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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抚摩儿子的肩膀。待儿子全身放松之后,才轻声问道:“我听说林小强死在海州市了?”
郭小鹏惊了一下,抬起脸:“您怎么会知道?”
“是他爸爸在电话里说的。”
郭母不知是受了刺激还是儿子归来情绪激动,她突然心慌意乱起来。手也开始哆嗦。
郭小鹏显然也感觉到了,急忙起身,把一个精致的小盒递给母亲。郭母吞下一个白色药丸之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郭小鹏此刻如万箭穿心,默默地念叨着:“妈!妈呀!这个社会对您太不公平!堕落的人类对您太不公平!我要毁了它!彻底毁了它……”
第十七章
杨春所在的号房,是在二楼阴面。号房里一共有五个人。杨春的大名自然是威震海州,黑道上更是无人不晓。从他的铺位、作派都可以看出,他在这个号房里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
在他没进来之前,林小亮秉承郭小鹏的旨意,交代他进来之后,耐心等待,千万不可轻举妄动,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安排。可他等了几天,仍未见有什么动静,心里便发急了。刘眉已到了命悬一丝的关头,这样无所事事地等下去,黄瓜菜都凉了。等她上了刑场,再动也就晚了。心急如焚的他,没工夫磨下去,便不顾林小亮的提示,自己开始了行动。
外号黑猫的嫌疑人这时走进了号房,他是去领亲属送的生活用品和吃的东西。进来后,他就恭恭敬敬地把一盒食品递给杨春。杨春看也不看,问道:“我让你打听刘眉在哪个号房,有结果了吗?”
黑猫眼皮一耷拉,说:“没……没有。”
杨春勃然大怒:“你他妈的不是说你有关系吗?”
黑猫的声音更低了:“我的关系说,有关刘眉的一切,都被刑警支队的人垄断着,他们根本接触不上。”
杨春把怒火都积聚在眼睛中,逼视着黑猫:“要是谁都能知道,老子用你干什么?”
这时旁边三个看热闹的嫌疑人都虎视眈眈地围了过来。
黑猫的腿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最终跪在地上。
杨春摆手阻止了几个乘人之危、狐假虎威的号友,使劲晃悠铁栅门,大声喊叫:“我是美国人!我是美国人!”
吃过午饭的看守所,在热闹了一阵后又复归于宁静。
贾斯冬走到杨春所在的号房前,命令看守员开门。
看守员问他:“提审?”
贾斯冬没理睬他,命令杨春道:“带着你的东西,跟我来。”杨春似乎从贾斯冬的眼神里察觉到了什么,乖乖地拎个小包,走了出来。贾斯冬对锁门的看守员说:“上边有话,这小子身份特殊。从外国滚回来的驴粪蛋子外面都有层光。把他单独关起来也好,咱们省心。”杨春紧紧跟在贾斯冬身后,穿越院子,进入另一警戒区,沿走廊上楼。贾斯冬在三楼一号房前停步,命令当班的警察:“把门打开。”杨春进去后,铁门“咣当”一声闭上了。这是一间单人号房,他如同刚关进笼子的豹子一样,来回走动、张望。最后,他终于发现了囚禁刘眉的死囚室。此囚室在一楼,与他所在的号房铁门正好相对,空中距离不足九米。他不禁脱口说道:“神了!”
阳光从铁栅门上斜斜地照进来。杨春隐隐约约看到了刘眉的背影,于是拼命地将脸贴在铁栅之间的空格里,凝视着。
刘眉终于缓慢地转过身来。她脚镣拖地,手铐锁住双腕。面色在一缕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浮肿、铁青,头发枯黄。让人不忍卒睹。
她步履蹒跚地在小小的囚室中移动。
杨春顿时肝肠寸断,脸上的肌肉痛苦地抽搐着,泪水哗哗地直往外涌。他张开了颤抖的嘴巴,想嚎上几嗓子,让刘眉听见。让她知道有人在疼她爱她想着她。让她挺住别倒下去,耐心地等待着他来救她……可是杨春终究没敢喊出声来。海州药业集团总部大楼静静矗立在冬日的阳光下。郭小鹏坐在董事长室里处理着连日来堆积如山的公文。刘眉在的时候他没感觉到,这一被关进去,他才体会到她的重要,对她平常的辛苦和操劳有了深切的认知。
韩李法夹着公文包走了进来。他走到写字台前,躬身将一个纸文件夹递给郭小鹏:“今天上午庭审基本结束了。这是全部卷宗。”
郭小鹏边打开文件夹边问:“作为一个专业人士,你估计她会被判什么刑?”“死刑。”韩李法毫不迟疑地回答。
郭小鹏又问:“有没有缓期的可能?”
“她有三条人命,自己又供认不讳,外加上金市长‘从重从快’的批示,估计可能性不大。”韩李法据实禀报。
“能不能找些上诉的素材?”郭小鹏顿了顿,又补充。“我的意思是能推迟判决的素材。”
韩李法心有灵犀,马上领会了郭小鹏的意思:“这我可以想想办法,但只能打打擦边球。”
看守所单身号房里,杨春从一个纸盒子里取出十几支一次性注射器和与之配套的带有温度计的纸杯,然后拎起塑料暖壶,将开水倒进杯中,轻轻摇晃,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温度计。
他不能不佩服郭小鹏的绝妙计策。难怪威震海州的杨氏兄弟会败在他的手里。他完成了操作程序,提上裤子,开始观察死四室。只见刘眉睁着茫然无神的眼睛,正呆呆地盯着网状顶棚发愣。
机会来了。他迅速用棉纱将注射器包裹好,从上衣兜里取出一张纸条,包在棉纱外,瞄准刘眉的号房扔出去。纸团在死囚室的网状隔层上滚动了几下,掉了下去。刘眉显然有些吃惊,但她马上就弯腰拾起,展开纸团阅看,脸上渐渐露出激动的神情。她抬起脸朝上边看了看,便以极快的速度褪下裤子,露出雪一般白的臀部。看守所的夜晚是最难熬的。对号子里的嫌犯来说,白天总还能看到蓝天白云或是绿树小鸟,听到外面世界的喧闹。可一到了晚上,就跟丢进下水道的老鼠没什么区别,压抑寂静得感觉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
但这里夜晚的灯光特别亮,是一种惨白的亮。这时,一名看守警察在前,贾斯冬在后,巡查到死囚室上面。
刘眉正眼巴巴地看着头顶的隔网,见巡逻的警察过来了,连忙低下头,做假寐状。
前边的警察过去了,贾斯冬慢腾腾地在后边走。突然,一白色团状物凌空飞下,在死囚室网状顶上滚动。贾斯冬显然已经看到了,快步上前。杨春在投击东西之前,并没料到警察会突然出现。这时他和刘眉都不由得紧张万分,胆战心凉地注视着贾斯冬。
贾斯冬用脚踢了一下团状物,被卡住的东西掉到刘眉的身边。杨春和刘眉都不由长长地出了口气。
贾斯冬狠狠朝楼上扫了一眼。他边不知嘴中咕哝着什么,边赶上前面的警察。看守所的死囚室里,刘眉扶着墙,一阵干呕。她竭力平定喘息后,面露喜色。从昨天开始,她就有了强烈的反应,呕吐不止,一阵阵恶心。显而易见,她的目的终于实现了。
这时,一位女中年看守员打开门,将午餐送进。
刘眉直起腰,满脸堆笑地对她说:“请你通知你们领导,我要见我的律师。”女看守有些奇怪地问道:“庭已经开过了,你的判决这几天就要下来了,还见什么律师?”
刘眉很认真地说:“我有非常重要的情况交代。”
女看守勉强地答道:“好吧。”
下午三点半,刘眉戴着脚镣手铐走进了律师会见室。韩李法连忙站起来,请她坐。
刘眉灿然一笑,轻轻坐在了椅子上。
韩李法小心地问:“刘总找我,有什么事吩咐?”
刘眉见韩李法恭恭敬敬的样子,心中颇有些自得。再加上终于可以逃脱挨枪子的下场了,多少天来,第一次有了舒畅的感觉。她严肃地对韩李法说:“请你立即通知法院,我已经怀孕。”
韩李法如同在坟墓看到僵尸睁开了眼,立刻变得目瞪口呆:“这不可能。刘总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刘眉一反平素的文雅,恶毒地说:“韩李法,你给海州药业当律师,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应该知道我的性格。我什么时候开过玩笑?”韩李法耐心地劝导她:“怀孕的妇女是不能被判死刑的。但这是没法装的,一做鉴定,就真相大白了。”
“我要的就是给我做医学鉴定。”说完,她站起来,“请你马上通知有关部门!”张啸华惊讶地瞪着李新建和强民:“这怎么可能?”
强民冷笑道:“我看这是她在作最后的垂死挣扎!”
李新建却是忧心忡忡的样子:“据看守所的同志说,刘眉的头脑冷静,言语清晰,不像是在无理取闹。”
张啸华皱着眉,在办公室里转着圈子。他走到办公桌边,重重地敲了敲:“这件事必须重视起来!”
李新建以征询的口气请示道:“是不是先让她去公安医院作个鉴定?”“可以。也只能这样。”张啸华停住脚步,“等鉴定结果出来了再决定下一步的动作。你们抓紧时间去办吧!”
在公安医院,鉴定很快就结束了。李新建和强民走进妇产科主任医师的办公室。主任医师把刘眉的体检报告递给李新建,轻声说道:“她的确怀孕了,已经妊娠近一个月了。”
强民眼睛瞪得有鸡蛋大:“不会弄错吧!”
主任医师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绝对不会,错了我负法律责任。”
第十八章
暮色苍茫。看守所又亮起了眩目的炽白灯光。审讯室里,正在进行着一场特殊的审讯。说它特殊,是不仅有检察官参加,而且还有律师在场。张啸华坐在审讯台的中央,一侧是检察官,另一侧是韩李法律师。一位女警官担任记录。气氛很严肃,还略透着一些紧张。
张啸华转动着手中的铅笔,盯着刘眉说:“你的要求都满足了,说吧。”刘眉扭了扭腰,故作神秘兮兮的样子道:“我说的这个人,你们肯定不相信。”张啸华皱眉,似有不祥的预感,猜测这个并不一般的女人,很有可能会说出耸人听闻的东西。他沉静地注视着她:“你还没有说,怎么就知道我们不相信?”刘眉撇撇嘴:“官官相护呗!”
张啸华的目光顿时严厉起来:“我要提醒你,你要对所说的每一句话负责。如果诬陷好人,就是罪上加罪!”
刘眉面向检察官,可怜巴巴地道:“你看,我这儿刚张嘴,张局长就吓唬我。”然后她又转向张啸华,“罪上加罪怎么啦?顶多是个死!”检察官板着脸说:“我代表法律向你保证,只要说的是实情,你就可以得到保护。”
刘眉对着检察官嫣然一笑,柔声细语地间道:“真的吗?你可不能哄我这个弱女子呀!”
检察官虽然对她这种带有风尘味的表演很反感,但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刘眉把头一扬,斩钉截铁地说道:“是李新建!就是那个对女人死缠烂打的刑警支队副支队长!”
检察官和韩李法都不由得一怔。
刘眉继续发挥,绘声绘色地说:“他说要检查检查我身上有没有注射毒品的痕迹,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儿家,敢不让他检查吗?我脱了上衣他又要我脱下衣,脱外衣后又脱内衣,然后他就像狼一样……咳!这种丑事我这样身份的女人真是说不出口。你们都是结过婚的人,男女之间的那点事想必是很清楚,我就不细讲了。”张啸华微微冷笑,命令看守民警把她带了下去。然后与检察官一道去了看守所会议室。
坐下之后,检察官对张啸华说:“根据法律规定,刚才刘眉的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