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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缓缓未散的劲风,便是一遍死寂。这种感觉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肃杀”!
重耳勃然变色,他想到了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既然郑文公不想得罪晋惠公而阻其过境,那么他更有可能派遣军队在荒凉之地截杀重耳一行。从而讨好于晋。
“你们是谁?为什么突施暗箭?”赵衰在重耳的示意下,策马缓缓向前。
风“呜呜”地刮,可是对方毫无动静,仿佛刚才的群箭是幻影。赵衰有些失望,也有些恼怒,他大喝道:“我家主人是重耳公子,有主事的请出来说话。”
对方依旧陷于沉静,空气也愈发地紧张。
重耳悄悄对一行人作了个布阵的手势。
对这种莫名的情势,他有些担心。
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但为什么一轮箭射后便……
好在对面草丛中终于站起一人,此人身材魁梧,身着普通晋服,手握马刀,隔得远远地,声音却清晰得仿若耳边。
“抱歉,此路不通。”
重耳心忖,原来是有心人想阻止我前往秦国。会是什么人呢?夷吾还是……他仔细观察这人,想从他身上走出点什么来。
这人年纪不过三十,披散的头发蓬乱得像个草窝,加之劲风吹袭,如野草般四扬,虽然他说话漫不经心,但绝不是个好惹的人。
“不让通行?就乱射箭?”重耳心中虽气,但依然客气地说道:“请问你们知道我们是何人,又是何人命令不让通行?”
这人冷冷地摇了摇头,毫无感情地道:“我们只知道拿命来阻止你们通过,如果你们执意前行,那么……”说到这里,重耳感觉他的眸子里闪出一丝担忧。
“哼!想拦路,给我看看你们的实力够不够。”介子推缓缓向对面行去,每一步踏下,便如战鼓擂响,时间也仿佛在他踏出的每一步中凝固。
这人身体激伶伶地打了个寒颤,眼睛中的光亮也顿时失色。如果说刚才一轮箭射下重耳与介子推无与伦比的表现让他们射不出第二箭,那么,这一刻,他已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对方的强大,不过,他早以明白自己的生命,只为一刹那的闪烁,为此,他的目光陡然变得锋利起来,只是他的目光比不上那两道幽深而似有着实质眼波的目光。
“他若再向前十步,杀无赦。”随着他的声音,野草丛中腾地冒出大批与他装扮类似的人来。
细细一数,竟有百数之多,而且每个人都像天生的杀手,冷酷之极。
介子推脚下一顿,回头向重耳望去。
重耳大惊失色,他想自己是明白了,放眼整个东周,要想在短时间,任何环境下抽调百名年轻高手的家族和诸侯都不可能,只有一个人拥有如此势力--拓王。
“你们是……”重耳说到一半警觉地停住口,如果真脱口说出拓王的名字,那么势必撕开脸,再无回旋余地。在了解清楚拓王阻拦他的意图前,他完全可以装作糊涂人,这样,即使杀了拓王的人,也可以推卸。
想到这里,重耳沉声道:“拦我路者亡。”说到这里,他缓缓上前,与介子推并立。
两个人,面对百人,气势竟全不落下风。反倒是那群人眼中气势渐弱。
对面领头之人神色大变,他没料到对方竟如此强横,如果对峙下去,己方的气势怕是会在强压下崩溃。再不动手,便会不战而败。“我倒要看看你的能耐。”他神色一凛,说话间,整个身子便若一柄凌厉的剑向重耳标射而至。
几乎在头领动手的瞬间,草丛前排近三十名刀剑手以一字长蛇阵的布局向两人疾扑而来。天空毫无征兆地蓦然充满了无数璀璨无比的刀剑光芒,宛如满天星斗突然洒落人间。
然而看在重耳与介子推眼里,不过是一群扑火的飞蛾。
重耳眼中甚至闪过一丝怜惜的神色,也许,这群人中就有曾经帮过他的钱山米行的剑手。但他不得不动,而且动得更快,更凌厉。他与介子推如旋风般撞入人群中,地上的野草便若是两条巨刃划过,现出两条宛若软席的道路来。
如果换在以前,只消对手有四人围攻,他怕是无法抵挡,但现在的他,深层次的强横便是介子推也犹避三分,稍逊的只是外在的东西,比如他用剑,介子推用掌,但无论是周围的刀光剑芒如何耀眼,但一旦接触到掌风,便如石沉大海,有去无回。
介子推手掌挥舞的时间火候真是恰到好处,仅仅一个照面,便有五人倒在掌风下。尽管重耳剑下同样倒下五人,而且奇妙无比的一剑正中满天幻影中的刀锋,数柄狂刀在接触的刹那支离破碎,每一片都带着星光闪耀,分裂四射,呼啸着飞向前方。
“呀……啊……”随着连续的惨叫声,便是连串的“砰砰”倒地声。
才一个轮回,前排三十余人便躺倒大半,剩下的皆目露恐惧。他们或许是世上最冷酷的杀手,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害怕,更不害怕死亡。但在差距过大的强大面前,他们的精神被击溃。第二排的人竟忘记上前攻击。
但是,他们不愧是拓王手下精兵,纵然受重耳与介子推联手强袭,失神也只有片刻。几乎没有任何人下命令,立在草丛中的几十人迅速搭起强弓。
重耳大喝一声:“保护女眷……”身体已如飞鹰般凌空腾跃,他真正动怒了。拓王可以伤害他,但绝不允许对他所爱的人施以加害。在这一瞬间将功力提升到极限,手中长剑已模糊不清,说它像在长空排列的扇子,或什么都没有。覆盖面之广,霸气之卓绝,似乎不可以阻挡。
便是一旁攻击的介子推,也心生寒意,即使是他亦无法有绝对把握接下重耳这招。
这类剑法前所未有,初看,毫无杀气,但转瞬间却感觉,整个天空都是你的敌人。那已不仅仅是杀气,而是融合进剑主的强烈愤怒而浓缩的杀机,当这样的人想要杀人时,他的剑一般都极为坚定,一般都不会落空,而且都绝对的狠辣。
又是一个瞬间,草丛中跌落无数身体,那些已经拉满的弓无力下坠……
“啊!”人群中传出失魂的呼嚎,”他们杀了这么多……拼了,给兄弟们报仇!”
如果杀手失去冷静时,也就是他们死亡的终点。重耳等的就是这一机会,他不会给拓王第二次机会,追究是要一战的,能在面对他前削弱一点是一点。否则不知有多少手下和亲人毁在他们手中。
“赵衰,杀,胆敢站直身体的,全部消灭。”
随着重耳的命令,赵衰魏犨狐射姑等一干人早已忍得眼睛发红的人,如下山猛虎,皆以暴旋的身姿嵌入敌群,旋荡间带起狂乱草尘,更带有一股噬血的死亡气味。
仅仅重耳与介子推便够他们受的,再加上赵衰他们的加入,敌人仅存的勇气瞬间瓦解。
一场残酷的大屠杀拉开序幕。
有敌人开始逃跑,数十旬后,原野上除了哀呼惨叫,几无站立的人。
“告诉你们的头,不管是谁主使,我重耳必有回报。”重耳说这番话时,眼神清澈,像是那蓝得发碧的天空,没有丝毫杂质,仿若刚才挥剑屠人如狗只是幻影。
楚成王听说重耳到来,极为高兴,命令朝臣--宋公以什么礼节迎接重耳,楚国亦然。凡宋公送什么礼物重耳,楚照样奉送,并加上一倍。
楚国处于南蛮之地,向来被中原各诸侯视为夷人,不甚礼敬。虽然近年来楚国兵威大盛,中原各诸侯闻之色变,畏惧不已。但畏惧是一回事,礼敬则是另一回事。
在中原各诸侯眼里,楚国乃是不知礼节的蛮邦。许多中原诸侯发生内乱,公子们被迫逃亡时,极少有逃到楚国。但是今日,重耳却来到楚,这说明楚国在中原各诸侯国小中,已与往日不同。
重耳是堂堂晋国公子,又是周王室嫡系,非一般自命为华夏之邦的中原诸侯所能相比。放眼天下,当今能与楚国匹敌者,唯齐晋秦三国而已。可是晋国的公子却要逃想楚国接受庇护,这令得楚成王大感光彩,如同又打了个威震敌胆的大胜仗。
当然,楚王意欲接纳重耳还有个不为人知的原因。
重耳自然不清楚,他对楚成王给予的礼遇,又是高兴,又有些担忧。
他并非投奔楚国,而是借道至秦。
可纵然是傻瓜也断然不会在楚成王兴奋之极的情况下露出借道之意,否则,楚王脑羞成怒下,不定将他囚禁终生,甚至有可能将他一杀了之,将脑袋送往惠公。
重耳只能以非常谦恭的言辞感谢楚成王,并以父兄之礼拜见。
楚成王高兴之余,在大堂大派宴席,演奏雅乐,招待重耳一行。
楚国的大殿比齐国还要辉煌,尤其是朝堂正殿,台基更是高达九丈,重耳及其从人坐在朝堂之中,犹如坐在云霄之上,恍恍然机疑梦中。
殿上的金鼓之乐的宏大,更是远超重耳的意料。其中又以编钟最为神奇。晋国也是强大的一等之国,但朝堂木架上悬挂的编钟不过十余只,重者数十斤,轻者只有数斤,只能勉强奏出五音。而楚国的编钟根本不用木架悬挂--钟架本身亦为青铜所造,其状似人形,如力士托山一般,威武雄壮,且架上编钟一排排耀人眼目,看上去何止百何?其中甚至有重达千斤者。
晋国的编锺演奏时为二三美女以小锤敲击,清脆有余,浑厚不足。
楚国的编钟演奏时竟需十余赤膊大汉,手抱彩绘大棒,浑身涂朱,边舞边敲击大钟。其间又穿梭四五美女,以细棍敲击小钟。
其音色既清脆又浑厚,清脆时如山间溪水,又如竹叶垂露,滴落在深潭之中。浑厚时如天际万马奔腾,又如海潮涌入大江,呼啸于山云之间。
重耳等人均听得痴迷,不知身在何处。
朝堂上演奏的虽是雅乐,但堂前的歌舞却非雅乐之舞。
楚王亦如周天子般的规模,同为八八六十四人。六十四名乐女没有穿常见的轻纱长袖,而是半裸着身子,腰间系满五色羽毛,头上也插有长长的稚尾,舞姿似在模仿鸟的动作,做出飞翔展翅跳跃等种种姿态,还用楚地语言唱着重耳一句也听不懂的歌。
“此乃凤鸟之歌。”楚成王对重耳介绍道,脸上全是无法掩饰的得意之色。
重耳虽有说辞,但他又怎么会在这样的时刻与楚王争一时之风呢。因此,他与赵衰等人的脸上全然显示出被楚国的富丽堂皇征服了般。
其实他来楚的路上便向齐瑾请教了关于楚地的一些知识。比如这”凤鸟之歌”的来源等等。他遗憾的是季槐等三人没能前来领略这楚地雅乐,介子推一如从前,不参与任何宫廷活动。
不过他依然奉承了一句:“楚国地方千里,物产丰富,甲于天下。今日一见,果然不虚,令重耳羡慕之至。”
“哈哈!”楚成王大笑道:“公子若肯留在楚国,则楚国之富,当与公子共享耳。”
重耳虽面带微笑,但心底却又炸开了锅。楚王的意思很明确,要长留于我,怎么对其明说呢?
“哈哈。”楚王又是一笑,“公子胸藏大志,我楚纵然地方千里,怕也留不下你。”
“贤君言重。”重耳苦笑道:“逃亡之人,能得一安身之地,便是大幸,何敢妄生大志。”
“寡人说公子胸有大志,并非随口一说,而是有感而言。”
重耳惊道:“贤君之言,高深莫测,重耳糊涂。”
楚成王眼眸骤闪,利芒直射重耳,缓缓道:“寡人一生不肯服人,但放眼天下,却有三人令寡人不得不服。”
“不知这三人是?”岂止是重耳,便是一旁待陪的楚国朝臣俱都竖起耳朵。
他们实在想不出,目空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