻手轻脚到木架上翻看文书图典。先小心翼翼看好摆放的细节,典籍看过再仔细还原,就连书页上落的一丝枯草也分毫不差原样放好。
意料中,找不出什么绝密资料,不过这里许多东西平时也是没机会看的。
紧赶着翻一圈,顺道核对一下自己搜集资料的正确性,偶然有别的收获,暂时来不及细想,尽可能多地努力记到脑子里。
约莫时间差不多了,正准备结束工作,把一册帐本小心还原时趴在竹椅上的唐有鱼忽然微微动了一下。弘华略慌,急急抽手,忙乱中夹了下面垫巾,一扯,眼看整格书一齐倒下来。
情急下捞起袍裾圆臂一接,噼里啪啦,砸了个臂青膀肿眼冒金星。
还好,除了一本在脑门上,别的全部接住了,也没出太大响动。
瞧那边唐有鱼又继续沉沉睡去了。
稍微缓了缓劲儿,打算把满怀图籍小心归位,忽见架上一个小小软卷,与旁边图籍稍异,看来整洁挺括,当是新放不久,却怎么在下层呢?
随手抽来展开。
简简单单一副调图,线条简洁流畅,仅有的两三字潇洒飘逸,却是幸难一见的美笔。
一眼也就看完了,不藏他趣,所以没有特意隐秘收藏。弘华却看得眼底一空,良久不能言。
末了,虚力垂手,脸上挣扎半晌不定是哭是笑。
心中只道:罢了,我兴许永世猜不赢你心思。
木坐片刻,直到四周静得连唐有鱼那微微呼吸声也清晰可闻,这才挺身,小心将木架还原。
过来取下椅背上衣裳给唐有鱼轻轻披好,蹲在跟前看他睡相。
那漂亮的眼睛安宁地合着,睫毛显得更长,羽毛一样,没有些微颤动。
这张脸还是那么美得惊人,此时却丝毫没有那种妖惑之色了,安详纯净得仿佛对世俗的一切都毫无所知。
到底哪一张更让人心动呢?现在弘华也分不清了,只蒙然觉得,真想就停在当下,这么十夜百夜地瞧下去。
伸手轻轻撩起他额前一丝乱发,指尖若即若离滑过脸颊。
声音微若轻叹:
“对不起……
……只是……我怕了……”
整服端甲出城来时,当日虎牢寨三当家,今日的骁云校尉袁庶轶已经整兵待发了。
“三哥。”
“将军这是?”
弘华微微笑:“中州一日里炎凉不定,风雨之属,不宜久留啊。”
艳遇啊艳遇分割线=
袁庶轶看着弘华,默默等待。
弘华面上全无焦躁,连胯下红驹也安宁得紧,悠闲得像在赏月,虽然天上没月亮。
夜风如流,带来远处檐下八角铃丁丁零零细碎声音。
弘华抬头不知看了什么,说:“是时候了。”
勒缰,纵马,二百轻骑奔外城门去。
马蹄上包了软垫,刺透黑暗,轻盈地滑过街道,像一串流星。
她就知道不会算错。
近城口的天狼营当真在故弄玄虚,明火执仗但九成已是空营。
那么说,现在他们就已经往那所在调兵去了吗?
弘华心里略想想,并不点破,飞快越营而过,果然不见人出来盘查,看来料准了。
不过替换兵马很快会到,现在要的是快。
至城门,趁守门吏还在干瞪眼的当,跳下马便一声不吭开始“办事”。
“……对不住了,我知道眼下如此行径大越本分,但那是我至亲兄弟,一命相连,纵被公子怪罪,冒着提头危险也得干这一次了……”
把准备好的台词一股脑说完,那十余兵丁和守门吏也“包裹”停当了。
自觉台词写得真不错啊,很符合“兄弟兵陷,情急越矩千里奔救”的故事背景,而且铿锵顺口。
把十多个粽子放到暗处藏好,片刻不停,飞奔出城。
长久来的训练果然不是开玩笑,出城后陆续四次汇合,直到一千六百人虎贲军全部到齐,时间卡得极准,精确得像演习,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几乎没有半点停滞。
算来这时候,她私闯城门的事应该已被发现上报了。以眼下距离看,追兵是不会派了,但阻截令只怕也该发出了,不想干架就得步步抢先。
趁天亮前最后也最黑的一段儿,马不停蹄,直过连营。
计策?
不用计,只在个“快”字。遇到拦阻便胡言乱语胡搅蛮缠,能蒙就蒙,能吓就吓,总之就是要动作快得让他们想不起找北。
天色微明时已出断匣关。
许多证据都在证明弘华从粮运情况上得出的推断没错。今日唐檀书有秘密出兵计划,现下西北线各营口都在暗自急调的当口,大都兵力空虚或者无暇理她。就算已有阻截令发到,虎贲军也离开原路线了,等他们出兵追上几十里,再发现受骗时,她早过霍良江了。
忽然很感激这时代没有电话及诸如此类的东西,才让她这以快打慢、浑水摸鱼的计划得以实现。
只有在这攻伐法略还不完善,信息、侦察技术还很落后,对战场的监控手段还很简陋的时代,许多奇谋妙计才能绽放出如此光彩。
“上离畿道吗?”袁庶轶这问题纯粹是意思意思而已。
可弘华却回答:“上旱梁道。”
袁庶轶微讶,没说什么就接受了,下令改道。
这次行动的许多细节,包括眼下改变的计划,备选的路线,她连李图都没有告诉。
因为她,真的很想赢一次。
弘华空鞭策马,直视天边初现的明光,微抿着嘴唇。
我们来试试吧,你是不是真有那么了解我,是不是真的每一次我都要被你玩于股掌之中。
……
因不敢轻起干戈,靠的就主要是速度了。
除晌午过霍良江后停下,有个短暂的饮食休整,便一直在赶路。还好虎贲上下颇能吃苦,虽然接连奔波有些疲乏,却没半点怨言,仍旧军容整肃。
这趟带了两日干粮,但眼下十分顺遂,再有大半日功夫就得。
既上旱梁道,剩下问题的就只有豁戈口。
这一架是免不得了,却又不能打出伤亡。
上来先把主将撂倒,捆巴捆巴,打包起来做人质。打着哄着,飞跑着,成了。
跑出二十里,便不再有追兵,放了人质继续欢跑。上下高兴,弘华也面露得色。
这事干得漂亮。只是没先知会李图,不过他应该能随机应变吧。
热中于研究圆谎、找借口技术的人向来是她,但真要论起来,只怕李图才称得个中高手。
出了豁戈口就是一马平川,天地都仿佛宽阔起来。
中州西北驻兵原本不强,正逢淡台境离边,只怕更能容易几分。何况只要到饱谷关,管他驻兵多少,有雷小白那一片虎贲主力接应,一切已是大功告成。
弘华一直抿着的嘴唇扯出微微的弧度。
现在她约略有点理解那些争强斗胜,成日野心勃勃、意在江山的人的想法了。
一输再输的感觉,不好。
受人压制摆布,无力反抗的感觉,不好。
无法控制事态发展,只能随波逐流的感觉,不好。
害怕的感觉,真的不好。
现在她一个人确不是人家对手,但只要外奔事成,她就要借靠她五千虎贲兄弟,亲手建起一条铁浇铜铸的战线来。
她一定要获得更强大的力量!
她相信世上没有永远的不败,因为“不败”本身就是天理不容。
啪的甩响马鞭。
她所期待的就在眼前了。
只差一步。
真的,只差一步……
……
十里平川,长风卷沙。
这支军队突兀地映入眼帘,仿佛是凭空从大地上长出来的。
弘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前头所有机谋巧算一瞬间变成笑话。
改道也好,闯关也罢,人家原本没陪她玩,一切只在结局处静静等待。
伏兵,不能说没料到,甚至一路上她都在有意识地等待着。
但是,不对!
整个都透着不对。
这里怎么会有这样的军队?过万的大军啊!
而带兵的不是正以“重伤难愈”之名还乡休养的,唐檀书的亲信爱将倪寰吗?
到底怎么回事?
倪寰稳立马上,冷冷道:“终于等到了,只是想不到竟是神将将军你。……难怪,难怪啊
……”
想不到?
难怪?
弘华忙举左掌:“将军!这其中必有误会!”
倪寰却不睬,冷然举刀,重装悍甲的先遣军呼啸而来。
弘华嘶声急呼,试图暂安情势,但她的声音马上淹没在兵马喧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