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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尖锐的哨音,房灯熄灭,工棚大屋内数十名沙丁鱼般紧密排列的马仔整齐地倒在地铺上蒙头睡觉,一刹时无声无息。
绝对的军事化管理。
岛上严禁灯火,一团漆黑,带狼狗的武装人员巡逻值班,偶见雪亮的手电闪动。
经过高强度神经折腾和一天重体力劳动的强民,杂在汗臭难闻的人堆里假寐,在黑暗中闪着眼睛,紧张地思索着对策。
旋转餐厅里,郭小鹏与汪静飞相对而坐。也许是谈话投机,也许是酒的刺激,二人似乎已进入了状态。尤其是郭小鹏,好像更有倾诉的愿望。
“我的父亲是一位作家,十八岁时就发表了一部长篇小说。可惜的是,他被打成右派,从北京发落到了海州。当时的海州镇,远没有今天这样的繁荣。而那时我的母亲是誉满江南的越剧名只。”
“她一定长得很漂亮。”汪静飞展开想象。
郭小鹏幽幽道:“就是这漂亮给她带来了诸多麻烦。”
“漂亮女人总会遇到麻烦。”汪静飞感触颇深地说道。
郭小鹏深沉的神情里隐含着悲凉:“你现在遇到的麻烦,就算骚扰方势力大,惹不起,总还是躲得起的。可我母亲那会儿,躲都没地方躲。当时,她已经离开上海,来到父亲身边。父亲在农场监督劳改,来骚扰母亲的人就多了。更加上劳改右派是没有工资的,连吃饭都是问题。我的哥哥,就是因为贫病交加,在两岁头上死去了。”
“难道没有遇到好人?”汪静飞关切地问。
郭小鹏嘴角抽动了一下:“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什么算是好人?”
汪静飞道:“能真心帮助你们的就是好人。”
“这样说,也算遇到过。”郭小鹏端起酒杯灌了一大口,“当时有一个地委副书记兼宣传部长,就多方面照顾过我母亲。要知道,宣传部长是分管剧团的。没有他,我的父母恐怕都熬不过那场天灾人祸。但这种援助是有附加条件的。这位副书记兼宣传部长,就是我后来的继父。”
汪静飞心灵颤动:“在你父亲去世之前,还是之后?”
郭小鹏又停了一下,吐出两个字:“之后。”
汪静飞暗中松了口气,泪水竟不知不觉地渗了出来。
郭小鹏冷静得近乎于冷酷:“从我记事起,有关这件事,就听到过许多种说法。最权威的版本是‘英雄落难,美人有情’。说我的继父在文革初期被打倒,发配海州监督劳动,与我的母亲在苦难中相遇相知直至相爱,结为患难夫妻;后来继父又官复原职身居高位,夫贵妻荣,而我的母亲却断然离他而去,带着幼年的我远嫁香港,再次落下‘水性杨花’的骂名!”
汪静飞不忍卒听,柔声劝慰:“别说了,董事长,你的心情我能理解。”
郭小鹏咽回一丝隐泪,惨然一笑:“我让江总伤感了。”
汪静飞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停了会儿又问道:“你父亲是什么时候走的?”
郭小鹏低声道:“在我未满周岁的时候。父亲临终前嘱咐母亲,儿子将来干什么,哪怕做个手艺人,也不要做文人。”
汪静飞力图使话题轻松些:“所以后来董事长就学了理工科?”
郭小鹏道:“你肯定不能想象,我在高干继父的家里,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汪静飞确实难以想象,问:“他们打你?”
郭小鹏黯然道:“我的继父身为高级干部,肯定不会亲手打人。但那种深人骨髓的歧视,那种精神摧残,常人难以想象。那是一种超越阶级仇恨的蔑视。”
刘眉不知何时突然在他们身后出现,嘴角挂着一丝冷笑道:“董事长痛说革命家史,感人至深哪!”她把脸转向郭小鹏,“我追随你这么多年,从来没听你讲过。”郭小鹏冷冷地命令道:“请你走开!”
刘眉尴尬片刻,猛地扭头快步离开。
奔驰轿车无声地行驶在冷冷清清的海滨大道上。两边的路灯眨动着闪烁不定的眼睛,远处的码头上偶尔传来几声沉闷的汽笛声。路在脚下无尽地延伸。
激光音响音量很小地播放出一首流行歌曲,女歌手伤感的歌声在暗夜中飘荡。没人说话,车里空气有些沉闷。
汪静飞悄悄看了看郭小鹏那张线条生动的侧脸不由得令她怦然心动,竞隐隐有了一种被征服的征兆。她弄不清这是幸运还是危机。而她感到恐惧的则是她该如何去面对深爱的李新建。
车身轻轻晃动了一下,海州大厦的灯火已隐约可见。汪静飞强迫自己从思维的黑洞里回到现实中来,不停地告诫自己:你应该明白你的处境!你更应该清楚你的任务!在神圣的职责面前,任何东西都是无足轻重的!
黑暗中响起的电话铃蜂鸣声,打破了午夜的寂静。刚进入房间的汪静飞顾不得接通电源,摸着黑跑上前去拿起电话听筒。她“喂”了几声,对方却默不作声,相持片刻,电话被挂断。
汪静飞冲到落地窗前向外俯瞰。隐约可见蛰伏在楼下树影中的三菱越野车一动不动,车内似有烟头闪亮。
汪静飞望着那时明时暗的红点,心中不由如潮翻涌。
电话铃又响,汪静飞回身冲过去抓起听筒,声音急促地问:“喂,哪位?”
郭小鹏的声音低沉亲切:“静飞吗?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我没什么事,刚才忘了道晚安。”
汪静飞心情复杂,在黑暗中轻声说:“晚安。”
她放下电话,再次悄悄走到窗前,却发现三菱车早已无影无踪。她对着桌上的小镜子凝望了好半天,镜子里的自己看不出有任何变化。
第四章
海州药业集团厂区。到处是繁忙的景象。
现代化制药车间内机声轰鸣,由电脑控制的生产流水线在有条不紊地运转。穿白色工作服的郭小鹏在费经纬等技术负责人的陪同下视察生产情况。
郭小鹏侧身询问费经纬:“费总工,戒毒灵的批准程序到哪一步了?”
费经纬答道:“现在只等卫生部药品局的批文了。”
郭小鹏不满意地略略提高声音:“也就是说,还缺最重要的手续?”
费经纬满脸认真地道:“戒毒灵从构思、创意、研制到专家鉴定、申请人身试验、临床试验,总共不过一年半时间。这已经够快了。以前这个过程往往需要几年,甚至十几年。”
“现在是信息时代。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不能等,要抓紧!”郭小鹏转脸对身后的林小亮说:“小亮,你们应该去北京多跑跑,费总不太擅长公关。”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走出厂房,来到停靠在厂区大道旁的奔驰车前。
费经纬在与郭小鹏握手道别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郭小鹏意识到费经纬有不便启齿的事情要说,于是对其他人道:“你们忙去吧。”然后请费经纬上车。
段海见董事长和费经纬上车,估计有事密谈,知趣地下车离开。
郭小鹏对费经纬道:“经纬,你我从小同学多年,又在一起共事,还有不能说的话吗?”
费经纬扶了扶眼镜,不好意思地道:“董事长,我的原单位省生物化学研究院,有一个正高名额。评定正高职称的需要参加一个国家级的科研项目。生物化学研究院正好有这样一个项目,但科研经费不足。”
郭小鹏简洁地问:“他们开价多少?”
费经纬答:“二十五万。”
郭小鹏又问:“这是一个什么项目?”
费经纬答道:“一种转基因产品,国家863计划的下游项目。”
郭小鹏道:“如果我给他们五十万,海州药业能成为这个项目的联合研制单位吗?”
费经纬喜出望外,连声道:“当然,当然没问题。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吴雨生教授是我的老师,工程院院士。他对你和海州药业极为赞赏。”
郭小鹏说:“你顺便问问吴教授,愿意不愿意出任海州药业的高级顾问。”
“吴先生是西南联大毕业生,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恐怕干不了具体工作。”费经纬如实相告。
郭小鹏道:“既为顾问,就是挂名。月薪三千元人民币。有他这块院士的金字招牌,他每年只需陪我聊几次天,就能扩张海州药业的无形资产。”
海州大厦总经理室里寂静无声,汪静飞在笔记本电脑前紧张地工作。随着她手指的轻轻敲击,屏幕显示:海州大厦财务1998。她按动鼠标,各种明细账目按表飞跑,接着又出现了1999、2000字样。她自语:“壁垒森严,天衣无缝。”接着敲击,屏幕显示:海州药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她输人密码,接通计算机中心,屏幕显示:需要授权。
汪静飞拿起电话:“计算机中心吗?我是海州大厦总经理汪静飞。”
一个小姐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汪总您好。请问有什么事?”
汪静飞道:“我需要查阅公司销售汇总。”
小姐相当客气:“对不起,这需要董事长授权。”
汪静飞紧了紧手中的听筒:“我是香港华龙集团的全权代表,也需要授权吗?”
小姐仍然是甜润的声音:“这是集团的规定,请原谅无法向您提供帮助。再见。”对方礼貌地挂断了电话。
汪静飞倒吸一口冷气,感到面前的冰山坚不可摧。
这是位于城郊的一座废弃的工厂厂房。厂区空旷荒凉,杂草丛生,高大的厂房屋顶上黑压压地站满了乌鸦。
在一座锈迹斑斑的炉塔下,穿一身油腻工作服的杨春坐在铁椅上擦着手枪。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子蹲在旁边察颜观色,显然是倒卖枪支的主儿。杨春欣赏着擦得锃亮的手枪,眯着眼瞄了瞄准星:“我就是喜欢77式手枪!”
男子巴结地说:“杨先生有的是钱,干吗不用支好枪?”
杨春扫了他一眼,教训道:“难怪人都叫你王傻儿,你真是个傻X!什么叫好枪?好用就是好枪!这枪的子弹好找,警察也不容易查到枪主!懂不懂?”
王傻儿顺坡下驴,频频点头:“是啊是啊!我好不容易花大价钱才搞来的。警察查得特紧。”
杨春一伸手:“子弹。”
王傻儿:“杨大哥还没给钱呢!”
杨春把一只胀鼓鼓的钱包扔过去:“连包都给你!”
钱显然超过手枪价值,王傻儿心里踏实多了,把两个沉甸甸的油纸包递给杨春,很关心的样子道:“杨大哥这么躲来躲去的,到底躲的是谁呀?您不是说,公安局也不敢碰您一根毫毛吗?”
杨春脸色阴暗,沉声道:“海州想除掉我的人,恐怕不是一个两个。”
“我要是您,早就远走高飞,到外面享清福去了,永远不再回来!”王傻儿自作聪明地耸耸肩。
杨春拆开纸包,露出亮晶晶的子弹。“外面?你以为外面遍地黄金,只管弯腰捡就行了?”他往弹匣里一粒一粒压子弹,“我就是要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跟对手见个高低!”
王傻儿讨好道:“这一亩三分地上,还不是您和秋哥说了算。”
杨春摇头:“过去是我们兄弟说了算,可现在被人挤了地盘。”
王傻儿假装英勇地挺挺胸:“查出是谁了吗?小弟把他废了!”
杨春抬头看他一眼:“就凭你?别他妈丢人了。你连门儿都摸不着。”
王傻儿诞着脸笑笑:“您这把枪没有秋哥的好看。”他发觉说漏了嘴,不禁害怕起来。
杨春停止了动作,眼睛有些发直地自语道:“秋弟就是太喜欢摆派了,老用一支美国M15将官手枪,把子上还镶着珍珠。到用的时候,拔都拔不出来。”他说着把弹匣‘哗“地插入枪把。
王傻儿连忙弥补刚才的失误,拍胸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