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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女人有一张涂着红红的嘴唇,十指纤纤,染着红红的凤仙花汁。她的长发用一根鲜红的丝带束着,却是黑油油地。
女人一双修长光洁的腿,便斜搁在桌上,鲜红的长裙若有若无从腿边滑落,露出一双雪白的玉足,“格拉,格拉”,足指上吊着的两个木屐悠闲地碰撞着。
履上足如霜,不着鸦头袜。这一双柔嫩纤细的双足,男人看了,未免会有些发痴。
涂着凤仙花汁的手上,拿着的是一个红色的陶壶,陶壶的旁边,放着几个红色的小茶杯,茶烟细细,在二月的天气中凝成一条直线。
“哪一位想要红茶?请便。”女人懒洋洋地浅啜了一口。长长的睫毛微微一挑,眼光流转,秋波明媚,娇滴滴如新荷出水,俏生生如雨打梨花。
直看得老二感到身体的某一部分起了某种变化。
“马是你杀的?”白星冷冷地道。
女人笑了笑,点了点头。
“好快的剑。”山水喃喃地道。
“你也是为了这个人?”白星指了指山水怀里的慕容无风。
“不是。”
“不是?”
“我只是今天想杀人而已。”女人眠起嘴来,柔媚地笑了起来。“三位是一起上呢?还是分头来?”她一边说着话,一边缓缓地站了起来,突然身形一晃,剑已如乱花纷飞,风驰电掣般地刺向了白星。
“你不过是个女人而已。”白星淡淡地道。抽剑一斩,“呛”地一声,几乎要把女人斩成两断,女人却好象漏雨急风一般地从他的剑尖之上飘走,木屐居然还在他的手腕上轻轻地踩了一下,留下两个小小的木齿。
他这才知道女人第一个要攻击的人不是他,只是故意借他来分散注意力。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她的剑已刺穿了“老二”的咽喉。正向山水攻去。
她居然只用一剑,就杀了一个人!
聪明的女人当然知道先攻击最弱的敌手。
山水用的是单刀。但他的手上有慕容无风,所以被女人闪电般攻来的快剑逼得不停地闪身跳跃。
女人显然和慕容无风不是一路的。她的剑几乎招招都直奔慕容无风的咽喉!
苍皇之中,他只好把慕容无风往灌木丛中一抛,以便全力以赴地回挡女人的凌厉攻势。
“谢了!”女人冲他一笑,左袖挥出一条白绫,在空中一卷,卷住慕容无风的身子,疾掠十丈,眨眼间已把他带到了一棵大树之上,将他放到树枝中间,道:“坐好,这是你的药,我可下去了。”
白绫一闪,人已借力弹了回来。
红衣白绫,长袖在空中微卷,宛如花朵般的颜色,好快,好美的身手!
山水并没出手,只是默默地看着她飘落,道:“你和慕容无风,认得?”
女人的脸微微一红,道:“你说呢?”
“我要走了。麻烦你告诉他,就说我明白了,谢谢他。”他收起了刀,慎重地道。
女人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要走了?你是说,你不打了?”
“不打了。我厌了。”他冷冷地道。突然头也不回地走了。
女人抬起头,看了看坐在树上的白影。然后回过头来,对着白星道:“你呢?你还打不打?”
他一言不发,只是举起了剑。
他的剑比女人的剑长出三寸,攻势沉稳却暗含机变,迅疾处如狂龙出海,优美时如月照秋波。他的白衣在静悄悄的林中,无风而激荡,剑花穿梭如行云流水般写意。
而女人用的全都是平庸的招式,速度却要快出三倍,只在每一招的最后一刻才突然变招。令人完全无法猜测。
三十招后,“铮”地一声,双剑相交,她的虎口被震得一麻,长剑几乎要脱手而出。左胸却露出了破绽。
她需要时间换招,只好硬生生地接了他拍过来的一掌。“扑”,那一掌沉沉地击在她的左胸之上,顿时胸中一阵巨痛,一股血腥之气翻涌而来,她的嘴角开始有血。
而白星的剑却并不没有回头,而是趁机向她的心脏刺去。等她见势回救之时,已经慢了一步。
剑光如水,所到之处,雾气似乎也跟着跳动。她已然嗅到了剑尖上传来的死亡之气。
她明白,这时候唯一的办法就回剑也刺向他的心脏,也就是围魏救赵之策。但是她的剑短了三寸。
这意味着当白星的剑刺进她的心脏时,她的剑离白星的心脏还有三寸。
三寸对于任何一个高手而言都已经足够逃生。
七八种计算只在瞬间完成。女人的身子沿着剑势突然向后,向一个意想不到,常人绝不可能弯下去的方向,弯了下去!剑却从右腰之下斜刺了出来。她感觉到自己的剑已经完全刺入了白星的胸口。而白星的剑同时也已赶到她的腹部,已将她刺了一个对穿。
四目相视,均有些惨然。他没有料到她居然会从这么一个角度,补回一剑。她却料到自己无论如何也躲不过他这一击。
两个人计算出来的结果,几乎是同样准确。
女人咬咬牙,将手中的剑往前一送!男人心跳的那种极轻微的悸动和挣扎,便通过剑身传到了她的手心。她抽出剑,以剑支地,勉强地站了起来,看见白星面色恍惚地倒了下去。
白星的剑却还插在她的腹中。她捂着伤口,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刺痛和痉挛,却踉跄着,挣扎地走到那棵大树之下,仰起头,颤声道:“无风……你只怕……只怕得靠你自己爬……爬下来了……”说罢,便倒在了大树之下。
第十一章
荷衣倒下时她所看见的天空是红色的。红色的雪,红色的树,树上远远的,有一个白色的衣影。渐渐的,一切又都变成了紫色,淡紫色,淡紫色的星空,淡紫色的雪,淡紫色的梧桐树下,是一群群在草丛中飞来飞去的萤火虫。蜻蜓扑闪着透明的薄翼,通体发着妙曼的蓝光,优雅地从耳边斜掠,那声音就好象蜂儿一样鸣叫着。橘树上的橘子被月光照得格外澄亮,每一个橘子上都歇着一个小小的,穿著白衣,提着红灯笼的女孩子。她们伸着腿,拢着手,张开樱桃般的小口,款款地唱着一首似曾相识的歌……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薛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她迷迷糊糊地似乎睡去许久,却被一阵尖锐的疼痛唤醒。
一只手在轻轻地摸着她的脸。手是冰凉的,居然,比她渐渐冷下去的脸还要冰凉。
她缓缓地,艰难地睁开眼,看见一张熟悉的脸,苍白而俊俏,眼眸如秋山般深邃,看着她时,却有一丝说不出的暖意。慕容无风一袭白衣,坐在她面前。
她勉强地笑了笑,不敢看,却知道剑还插在自己身上。
“你是……怎么……下来的?”她喘着气,问道。
她并没有躺在雪地里,而是躺在慕容无风的怀里,他正小心的抱着她,似乎要用自己身体里所有的热量去湿暖她。
“当然是爬下来的。”慕容无风在她耳边轻轻地道。
“你……会爬树?”她居然想笑。
“往下爬还是会的。”他神色苍白,却很冷静地看着她。
“我怎么……没有看见?你爬树的样子一定……一定……”她咳了两声,咳出一口血沫。
“你晕过去了。”一边说着,他一边用袖子轻轻擦掉她嘴边的血痕。
“慕容无风,趁我还没死,咱们聊聊天吧。”莫名地,忽然有了一丝惆怅,为什么相聚总是这么短,离别却这样长?她轻轻地道:“你说,我穿红衣裳……好不好看?”
“好看。”他深深地看着她,道:“你穿什么衣裳都好看。”
“我怕看见我自己的血……”
慕容无风心中一阵酸痛,难道,她竟是抱着必死的念头来的这里?
“荷衣,你看着我。”他的脸几乎是贴在她的脸上了。“从我们见面的第一天起,你就象一条鲜鱼一样活蹦乱跳。”
“你一说……说起鲜鱼,我倒是挺想喝……喝鱼汤的。”看着他伤心的样子,荷衣不免又要开玩笑了。
“你不会死。”他的目光深深的,好象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倘若你死了,我就在这里陪着你。永远陪着你。”
“无风,别管我,你要……要快些想法子离开这里啊。这里太冷……”她有些着急了。
“不冷,和你在一起,一点也不冷。”他搂着她,喃喃地道。
“无风,为什么我身上……一点也不痛?”她忽然问道。
“我点了你所有止血的穴道。 还有……还有一些会让你全身麻痹的穴道。”他轻声道。
这些能让全身麻痹的穴道荷衣也略知一二,但却极其危险,江湖上从没有人谁敢在自己身上轻易尝试。一旦失了轻重,便会立时毙命。这种轻重,也许只有慕容无风才能够掌握。
“无风,听我说。”胸口一阵急痛,她忽然感到一阵窒息,一时间,话变得急促了:“你是可以离开的。拿着这个哨子……我来的时候,以为可以把你救出来,所以……所以预先在树林里藏着一辆……一辆马车。”
“车上有没有金创药?”他立即问。
“没有,只有一些,一些你常用的药。是崔大夫给我的。他们……总管们不同意我来……救你。我是悄悄地来的。”她带了好些包他每天必需服用的汤药,心疾发作时必用的药丸,治风湿的药酒,风寒之类的成药。
他吹响了哨子,果然,从林中跑出来了一辆马车。这马大约是跟了荷衣多年的老马,已有了灵性,一听到哨音,居然把马车正好停在了两个人的面前。
慕容无风把荷衣轻轻放在地上,双手支地,拖着身子,辛苦万状地爬上马车。
脑子里,忽然闪出了许多“如果”。如果他有一双健康的腿,如果他也会武功,如果……,荷衣就不会……。
他咬了咬牙,强迫自己把这些“如果”赶出脑外。
这世界上原本没有“如果”。总是说“如果”的人,并不明白人生的艰难。
马车里有他平时外出时需要的所有东西,一个装满炭的火盆,几条厚毯,换洗的衣裳,水,干粮,药箱,几包药,还有,最重要的,他的轮椅。
他把所有的药包拆开,从中抓出他所需要的几种药,放到炭盆里,焙烤成粉末。接着把一件衣裳全部撕成长长的布条。然后他抛下轮椅,抓了一条厚毯,带着粉未和药酒,来到荷衣面前。
她身后的雪是红的。嘴唇却是白的。在寒风中,她坚持不了多久。
“怎么样?我是不是有备而来?”荷衣看着他,有些得意洋洋地道。她的身子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脸色也变得愈加可怕。她知道如果能把慕容无风救出来,从这里慢慢走回云梦谷,也要至少四天功夫。四天当中,他当然需要车上这些东西。
“好极了。”他恢复了冷静,又恢复到了他平时那种冷淡的样子。复又从轮椅坐回地上,用厚毯将她一裹。
“荷衣,你是喝酒的。”他咬开药酒的瓶塞子。
“这是……这是药酒,你擦身子用的,苦死啦,我才不喝呢!”她乱叫了起来。
“味道不错的,不信,我喝给你看。”他一仰头,咕咚地喝下一口。
“不。”她坚决地说:“不要给临死的人喝不好喝的东西,我的鬼魂会恨你的。”
“听话,荷衣。”他抬起她的头。
“要不,先……先做个吕字?”她突然悄悄地道,脸红红的。
“‘吕’字?”他惑然:“什么吕字?”
“呆子,笨瓜!”她急红了脸,“你……”话没说完,唇已被堵住,他开始深深地吻着她了。
深深地,长长地吻着,好象呼吸都已全变成了他的。而腹部忽一阵绞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