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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子寒一边凝神倾听著山下的动静,一边健步如飞地往西南面的海岸方向奔去。
这时,天上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夜黑如墨,林子里则更加黑暗,使凌子寒暗自庆幸。
不过,戴著夜视镜和不可见光探照灯的那些特警们的行动也丝毫不慢,已经有几个从後边遥遥赶了上来。
凌子寒一直忍耐著没有开枪,也没有减慢前进的速度。他知道,如果自己一开枪,那麽所有的人都会包围上来。他绝不会莽撞行事,必须确认对方已经发现了自己,并且向他射击了,他才会开枪还击。
一场沈默的追逐在细雨中展开。
那些特警对前方时隐时现的那个人的行动速度十分惊异,在通话中推测对方很可能是臭名昭著的“狼杀手”。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而且好像受过特种作战训练,个个身手不凡。他们常年为B国黑道所用,犯案累累,绑架、勒索、杀人、抢劫,无恶不作。
思虑及此,特警们的行动更加小心翼翼。对方好像也跟他们一样,行动十分敏捷谨慎,并不直线前进,而是在树木间闪烁来去,其身影从来不会暴露在他们的视线里超过一秒锺。
雨越下越大,特警们的追踪越来越困难。於是,他们决定开枪射击,以延缓对方的速度。
凌子寒刚刚从一棵树後斜向朝另一棵树後窜去,身後便传来了一阵激烈的枪声。冲锋枪和突击步枪的子弹如雨般倾泻而来,大部分打在了树上。夜鸟不断被惊飞,惊惶失措的哑哑叫声在夜空中回荡。
凌子寒迅疾地在地上一滚,翻身躲在了一棵大树後。他端起冲锋枪,朝著子弹的来处射去。
一场激烈的枪战伴著唰唰的雨声在山里展开著。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不时响起。
消息传到市里,警察局长看到事态严重,於是也顾不得党派之争,立即下令再增援50名警员,并送去近万发子弹。
凌子寒边打边撤,随後又声东击西,故布疑阵,在黑暗中一阵急掠,在另一个方向对那些暴露在眼前的人影猛烈扫射。警察们非死即伤,纷纷推测“悍匪”的同夥前来增援了。
凌子寒随即掠回原地,提起旅行袋,伏下身急行。
此时,他的身上已中了4枪,分别穿透了右腰侧、左臂,擦过左边小腿和右肩。这几处枪伤并不重,也没有子弹留在体内。在枪战的间隙中,他迅速撕开贴身的纯棉恤衫,紧紧扎住了伤口。
随著雨势渐急,寒气不断地在山野间笼罩上来。他在奔走之间呼出的热气在空中凝成了白雾,幸得山中有轻纱般的雾气缭绕,使追兵不易发现他的踪迹。
此时此刻,散布在林中的警察们草木皆兵,动辄开枪一阵乱射,不时有零星的枪声响起,子弹乱飞。
他则不打算回头顾及那些散兵游勇,也不敢稍作停留,一直往南疾奔。在他的记忆里,直线距离应该还有一公里就可以到海边了。
就在这时,一颗流弹在黑暗中飞来,斜斜地钻进了他的右胸。
他立刻站住,迅捷隐身在一棵树後,抬手捂住伤口,缓缓地呼吸了一下。很明显,那颗滞留在体内的手枪子弹已经伤及了他的肺部。
他皱著眉,从恤衫上撕下布条,将伤口扎紧。边做著这一切他边思忖著,显然不可能下水游泳了,必须改变线路,直奔南面的月亮湾。他要使用真正的“狼杀手”一向惯用的手法,劫持人质,然後离开。
想著,他在地上挖了个坑,以独特的手法将旅行袋连同袋里的所有物品全都埋了进去,从外表看上去没留下半点特别的痕迹。此时,他的手里只有一把纤巧的HK…MP5K冲锋枪,负担轻了很多。
当他再次在黑暗的夜色中向南行进时,微微发出荧光的手表告诉他,已经快到凌晨4点了。
由於天色太黑,又风大雨急,那些追捕他的警察们一直没有发现他的踪影,却因为乱开枪而屡次误伤自己人,赶来亲自坐镇指挥的警察局长於是下令停止射击,先封锁长山,追查“悍匪”行踪,等天亮再进行围剿。
林中顿时安静下来,只听见风掠过树梢和雨点打在枝叶间的声音。
凌子寒缓缓地呼吸著,大大放慢了行进速度。尽管如此,他的喉间仍然感到有血腥气在不断上涌。他费力地吞咽著,不让那口血吐出来。冰凉的风雨使他一直保持著清醒,但他也意识到自己已经越来越虚弱。从各个伤口里流出来的血浸透了包扎著的棉布条,血水和著雨水已经湿透了他身上的衣裤。好在他穿著一身黑衣,即使在白天,也看不出血迹来。
当他表上的数字闪现出已经5点时,他停了下来,靠著树喘息著。等缓过劲来,他看了看天色,东方已经有一丝银色的光线在隐约闪烁。
这时,他听到了海潮声。
7
风景如画的月亮湾旁有一所学校,那是南港经贸大学。
陈娅是管理专业的学生。12月6日是她20岁“大寿”的日子,她的男朋友朱明开著车带她来到靠近长山的海滩旁,两人在连绵青山与无边大海之间搭起帐篷,住了一夜,以示庆祝。虽然一夜急雨,但他们的帐篷却足以抵挡风雨,那唰唰的雨声反而更为他们增添了情趣。
当天色渐渐发白时,他们又拥抱在了一起。正缠绵之间,有人在帐篷外轻声说:“对不起,先生,请您出来一下。”
二人神色大变,以为自己触犯了什麽规定。长山有一部分是军事管制区,这他们知道,但他们明明是在长山脚下,月亮湾侧,应该没有问题呀?
朱明安慰地对陈娅说:“你不要慌,我出去看看。”他匆匆套上T恤、牛仔裤,随即躬身出了帐篷。
外面站著一个十分年轻的男孩子。他穿著一身湿漉漉的黑衣,脸色十分苍白。他的双手背在身後,目光炯炯地盯著他。
朱明怎麽看他也不像是什麽管事的公职人员,於是没好气地问道:“干什麽?”
凌子寒将头朝不远处停著的那辆半旧的福特轿车微微一摆,问道:“那车是你的?”
“是,怎麽样?”朱明更加不耐烦了。“你到底是什麽人?管什麽闲事?”
凌子寒轻轻咳了几声,勉强压住翻涌上来的血气。他温和地说:“我有个建议。”
“什麽?”
凌子寒微笑起来:“在你的女朋友面前,一定要保持英雄气概,要冷静镇定。”
此时,仍在下著大雨,朱明见这个不识时务的小子让他出来淋著雨,却尽说些不著边际的废话,忍不住跨前一步,气得想揍他。
凌子寒飞快地从身後伸出手来,将枪口顶在了那个血气方刚的小夥子的腹部。
“你……”朱明顿时呆在那里,不敢稍动。
凌子寒轻声说:“跟你女朋友打个招呼,我们走。”
“去……去……哪儿?”朱明发起抖来。
“不太远,保证今天就让你返回来。”凌子寒贴近他,脸上一直保持著和蔼的微笑。
远处如果有人看著,一定以为这是两个好朋友在谈笑,顶多觉得这二人站在雨地里有说有笑,脾气有点古怪。
朱明的全身不受控制地直颤:“我……我……”
凌子寒右手握著枪,左手有力地抓住了他的肩膀,帮他稳住。“镇定。”他的声音仍然很轻,但十分从容不迫。“你不想惊动你的女朋友吧?我保证,只要你的女朋友发出一声尖叫,我立刻杀了你们俩,然後开著你的车离开。”
朱明马上明白他说的是真话。在这个外表天真无邪的“恶魔”的帮助下,他稳住了身子,转头对帐篷里说道:“小娅,我遇到一个朋友,有点急事要去办一下,你一会儿先自己回学校,我很快就回来。”
陈娅显然非常意外:“什麽朋友呀?”
朱明看了一眼凌子寒,说道:“是中学的一个老同学,他家里出了点急事,要我送他回去一趟。”
陈娅通情达理地说:“好吧,那你去吧。”她此时衣冠不整,花容失色,十分不愿意出来见外人。
朱明於是跟凌子寒一起,朝汽车走去。
凌子寒忽然问道:“你有大毛巾吗?”
朱明没说什麽,从车的後座拿起一块浴巾递给他。
凌子寒接过,又问他:“有干净的衣服吗?”
朱明颇有些啼笑皆非,一指车後座,那里有一身他为了露营准备的替换衣服。
凌子寒将浴巾裹在身上,坐进了车里。他一身的血水被浴巾迅速吸收,暂时不会染到车上。
“好了,往木里开。不要经过长山,从市郊绕过去,然後上高速。如果遇到警察,由你应付。记住,我们是同学。”他轻声说道。“放聪明点,我手上拿的不是手枪,是特种部队最喜欢使用的那种冲锋枪,枪里有68发子弹,300米之内弹无虚发,杀几十个人都没问题。”
朱明听著他温和地说出如此冷酷无情的话来,不由得打了个冷颤,随即控制住微微发抖的双手,发动了车子,往外开去。
凌子寒以顽强的意志支撑著,重新包扎好伤口,用浴巾印干了血水,再套上朱明的铁灰色T恤、毛衣和黑色的牛仔裤。虽然他的动作已经慢了许多,但和正常人相比仍然很迅速。
现在,他完全变成了一个斯文孱弱的书生,一个单纯的年轻男孩子,脸色苍白,似患重病,根本没有一丝一毫“悍匪”的影子。
他靠在座位上,一声不吭地看著前方。朱明的个头跟他差不多高,但比他壮硕,那件毛衣穿在他身上显得很宽松。他将握枪的右手隐在毛衣下,左臂轻轻搁在右手上面,完全不露痕迹。
朱明这时才渐渐镇定下来。他已经看到这个年轻的“恐怖分子”刚才在包扎伤口,心里不知怎麽的,稍稍变得安稳了一些,似乎觉得对方也没有刚才那麽可怕了。
今天是投票日,南港市的警察大部分都在各个投票站值勤,以防止出现意外情况,就连在长山进行搜捕行动的警察都撤回了不少。
他们一路上畅通无阻,很快就上了高速公路,往北开去。
凌子寒安静地坐著,看著高速公路两旁的景色飞快地掠过。系著他身体的安全带随著高速的颠簸,更加剧了他右胸的伤势,不但令他十分疼痛,而且内出血一直不止。他微微皱著眉,竭尽全力忍耐著,坚持著,但是,眼前似乎在渐渐模糊。
他连忙将车窗玻璃打开一条缝。冷风夹杂著雨丝扑进来,打在他的脸上,使他立刻清醒过来。
看看已经脱离了南港地区,他立即用左手手指有节奏地按动著右手腕上手表侧的微型按钮,向那个南港的联络人发出信号。
一个多小时後,朱明开著车便进入了木里市。凌子寒看著周围的地形,吩咐他出市区,在城边找一家不起眼的酒店住下。
朱明在总台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证,办理了登记手续。
凌子寒一起跟在他的身旁。他脸色苍白,脚步却始终很稳。
直到出了电梯,进入房间,他才略微放松下来。他看了看手表,这个小酒店里并没有那种星级宾馆都配备的电子监控手段,於是放心地坐到床边,靠在床头。
朱明站在当地,有些恐惧地看著他从衣服下面拿出来的那只与手枪差不多大小的冲锋枪,不知他是不是会杀人灭口。
凌子寒一时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就那麽看著他,半晌没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