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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便将他们葬在了白马寺的後山之上,依山面水,清静之地。”眼圈一红,忙扭过头不让少言看见。
少言伸手抚上他的肩说:“林大哥无须伤神,你既有此心,已是孝顺十分。又将客栈打理得如此之好,
让林记的招牌在京城发扬光大,二老泉下有知,想必也是十分欣慰的。”
“是啊,以前爹爹总是发愁,说林家只怕要在我手中没落了,现在他们二老可以放心了。”长出了一口
气,忽然又大笑道:“大眼睛,我看你的马也算神骏,敢不敢和我赛上一程,以白马寺为终点。”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少言答得逸兴豪飞,闷在丁家许久没有舒展身骨。再说赛上一程,也能帮林
大哥稍解烦忧,“既说赛,便得有个采头。”
“采头?”林文伦想了想,一拍大腿,“这样好了,我若输了,客栈酒窑的好酒随便你喝。若你输了,
便要……便要”便要什麽,却是一时说不出来。
少言悠然接口道:“仗剑携酒江湖行,快意恩仇。既然有酒,如何可缺了剑。我若输了,就罚我舞剑以
助酒兴。”
“好,”林文伦摩拳擦掌,“就这麽定了。有大眼睛舞剑助兴,我也能多喝一坛,驾。”一声暴喝,座
下紫骝如离弦之箭一般射出去,转眼间已经跑出十来丈,远远地传来林文伦狂放的笑声:“我先走一步。
”
少言微微一笑,双腿一夹,白马急窜而出。
两匹骏马一前一後,迅如惊雷,转眼变成了两个小小黑影,只留尘土在身後飞扬。
少言起步较晚,虽然拼尽全力催马扬鞭,却始终追不上。跑到後来,白马发了性子,竟是四蹄如飞,犹
似凌空御风一般。
到得白马寺前,林文伦一提缰,胯下紫骝马猛地立起前蹄,唏聿聿一声长啸停在庙门之前。转身後看,
不禁吃了一惊,白马竟然只落後二丈不到。
眼见这场比赛是自己输了,少言缓下缰绳,任由白马慢慢走近。林文伦得意洋洋地看著他,只胸膛不住起
伏,两三道汗水从古铜色的脸上滑下来。少言笑骂一声:“乘人不备先起跑,真是小人行径。”
林文伦浓眉一撇嘻嘻笑,也不分辩,总不能说他是为了观少言舞剑而甘当小人,见少言白玉般的脸颊上
泌出几颗细细的汗珠,便将他抓过来,用袖子替他抹去了。
赤骝凑向白马,啃了啃它的脖子算是亲昵,白马嘶鸣一声,歪头将赤骝顶开了。两人看得好笑,林文伦
道:“这白马和你是一般的性子,倔得很。”
将马交与寺庙的知客,先进白马寺上了一柱香,添了香油钱,再出来细细观赏。只见绿树红墙,梵殿宝
塔,松柏凝翠。大雄宝殿之内,左侧坐为文殊,站为迦叶,右侧坐为菩萨,站为阿难,慈眉善目,栩栩如
生。更兼地处偏僻,少有游客,名副其实的清幽之地,看得少言暗暗点头。
林文伦却不懂少言这些风花雪月的想法,眼中所见者不过是一堆破砖乱瓦,只是见少言游兴正浓,不想打
扰,便跟在後面姑且一看,心中百无聊赖。待两人出了白马寺,他回头看著寺匾上大大的“白马”两个字
,暗想:“这寺庙破破烂烂的,哪里比起大眼睛骑白马好看,亏它也有‘白马’这两个字。”
林文伦在前少言在後,沿著清幽小径拾阶而上,信步向後山走去。一路上古木参天,绿荫匝地,更有山
林特有的幽香缭绕鼻端,闻之暑气顿消。两人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被一片五六丈高的石壁阻住了去路,
抬头看时,石壁上“白马”两个大字映入眼帘,笔迹雄浑有力。
绕过屏风似的石壁,一阵劲风扑面而来,扯得袍角猎猎作响。林文伦转身将少言护在了怀里,说道:“
山里的风最是阴冷。”
少言推开他,笑著摇摇头,“林大哥,我又不是深藏在闺中的弱质女子,这点风还受得起。”说著,越
过林文伦便向前走去,只觉眼前豁然开朗,原来山壁後竟是一个方圆十来丈的平台,三面皆空。极目远眺
,清水河便似一条玉带般蜿蜒盘旋於山脚,面临云海凭空当风,少言心胸为之一爽。
“便是这里了。”林文伦醇厚的声音在身後响起。少言转头看,两个白石砌成的坟墓并立於石壁之下,
左面的碑上写著:“先考林公桥之墓”;右面的写著:“先妣林伍氏之墓”。 少言忽然之间忍不住满腹的
悲哀,急走几步抚上那汉白玉雕就的石碑,想起林掌柜带点责备地说:“你这孩子!”言犹在耳,说话的
人却是长眠於此了。
凭吊了一会儿,少言这才想起,在城里时只顾著躲避人群竟忘了买香烛。出了城,又与林文伦一场赛马
,兴高采烈,竟是谁也没想起这件事。思索半晌,从随身带著的荷包里掏出几块龙涎香,用火折点了,恭
恭敬敬放於墓前,一撩衣襟跪在坟墓前,林文伦也跟著跪下,两人各叩了三个响头,这才站起来。
林文伦上前一步,将石缝中钻出的小草拔起,说道:“自从你走後,老爹他还时常提起,说不知道你娘亲
的病怎麽样。”少言心神激荡,两滴泪珠夺眶而出,哽咽著说道:“当年我只身来京城,多亏林伯伯收留
,才不致栖身路边。这一番恩情,叫我如何报答。”
林文伦伸出麽指,抹去他脸上的泪珠,笑著说:“傻瓜,老爹他又不是贪图回报才收留你。若是心里有
愧,等会儿付了酒钱便是。”
少言破涕为笑,白他一眼,说道:“你抢先跑,这笔帐尚未清算,还敢让我付帐,也不怕林伯伯骂你小
气。”两人相视一笑。
拜祭完,两人在平台边坐了,双脚悬空,任山风掠过鬓角。
少言问道:“林大哥,上次在里听你说道你还开了一间镖局是不是?”
“嗯,”林文伦点头,“功夫学成之日,师父便走了。我求师父带我一起去闯荡江湖,他说我有根在京
城,父母年迈,不可就此抛下不管。我学了一身功夫却困於京城里,实在是不甘心。思前想後,就开了一
家镖局,偶尔出去走两趟镖,既可以做生意,又可以闯荡江湖。打打杀杀两年,有些厌烦。黑风寨来劫镖
,动手时受了点伤,回到京中老爹又走了,我便将镖局的生意交给手下打理。”三言两语地交待完。
“黑风寨?刘寨主一手回旋剑也不是轻易对付的,伤在哪里?”看林大哥神完气足,眼中神光内敛,修
为颇深。但刘寨主在江湖上素有威名,也不可等闲视之。虽然林大哥口里轻描淡写,只说“受了点伤”,
但可以想见伤势一定不轻。
“在这里。”林文伦转过身去,将上衣褪到腰际,露出宽阔健壮的背。一条伤疤如蜈蚣般斜斜地爬过大
半个背部,时日已久,伤疤色呈灰白。林文伦自傲一笑说道:“姓刘的的确是个人物,手中一把剑忽缓忽
急,回旋曲折,我那时经验浅,闹了个手忙脚乱。那老小子也真邪,明明站在我对面,却在我背上开了个
口子。不过他也没有讨得好去,被我一掌打断了右臂骨,纵然养好伤,武功是一定不如从前了。”
少言後怕不已,这一剑若再深几分,只怕林大哥纵然不死也是要闹个残废了。帮林文伦整理好衣服,问
道:“还好你现在已经不用再走镖了?”
林文伦摸摸鼻子说道:“一般是不用我亲身上阵,只有偶尔手痒或是熟人碍於情面才会出去转两圈看看
朋友,不过我手下那些镖师也都不错,担得起大任。”
黄昏时分的山林别有一番意趣,金灿灿的夕阳斜照过来,慵懒而舒适。林文伦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笑道
:“回吧,你还欠我一场舞剑。”
一进门,林文伦直奔柜台,从後面抓出酒来豪饮了几口,一抹嘴将酒坛扔给少言,少言接了,抿了几口
。
................
腋下夹了两坛酒,林文伦拉著少言来到後面一个小花园。
晚风徐来,泌人心脾。花园之中,假山翠竹花木,疏落有致,一眼看上去隐然有层峦叠嶂的气势。
靠近墙处,一株四丈来高的玉兰树亭亭玉立,半片叶子也无,只是清闲地开著花,洁白的、晶莹剔透的
花瓣散发著一阵阵浓烈又清雅的香气。
玉兰树下,一座飞檐红瓦八角凉亭。
林文伦在凉亭中坐了,打开两坛酒的泥封,推了一坛到少言面前。少言接过喝了一口,只觉芳香馥郁、
甘美可口,赞了一声。
打量著周围,少言笑道:“你倒会享受,弄来这麽个园子,清幽雅致,让人俗念顿消,若坐上一整天,
只怕我会舍不得走。”
林文伦灌了一口酒,“好园子也要好主子,我是个粗人,哪里懂得欣赏这些花花草草。只要你想,便是
送给你也无妨。”两个人就这样坐在凉亭之中,推杯换盏,转眼间,两坛酒已经去了大半。
................
喝到半酣,少言一声清啸,提剑跃出凉亭,举剑齐眉,轻轻一颤,嗡嗡作响。
右手一振,一招流云飞袖,长剑自左至右又自右向左连晃九下,快得异乎寻常,但每一晃又都清清楚楚
。剑身矫夭曲伸,宛如一件活物,林文伦大声叫好。
摆完起手式,少言拔身而起踏上树梢,轻若鸿毛,衣袖飘飘在树梢上恣意飞掠,方寸之间盘旋如意。一柄
长剑围绕身侧,化为一道银虹攸忽来去,变幻莫测。林文伦只觉少言出剑收剑之间说不尽的轻灵机巧,恰
如春日双燕飞舞柳间,高低左右,回转如意,在下面看得兴起,不禁以剑佐酒,大大地饮了一口。
一套“折柳剑法“堪堪舞完,少言飘然落於实地,剑势也从灵巧一变而为浑厚凝重,挥洒之间大开大阖
,法度森严。每出一剑似乎都带著千斤之力,似缓实急,带起隐隐然风雷之声,便似千军万马奔驰而来,
长枪铁戟,黄沙万里。
树上玉兰花为剑气所激纷纷坠落,轻若无骨的弧形花瓣围绕著少言漫天飞舞,落英缤纷。
第二套剑法堪堪舞完,少言脚尖轻点玉兰树干,身子贴地平飞,长剑斜斜指住了林文伦,落於凉亭一侧
。
悄无声息,只见清风明月之下,颀长的人影挺身而立,嘴角上挑,眉宇间一股英气含而不露,长剑负於
背後,寒光如水。
林文伦一时间望得痴了,半晌才鼓掌大笑,连声说道:“好,好,大眼睛,没想到几年不见,你竟学了
这一身剑术。来,我再敬你一坛,今日你我一醉方休。”
十二
从林家客栈出来已是午夜,婉拒了林文伦的留宿。青石路上,只独自一人,远处几点灯火,将少言的身
影拖得长长的。
一阵难以言说的孤寂突然涌上心头。
他在做什麽?是在哪一个姬妾还是娈童的房中温存?他是在笑著还是喘息著?
在这样黑的夜里,那一股孤寂似乎来得加倍的汹涌,让人措手不及。
对於今日之境遇,不曾後悔过。只情之一字,让他时常黯然神伤。
街角处立著条人影,劲削身材,一盏红灯笼在身前幽幽地闪著,照出尺三光亮。“你还晓得回来?”那
人影冷冷地道,提灯向上照在少言脸上。
“能让五爷深夜提灯迎接,可真是让人受宠若惊。”少言下马,与他面对面而立。
“没想到向来冷淡精明的丁府管家也会一脸醺然,让外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