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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丫头小心翼翼的关上门,然后和另外两名丫头离开了走廊。
东厢房的灯蓦地熄灭,可见主人已然上床。
而西厢房却传来奉扬之的淫笑之声,显然有丫头遭殃。
哼!什么剑主门徒,竟连拓王一个管家的定力都不如,不过这样也好,呆会进入重耳房间时,也少了头顾忌。
重耳捏了捏季槐的小手,示意他要准备进入。
季槐美眸轻闪,手抚剑柄,似乎说:妾身与公子共生死。
该来的始终逃不过,重耳猛一咬牙,倏忽间已滑至门前,缓缓伸手。
“咯吱……”一声,大门嘎然而开。
“谁让你进……”斜躺在床的重耳刚反应过来,重耳快如闪电的一剑已擎至他的喉管处。
出乎重耳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眼前这个重耳好似根本不懂武功,慌乱的神色与平常人般浑浊的内息,竟丝毫没有那种习武之人的本能反应,甚至连普通人都有不如。
这使得重耳的剑速慢了下来,剑锋一晃,横压在重耳的脖颈处。
压低声音道:“你不是他?你是谁?”
“好痛……别……在下是……”当他看清楚重耳的相貌时,挣扎的身体猛然一软,脸色铁青地抬手指向重耳,“你……你……是……公子重耳……不关我事……”
公子重耳。
这个称谓使得重耳心里掀起了异样的涟漪。他不由恍惚地意识到,眼前这人竟不是他要找到人,而是另外一个替身。奇怪的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竟因公子重耳的身份而维系在一起。看着这个几乎吓得要尿裤子的软弱男人,重耳依稀想起了自己的往事,这记忆是那样陌生和遥远,几乎与旬生毫无关系。
原来我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公子重耳,而事实告诉他,公子重耳这个名字与己无关,自己,只不过是公子重耳暂时的代替品而已,一如眼前这个男人。
狐突既能找一个替代者,那么拓王为什么就不能效仿呢。
重耳顿时想到,也许这里只有两个人才能解开他心中的疑惑。
“告诉我,狐熙住在那个房间?”
“重耳”大惊,瞪大了眼睛张惶地看着重耳,语无伦次的道:“不知道……哦……知道……他在右首第三进。”
重耳稍稍沉默,冷声道了声“抱歉”,便挥掌劈向他的脖子。
虽然这个假重耳更是无辜,但他知道必须抹杀他说话的机会。否则,一旦重耳对人说遇到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拓王便会有所反应,而他目前形势风雨飘摇,能暂时稳住拓王,便能为将来的反击争取时间。
重耳与季槐小心翼翼的向屋舍右廊潜去。
廊中漆黑如墨,似乎处处藏有不测,但整个右厢房才四进房,以是重耳很快便认准了目标。
贴近窗前,隐约可闻呼吸之声。
狐熙,这个曾带他走入重耳世界的人,是他第一个将要对付的人,这不能不令重耳思绪横生。如果一切可以从头再来,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但一种被人洞悉所有秘密的压抑之感,却使他不得不狠下心来。
别怪我,只怪你当初不该遇上我,更不该选择我。重耳暗发内力,震粉碎了窗棂,人影疾闪而入。
房中呼吸顿止,狐熙在半梦半醒之下,亦做出了快速反应。
一手摸上挂在床前的铁剑,开口便欲大声疾呼。
但他张开嘴,却发现自己竟发不出任何声音。数道汹涌的暗流朝他狂滚而来,势无不摧的强压几欲使他窒息。
这瞬间,在闪烁的剑光下,他隐约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像是陡然从天而落。
“旬生见过狐总管。”重耳见狐熙已然受制,便不再隐瞒身份,他觉得这样才能给狐熙最强烈的震撼,只要先夺其志,再坚强的人,也会因骤然的刺激,使之勇气与斗志皆失,也许这过程很短,但足以让重耳明了一切。
“你……还是来了……哎!”狐熙面色惨然,似乎想到了某种后果。
看见重耳。他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万事皆休,既然重耳能摸到这里,那么证明拓王对重耳的控制失败。这个以前他从没放在眼里的小流氓,竟这么快便展开反击,而且反击之快、之准、之隐秘,简直不像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所能做到的。
这还证明,在他和重耳分开的这段时间内,重耳依然在不停的飞跃,从武功到智慧。自己与其不管在任何方面。都落于绝对的下风,甚至连反抗之心都无法提聚。
这不能不说是他的悲哀,毕竟这个变化的始作蛹者是他自己;这不能不使他生出一丝的骄傲之心,一切都起于自己,起于他的眼光。虽然他绝没有想到会有今天,但结果却活生生的出现。
重耳的到来,他明白自己的人生已然走到尽头。他不奢望重耳会放过自己,即使重耳不下杀手,拓王也绝不会放过他。
因为,两个重耳的会面将结束以前所有的一切,对于维护周王朝完美的构想,再无挽救可能。毕竟世上再难寻找第三个重耳的替代品。
“公子重耳呢?在哪里?”重耳轻声道。
“他……呵呵!死了……”狐熙绝望的道:“他一年前就死了……再也没有公子重耳这个人……”
重耳浑身一震,吃惊的看着狐熙。
“那么在你和狐突找到我之前,他就已经……那么狐突他知道吗?”
半晌,狐熙脸上浮现一丝内疚的神色,缓缓的摇了摇头,“公子重耳患病的后几年,都是我在照顾他,狐将军他时间有限……如果你遇到狐将军,请代我说句话,就说狐熙来生再去伺候他,他是个好主公。”
重耳沉默良久,心头波涛暗涌。
原来他早就死了,我追逐的只是个虚幻的影子罢了。按理说听到这消息,自己心中应该非常轻松才是,为什么却异样的沉重呢。
“那……知道这事的人有多少?”
“除了我和拓王……”狐熙眼中一片迷茫,喃喃道:“本来拓王在洛邑见过你后……便否决了捧你登上晋王宝座之举,他认为你不是个轻易能屈服于他的人,无奈临淄这个重耳的天资竟只限于乐律,呵呵!他接受培训的时间比你长,但毫无效果,天意,若还给一年的时间,他必定能取代于你。”
说到最后,狐熙的眼睛霍然闪亮起来。
“你毁了一切,拓王不会放过你的,你将受到前所未有的惨烈报复!”
“我不在乎多一个敌人。”重耳淡淡地说,他的神情有一种豁出去的平静,“拓王没说错,我从骨子里就没有向人低头一说。你应该多为他考虑考虑,和我旬生为敌的不在少数,但我依然活着,而他们呢,嘿嘿!你是看不到他们的下场了。”
“拓王不是别人……”狐熙突然信心大振道。
重耳嗤之以鼻:“你以为他是神?如果他真有那本事,为什么周王朝还如此落魄。你先告诉我奉扬之偷偷来临淄干什么?还有……昨晚唱歌的那个女人是谁?她和重耳什么关系?”
狐熙猛的扬起脸。泪水从眼角流下,又慢慢低头不语。
重耳一字一字道:“即使你不说,我也会知道,正如我能找到你们一样。”
“不错,你能在若大的世界里找到这里,的确出人意料。”狐熙轻轻吸气的声音,“不过,你奈何不了一个死去的人。”说完脖子用力前挺。
“噗嗤!”血花溅透重耳全身。
早在狐熙语气不对时,重耳便稍感不安,但他的反应终究还是迟了半步,世上再高明的武功也无法阻止一个存心寻死的人。
望着狐熙瘫倒在地的躯体,重耳慢慢地回过头,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凄怆。
重耳径直从季槐身边走过,毫不掩饰脚步声向外廊走去。
夜空中依然飘荡着淡淡的寒气,星光朦胧,整个夜空像是裹上一层薄纱,散乱而浑浊的穿过高墙,照在泥地上,使得一切都陷入朦胧和迷离中,更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一切……就这么结束。
世间只有一个公子重耳,没有人再能拿一个死去的重耳来威胁他。
他想笑,却发现哭或许更合适。
因为,旬生将彻底从这个世上消失。
季槐脸色苍白的看着他,她不知道房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使得重耳如此反常。
重耳忽然转过身,咧嘴苦笑,“他早已经死了,我一直在追逐一个死人。”
这是重耳当晚说的最后一句话。
介子推正伫立在清拂院中,面色难得一见的凝重。
狐射姑忍不住道:“子推可是因为刚才的那群杀手而想到什么?”
介子推抬头望向夜空,眼中射出复杂的神情,轻轻吁出一口气道:“有些话不说比说了的好。”
狐射姑仔细地揣摩着介子推的每一个字,过了许久才缓缓道:“公子越来越让人看不懂,行事毫无轨迹可寻,好像这次,突然离开戎族,转至齐国……以公子之聪慧,难道看不出来齐国已是太阳西下,不要说能给公子什么帮助,自身都难保矣!”
“射姑可曾看出那群杀手的来历?”介子推话锋一转,“而且禁军偏偏在杀手们崩溃之际到来,之前那么长时间禁军为什么就没反应,难道只是巧合?”
“难道是临淄即将会发生变故,有心人才急于除去公子。”狐射姑说着连连摇头道:“不对,公子不属于任何一方,他们没有理由找公子的麻烦。”
介子推正容道:“错矣!公子最起码在表面上属于齐恒公一方,也是最危险的一方。伴随一个行将朽木的人,而这个人心中只有齐国霸业,人世间的亲情友情都淡漠如水。若不及早离开,怕是再也走不了……”
狐射姑暴睁双眼,失声道:“不会有这么严重吧?”
介子推叹道:“齐侯果然一代天娇,不得不令人佩服。公子的到来,恰好成为齐侯棋盘上一颗重要的棋子,或者说公子是他手上的试金石,四位有继承权的派别先会向公子示好便是证明,若非如此,以公子一个避难者,谁还理睬他?但这一切的幕后操纵者当然是齐侯,他表面上昏庸老朽,心底清如明镜哩。”
狐射姑恍然大悟,“明白了,今晚的杀手一定是四大派中的一派,他们定是以为公子倒向了谁,从而决定下毒手,斩断他作为齐恒公或者另一派的耳目。”
“不过……”他清了清嗓子,目光直射介子推道:“公子一向都重视你的建议,当初你为什么不阻止公子来齐?”
介子推双眼一凝,道:“若想成为一代王者,必然要有一番经历,若是诸事皆由人去做,公子将来的思考必然有局限性,这也是离晋后我为什么避开公子的原因,这也是人类共有的惰性。”
“哦,难怪……可齐国之游怎么说,明知道毫无结果……”
介子推好似想到什么,微微一笑道:“公子的有些想法,已不是你我能揣度的,比如,今晚,他宁可看着我们与人打斗而匆忙离开,这不是公子的作风。”
“是啊,有些奇怪。”狐射姑抬头望天,皱起了眉头,“天要明了,公子……”
“公子回来了。”介子推忽然回过头去。
重耳与季槐正越墙而入,两名守卫正恭身行礼。
“我们有伤亡吗?”重耳看见介子推便急问道:“后来可曾发生什么?”
“没有,只是公子吩咐的事情没做到。”介子推微微恭身,“禁军抓走了杀人所有的人,包括尸体。”
重耳并不惊异,其实当他听到禁军的马蹄声时,便明白,问口供的机会已经随去。是已他眼中精芒一闪随即隐去不见,浑不在意道:“明天我便要去见齐王,想必一场大戏就要上演。”
介子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