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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方人马人数相当,谁也不敢起心发难。一时间,堂堂齐宫竟成了战场,壁垒森严,戈矛相向。
而威震天下的霸主齐恒公,死后居然没有一个儿子至灵前祭吊,任其尸首在榻上腐烂。
更让众大臣惊异的是宫前的数万兵马,挤得道路上水泄不通,即使是上朝的大臣们,要通过这条长街入宫都得费尽九牛之力。
当该到的大臣都上朝后,易牙便亲自来到后殿,以请出重耳与齐姜。
他刚行至殿门,耳边隐约传来齐姜的哭泣之声。
齐姜有多么痛恨齐恒公,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是他,一步一步的引导齐姜去寻觅生母;是他,授意竖刁偷带着齐姜会晤华姬夫人。
他有时甚至开始佩服自己的聪明和远见。当他发现恒公开始聪爱齐姜之时,他便可是在齐姜的身上打起了主意。而美名其曰的让竖刁去讨好齐姜,只不过是他所留的后手,甚至是一举两得之利。
竖刁不是一直在打齐姜的主意吗?正好送上一份大礼,使得竖刁对他是感激不已。而一旦母女私会之举败露,恒公也绝然不会查到自己头上。
但此刻,他分明听见齐姜是在为恒公痛哭。以至于让他产生一种错觉,好像他什么都没有听见。
但他又深信自己的双耳,齐姜的每一句哭诉,他都听得很清楚。
怎么不到一夜间的时间,齐姜便彻底改变念头。
这对他来说,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他惶恐之余,不免有一丝的好奇之念。
究竟这半夜间发生了什么,公子重耳在里面起到了什么作用?
疑惑间,他不由得轻声问看守殿门的数十名禁卫,这一夜,有没有人进出,殿中有什么异常动静等等。
他等到的是一连串的摇头。
这使得他的心稍稍平静。
挺了挺胸膛,他拔腿迈进隐隐传来恶臭的后殿。
第二十三章 公主齐姜
“林元君……啊……是你吗?”
“不,在下乃公子重耳。”
齐姜呆了一呆,美眸一眨不眨地望向他,射出数道复杂的的神色,欲语还休。重耳知道她想起了那个假重耳,亦是她的歌舞知己林元。
“太像了……哦……眼神稍有不对,你的眼神更大胆。”
齐姜说这话时,眼神飘忽不定。忽而低头向齐恒公逐渐僵硬的身躯看去,忽而直愣愣的盯向重耳。
重耳则静静地望着齐姜,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丝毫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其实当他看见齐姜欲言又止,神情迟疑。心中疑心顿起。她和那个假重耳什么关系?会不会涉及到男女之私,不过看她眉头未散,胸珠颤而不沉之态,应属处子之列。本来与他毫无关系的一个女子,经恒公临终遗托,令他不得不去了解她。否则,即使答应过恒公,也只能做到表面文章,不得于私。
但重耳终究什么也没有提起,只是说:“公主以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齐姜明眸一黯,好似想起来了什么,语气哀婉道:“自生自灭罢了……”
重耳忽然压声音,一字一句道:“如果公主愿意,重耳可助你一臂之力。”
齐姜迎上他的目光,深深看将他眸子深处,唇角逸出一丝莫名的涩意,”他已经死去,你答应他的话,亦可不算,没人会责怪公子。”
重耳露出深思的神情,有些迷惑的望向她。
“公主天人之姿,在下一介难民,自是不敢妄想。但重耳向来一言九鼎,答应恒公的话,当不会反悔,尚且恒公尸骨未寒……如果公主看清楚齐国形势,恐齐国难逃几年灾难,不若我帮你和你母亲离开齐国,你们离去自由,在下绝不会做趁人之危之事。”
齐姜注视着他一对深邃澄明的眼神,心中涌起难言的滋味,好一会才艰难的说:“公子是第一个无视我外貌的人,难道我一夜间老了许多吗?”
重耳苦笑道:“只看竖刁之流对公主的思慕之举,便知公主对男人有多么大的影响力,只是……”
“只是什么?”齐姜的眸子射出奇光。
“在下妻妾甚多,如今四散而居,寄人篱下,重耳何敢再生妄心,徒惹伤悲呢。”重耳说着不由得看了齐恒公一眼,要是说得凄惨,恐怕没人能与恒公相比。”
齐姜忽然道:“公子觉得我应该听他之言吗?”
重耳闻言一怔,不由苦笑。
以齐姜恨恒公之心,的确没有理由听恒公遗命。如此,也好,没有齐姜母女之事,顺利离开临淄把握也大了许多。
虽然这个女人容貌不下弄玉、琉璃,但不知为什么,他似乎很难对她生出爱意。也许是她对自己父亲的残酷之举,也许……是自己长期逃亡,强烈的求生之欲逐渐压制住男人之欲。
“公子猜错了。”齐姜秀眉轻蹙,露出一副“没有知己”的苦涩表情,这种神情配上两道明如罕玉的美眸,故而显得格外动人。
当然,更让重耳吃惊的是她随后的话语。
“为人子女,不听父命,是为不孝。他欠我母亲的,已经偿还。现在轮到我来偿还。”齐姜俏眼一抬,叹道:“妾身与家母就拜托公子了!”
说完,盈盈下拜。
直到此时,重耳才明白,他面前的女子绝不似他看见的那么简单。简短几句话中,透漏出季槐的坚毅,雪丹清的聪慧,琉璃的变幻,弄玉的沉稳,甚至还多了一种她们都不具备的城府,很难让人一眼望穿,你永远也判断不出她的心里在想什么。
他经历的女人越来越多,他也越来越有一种从不知足到知足,所未曾体验过的滞涩之感。
重耳心中忽然生起强烈的冲动,很想问她与拓王的关系,还有林元、奉扬之……可是他清楚的感觉到,若她不想说,世上没人能让她开口。因此,话到嘴边匆忙咽下,道:“公主是去还是留。”
齐姜瞟了重耳一眼,漫不经心地反问道:“公子可曾忘记回晋之路。”
回晋之路?重耳听得一怔。
齐姜淡淡道:“出嫁从夫,妾身的归宿地是晋国。”
重耳内心狂震,齐姜虽然语气淡漠,但那平静如水的眼神下,分明,分明蕴藏着一团火焰。这样的火焰,曾在齐恒公眼眸里出现过,亦曾在宋襄公和拓王眼里闪烁过。
那是权利之火,对权利的渴望。
至此,他终于明白她与其它女人的不同之处。如果在同样的环境里,换任何一个女人,关心的只是未来的平安与甜蜜,绝不会想到晋国,季槐就不止一次的暗示过,圣岛是可居之地,为什么还要回到纷争的大地。
而齐姜,竟直言不讳回到他的国家--晋国。
虽然那是他的梦,但他绝不能让她看穿自己。正如她一直在掩饰般。
身边有这样一个权利欲极强的女人,是好,是坏,暂且不知。
但他却暗暗生出一些莫名的担忧。
就像平静的湖水,终被投入的石块击破。
重耳呆了半晌,反问她:“你以为我还有回晋的可能吗?”
齐姜却摇摇头道:“那是公子的事,该由公子自己决定。”
说着美眸投向珠红的殿门,黯然道:“很快便到上朝之时,大乱之始……不知道明天会是何种情形。
虽然时间与地点皆不对,但重耳不得不承认,她绝对是个美人,但不是弄玉、季槐那种精致的美,脸上五官皆显瑕疵,可是整体搭配之下,却闪烁出一种无与伦比的美丽。尤其是张显得稍大的檀口,唇角习惯性的微往上弯,使得旁人生出一种极难驯服之心。
重耳不禁一凛,脱口道:“你明知如此,怎么还与他们……”
“同流合污吗?”齐姜娇躯挺了挺,凤目圆睁,毫不畏缩道:“大王纵然一世英雄,却在年暮犯下大错,当他宠信高、国两家、立太子昭之时,本应彻底将竖、易二人打压下去,或者是杀了他们,或许这样还能使齐国有延续辉煌的可能。但,大王竟天真的想使朝臣之间互相制衡,使之竖刁、易牙权利大增,以为这样便能让太子昭从中渔利。岂不知竖、易二人亦不是傻瓜,他们自是不能坐视太子昭继位,若太子昭继位,便预示着高、国两家的强势,反之,将来的齐国,绝然没有他们的一席之地,甚至性命难保。”
“所有的人都低估了你,若你身为男儿,齐国也许不至如此。”重耳难以置信的叹道:“可你与他俩合作,能得到什么呢?只是单纯的为母出气?”
齐姜一瞬不瞬地瞧着他,似解释又似在疑问,“即使没有齐姜,难道就能保主大王的性命,就能使之齐国安稳?”
重耳忽然长出了口气,轻松道:“是了,你所加之恒公身上的,不过是些伤人心的言语,如此,才能避免他们下手毒害;如此,才能使你的父亲少受侮辱;如此,能让你父亲明白他的爱……”
齐姜的眼眸一阵迷离,似激动,似难过,更像是有泪在眼眶蔓延。
“没有人比……我和母亲更爱他了,他是个真正的男人,当世霸王,威风一世,死去凄凉,也是天道轮回……他并没有败给任何人,只是败给时间……”
直到此刻,她才猛的跪到齐恒公榻前,抚摸着那对依然圆挣的眼睛,眼泪如雨下淌。
“大王!我的父……”
望着她抽动的双肩,重耳心底一颤,不由自主地上前搂住她的头。
齐姜抬起泪眼,看见重耳眼中射出怜惜和同情,便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重耳双手一紧,把她搂得更实,俯身柔声道:“好了,都过去了……”
“今后妾身就全靠公子了!”齐姜忽一小声道:“不知外面现在……”
“天明自知。”重耳忍不住道:“你可会听他们的吩咐去说?”
“妾身听公子的哩。”
齐姜抬起头,眸子里除了悲伤,更多的是坚毅和期待。
“形势不至于一边倒,竖、易二人也许能占得先机,但也并非没有漏洞。”重耳说这话时,心里亦在打鼓,只希望公孙无景能明白他的意图,否则,任由一方坐大,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个噩梦。
“救我母亲……”齐姜用难以掩饰的恨意道:“妾身与他们周旋,都是为了我可怜的母亲,竖刁一直……一直都在打坏主意,而昨天,我竟晚到了一步,母亲她……被那贼子给掠走。我好恨自己……”
重耳陡的提高声音,“公主节哀!”
说完小声道:“隔墙有耳,他们必然派遣人在殿内偷听。”
齐姜初始一怔,随后微点螓首,凑到重耳耳边道:“妾身希望公子能答应一件事。”
重耳示意她但说无妨。
“请不要阻止竖刁……只有和他一起,才能找到他藏人之地。”
甜美娇柔的声音和无形的少女体香,使得重耳不由呆愣。
齐姜会错意思,立刻惊惶道:“公子放心,妾身绝不会让那贼子碰一根毛发,最多……也就一死。”
重耳一怔,旋即醒悟,伸手握住齐姜的小手,柔声道:“你的母亲,当然也是我重耳之母,不救出她,我们何能安心。嘿嘿!有我在,竖刁何能动你,你就放心跟他去吧,我会紧随其后。”
不过,他怕是早就动了你母亲,竟让他做了次我的便宜岳父,该死的家伙。
“谢谢……”齐姜忽地闭上双目,好一会才睁开,闪着奇怪的光芒,“我要亲手杀死他。”
“怕是有些难……”重耳伸出右手,绕到齐姜头后,轻柔地抚摸着。齐姜欺霜赛雪的双颊微现红霞,语调却是出奇平静,缓缓道:“妾身会做到,公子相信吗?”
“相信。”重耳可以不相信话语,但无法不相信这对眸子。
齐姜刚想说话,忽然眉头一皱,轻声道:“来人了。”
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