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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耳的表情大出戚妃意料,不仅没被吓到,反而笑道:“有趣!能让这么多人牵挂,便是绝色美女亦难做到,重耳是受宠若惊啊。”
“亏你还笑得出来,不知道你这人有没有心。”戚妃啼笑皆非的嗔骂道:“虽说你的敌人不少,可亦有不少的人为你牵肠挂肚,譬如义父、琉璃……”
“你呢?有没有为我担心?”重耳深邃的眼眸里浮上一丝涟漪。
“哼!鬼才为你担心呢。”戚妃凤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神色,“听说弄玉公主极美,可惜,待我回洛邑,她已经返晋,公子与厉无厘的怨便是为她结下的?”
重耳心中有鬼,遂干咳几声道:“谁知道那家伙怎么恨上我了,也许是见我比他帅吧。”
“天啊,这样不要脸的话你也说得出来?”戚妃作跌倒状,眼神轻转,终于说到了令重耳心惊肉跳的话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夺美藏娇之举,人家要找你报仇那也极为自然。”
浑身一震,重耳脸色连变,本欲准备与其争辩,忽又想到她是拓王义女,自然明白其中究竟,半晌,他不得不低头认输道:“既然厉无厘盯上了我,那我岂不很难走脱。”
“哼!算你聪明。”戚妃顿时笑魇绽开,俏声道:“办法自然是有的,不过你已经欠我两次人情,你打算何时还?”
重耳听到那句犹若打情骂俏的“你打算何时还?”的话语时,心中不由一荡,心里顿时浮现起夜入周宫的那一刻,心中不由一荡。再望向眼前这具玲珑剔透的柔媚娇躯,遂脱口道:“现在先还你如何。”
不过说完之后,他便突感不妥,要是这女人当真要他履诺,一次人情一夜,二次人情那就是两个晚上,那还走个屁。
“明知你说的是唯心之语,但看在义父的份上,就先放你一马。”戚妃笑意一顿,不无忧虑的道:“要想平安离周,需得让他们放松警惕,否则召陈宫外日夜有人监视,鸟儿也飞不过南山。”
重耳脸色一沉。这一点他也想到过,但什么法子方能让厉无厘及姬少支等放松警惕呢。
戚妃接着道:“拓王只能尽量避免冲突公开化,否则明暗齐来,神仙也保不住你。”
“厉无厘的武功如何?”重耳忽然抬头道,眼神里却多了些色彩。
“剑主的得意弟子,武功在年轻一辈中绝对是其中翘楚。”戚妃愣道:“怎么?公子还有心思与其一争高低?”
“对,我要与他约斗,就在明晚的宴会结束之后举行。”重耳得意的扬眉道:“你觉得如何?”
戚妃初始秀眉一皱,突又惊喜的娇呼一声:“好!好主意,如此一来,便算是稳下他们的心,到明天决斗前,公子当毫无危险。”
“哈哈!我这就让射姑发一邀斗信函给他,嘿嘿!夜了我便离开洛邑。”
戚妃笑着摇头道:“只是这样一来,临阵逃脱……对公子的名声……”
重耳毫不犹豫道:“生命都难保,还要什么名声。”
“那我就先预祝公子平安达晋,等待公子的好消息。”戚妃突然亲了重耳一口,便飞速的转身离去。
“公子到了翼城,会有人前来和你联系,也许他可以帮你的忙。”
“喂!那个人是谁?”重耳追到门口,那道迷人的身影已然消失在楼梯间。
“神秘的女人!”重耳扶着门框喃喃道。
“那小妖精走了。”
重耳正欲下楼,蔡姬却悄然出现。
她的打扮很是怪异,穿着一身民间女子常穿的苴麻直襟上衣和裙裾,这种衣服袖身紧窄,质料结实,易于劳作;宫中流行的则是深衣绣裙,袖子几乎垂到地面,行动颇为不便。
“你这是?”重耳看直了眼,眼睛这个女人简直像变了个人似的,头上珠翠尽去,只带了玉簪一个饰物,一个不折不扣的民间女子,那娇媚诱人的容颜在这身衣服的衬托下,则变成一个温柔贤德似的民间碧玉。
若非她笑得依旧那么勾人魂魄,重耳肯定会以为认错了人。
蔡姬笑而不答,玉手轻挥,她的身后随即闪出两道秀美的倩影来。
“公子看我们打扮得像吗?”小依与小绮亦一副普通丫头打扮,俏生生的站在重耳面前。
“我想回家看看,正好可以与公子结伴而行。”
“你们准备回蔡国?”重耳定了定神,连忙追问:“还会回洛邑吗?”
“我不回来还能留在哪里?”蔡姬凄然一笑,“蔡国太弱小,父王年衰,业已雄风不在,否则……”
重耳呆了一呆,犹豫半晌道:“和我一起离开,也许会有危险,要不你们迟几天再走。”
“没事,我生下来便和危险结缘,再说也没人敢来蔡府,即使有,我也有安排。”
“这个……”重耳还在犹豫。
小依忍不住娇嗔道:“我家夫人完全是为了护送你离境,才出此下策,否则谁愿意这样离开。”
“住嘴!”蔡姬啐了她一口,又笑对重耳道:“别听这小丫头的。”
“夫人……让重耳说什么好呢。”重耳没想到这个尤媚天下的无情女人……竟这般看重自己。
“那就什么也别说。”蔡姬眼中多了些顽皮的笑意,“公子该回馆稍做准备,夜了我们一起出城。”
重耳缓缓环顾三人一眼,讪讪的道:“那我先去了,晚上见!”
“公子好走!”
待重耳踏出蔡府时,天色已从深蓝转为墨黑,天际一点点惨淡的白色正慢慢消退。洛邑城中逐渐燃起灯火,王宫方向亦响起了浑厚的钟鼎呜鸣声来,一队队禁卫兵甲照例出营绕城巡逻。
又是一个黑夜。
“射姑是否不太赞成我的主意?”重耳说这话时,有意避开狐射姑惊讶的眼神,或许是他不想让狐射姑看清自己的表情。
“公子指的是……流亡他乡。”顿了顿,他轻叹一声,“作为公子门客,我为公子的决定而惋惜,这样势必要走太多的弯路;不过,我和子推亦为公子能毅然决断如此大事而庆幸,这是一个帝王的必备素质。”
“此次回晋,我只想做一件事。”重耳忽然转过身来,若有所思道:“救出小凤后,你……你们就远走高飞吧,或者投奔于欧阳家族……”
狐射姑连人带马齐齐一抖,失声道:“公子不要我们了?”
“公子……”
“我们死也跟随公子。”
“别抛下我们……好不容易有了盼头……”
狐射姑的声音惊动了几名护卫,数道嘈杂的声音直射重耳鼓膜。
重耳的身子摇晃了一下,仿佛突然有种推动力,要把他从马上掀翻。他似乎花了很大的气力才使自己稳定下来,再抬眼时,一群人均是沉默不语地凝视着他。
他能读懂那眼神里的期盼、犹豫、彷徨、甚至是绝望。
空气压抑得使人窒息。零落的街边屋舍中闪着一丝丝幽暗的灯火,像生了锈的剑一样从树的枝桠间穿过,照在一张张无奈的脸上,更是增添了某种凄凉的意味。
“哎……你们这是……”重耳苦笑一下,“难道你们对公子我如此没有信心吗?”
狐射姑眼睛一亮,激动道:“都是属下胡乱猜测,请公子原谅。”
重耳目光一坚,沉声道:“你们放心,我总有一天会站在晋国最高之处。”
这声音虽轻,却仿佛有着巨大的力量,让每个人都热血沸腾,甚至是马儿亦能感受到主人心中沸腾的热血,撒腿、扬蹄、穿透夜雾而飞。
阴冷的天,苍凉的夜。
整个洛邑城都被裹进寒冷的气氛里,几近憋得人喘不过气来。
数骑飞跃长街,屋舍树木零乱飞舞。
愈近召陈宫,重耳原本忐忑不安的心绪逐渐放松。尽管他的眉毛依然横皱,尽管他并不敢确定自己的决定究竟正不正确,但这却依然掩不住他那半是坚毅半是忧虑的神色中一股勃发生气。此刻,他的心为小凤而跳动。
转过最后一道小巷,便见一条宽阔的跑马大道--越桥便是召陈宫。
狐射姑抢先跃马大门前,几名伫立风中的禁卫正欲向里通报,重耳摆手制止。轻手轻脚摔缰而下,望了望头顶上的硕大的”天字六号”匾牌,心中暗道:我这样是不是太自私?为了一己之私,而将拖着众女亡命天下?
重耳正踌躇该怎么向众人表白时,忽听大厅传来雪丹青清悦婉约的声音:“即使公子唯心与里贼联手,亦是弊大于利。”
“为何?”
是琉璃的声音,重耳有意放缓脚步。
“这个问题妾身想请介大哥回答。”
“呵呵!雪夫人言之有理,若借里克之手,后果是任其坐大,后患无穷。公子虽可在得势后斩其人头,但亦要落下一个过河拆桥之名,使天下人寒心,此弊最大。但谋事在人,若事前心中有底,好与坏的转换也可控制自如,只是有些东西是由天命定,由不得自己。”
“介大哥说了半天,璃儿还是分不清你到底支持那种策略?”
介子推浑厚的声音再起:“这个得由公子来决定,公子决定的我便支持到底。”
“那我们什么时间回晋呢?”
琉璃的话音刚落,重耳的身影闪了出来。
“我们今晚便离开洛邑。”
一只苍鹰划着有力的弧线掠过苍穹,矫健的身姿慢慢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万重峰峦中。晨阳下,周地城池的肃穆轮廓远远拖在身后,城墙上那犬齿般的箭垛闪着暗白色的光晕,朝地平线两边模糊地延伸而去。
经过半夜的跋涉,终于越过了周朝的最后一道峪口。
重耳忽的勒马而立,缓缓回过头来,先是望了一眼远处的城郭,又徐徐把目光投向介子推、狐射姑、雪丹青、琉璃、蔡姬……感受到他们回视的眼眸,重耳的心间多了一丝欣慰,他们,是他的力量之源;亦是他最有力的后盾。
带着这难以名状的情感,重耳禁不住仰天长啸起来,这道声音响彻在风烟滚滚的苍茫暮野中,在散发着草木清香的空气中驰骋、奔放,显得尤其雄浑高亢,但细细品味,却似乎隐隐藏有一种撕裂的痛楚。
有人明白重耳是思念小凤所故,蔡姬与两婢则认为重耳舍不得与她们分离。具都呆立马上,相视无言。
“公子……”蔡姬嘴唇蠕动,美目中投射出凄迷之色,”妾身就此别过!”
重耳微皱眉头,“长途漫漫,就你们三个女子?要不我派几名护卫。”当着众人之面,这是他唯一能表达的关怀。对蔡姬而言,他怀有一种深深的敬畏,尽管他十分迷恋她的妩媚,尽管他并不在意她从前糜乱的生活,尽管他从一开始就在利用她,但这并不能阻止他去喜欢她,甚至恐惧她。
虽然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突破男女的极限,虽然蔡姬曾无私的帮助于他--就像这次护送他离周,虽然他并不需要。但他依然觉得她是个神秘的女子,其神秘度随着拓王之密的开解,逐渐有超越之势。她身上似乎具有多重性格,既无情而又尽显女人的温柔,既柔弱却又时露峥嵘,自私但又偶尔会做出与之相反的事情来。
“那件事情就拜托夫人了。”重耳一时心绪纷乱,一种既想接近却又害怕某种东西的感觉漫上心间。
蔡姬缓缓点头,“一有消息,妾身便会通知公子。”
重耳如释负重的笑了。
他的表情落在不同人的眼里,感觉亦各不相同。
小依与小绮便深为感动,庆幸自己主人终于遇上好男人。
小绮更是姗姗下马,来至重耳身前,裣衽一礼,“谢过公子关心,路途虽遥,但奴婢与小依亦有信心护送夫人归蔡。”
“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公子?”小依粉颊微红的说出这话后,朝蔡姬处瞟了一眼,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