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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势逼人的观叶楼楼主出现在市井之间已经够令人惊奇了,何况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俊美无双的青年,而两个人满手零食玩物,显然是来逛街的,更是让认出苏慕情的人看直了眼。
苏慕情自然觉察到了那些诧异的视线,不过他一向脸皮厚实,再多人看也不疼不痒,仍是挂着一抹云淡风清的笑容,气度悠然,只有在和墨颜对上的时候才会展露出温柔而宠溺的神色。
至于墨颜,天生迟钝,再加上琳琅满目的有趣玩意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任你盯他盯到眼睛抽筋,他也不见得能感觉得到。
这么一对绝配晃晃悠悠地从街头逛到街尾,墨颜吃了不少糖果点心,胃口正好,直囔囔着饿了,苏慕情也由着他,找了家面摊子坐下,对瞪大眼的老板笑了一笑,朗声道:“老板,上几盘小菜,烫一壶酒,两碗鸡丝卤面。”
老板认出这个满身贵气的公子是扬州首富苏慕情时,眼珠子差点掉下来,忙应了个“客官稍等”,便匆匆忙忙切菜煮面,邻桌的客人们也不住地偷眼看这边,看得墨颜终于有所觉察,扯扯苏慕情的衣袖,悄声道:“你是不是从来不在这种地方吃饭?怎么他们看你像看妖怪似地。”
苏慕情握住他一只手在指间揉捏,道:“在山上学武时也曾和师兄弟们溜下去逛逛市集,吃一碗面,喝几盅酒,或者去馆子里听听曲儿,然后——”压低了声音,“回去被师父臭骂一顿。”
墨颜忍俊不禁,回握住他的手,道:“我修炼的时候,也时常跑到村子里偷农家的鸡蛋和鱼干……”
说着说着,脸又红了,难为情地低下头去,苏慕情莞尔一笑,拍拍他的肩膀,道:“我去的话,大概会直接用抢的。”
墨颜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漂亮得让人屏息,张嘴想说什么,肚子已经咕噜噜叫了出来,苏慕情笑得开怀——若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真恨不得把他锁在怀里,一辈子好好疼爱。
酒菜很快上来了,两碗热腾腾的鸡丝面墩在两人面前,香气扑鼻,墨颜挑了一筷子,也不管面还有些烫,大一口小一口吃得连头也顾不上抬,苏慕情给他挟了些菜,又为自己倒了盅酒,慢慢品尝起来。
“苏楼主……”柔雅的女声在身后响起,墨颜回头看了一眼,缩缩脖子,继续吃他的面,苏慕情笑吟吟地站起身来,道:“舒颜,好久不见。”
笑尘居的舒颜头牌,依然娇艳如花,看样子是带着侍女出来添购胭脂水粉,她盈盈一笑,对苏慕情行了个礼,道:“我看了许久,还真不敢认呢!苏楼主一向可好?怎么这么久没去笑尘居呢?”
墨颜吃面的速度慢了下来,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苏慕情知道他吃醋了,笑道:“府中事务繁忙,实难抽身,舒颜姑娘不要怪罪才好。”
哼!事务都分派给手下了,忙个鬼!墨颜愤愤难平,又一阵狼吞虎咽。
舒颜转头看了正吃面的人一眼,觉得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便只顾着与苏慕情寒暄,一张俏脸含情带怯,正要顺水推舟地请苏慕情回去一叙旧情时,墨颜将空碗重重地往桌上一墩,喝道:“老板,再来一碗!”
四座皆惊,被墨颜冒火的双眼扫了一周,又各自低下头去,该干什么干什么,那个可怜的老板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拉面下锅、捞面浇卤,为平息客人的怒火还特意多加了个卤蛋,恭恭敬敬地摆到墨颜跟前。
老虎不发威,你当是病猫啊?!
苏慕情丝毫不为所动,只有那双深邃中流转着光彩的眼瞳暴露了他正强忍着大笑的冲动,舒颜却吓白了脸,指着立在她面前的墨颜,尖叫道:“是你!”
算你眼不瞎,墨颜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道:“想打苏慕情的主意,先过我这关。”
舒颜看看他又看看显然不打算插手的苏慕情,见后者对他一径纵容,明白自己没有任何指望了,她后退一步,冷冷道:“不过是个兔儿爷,也有脸……”
“舒颜!”苏慕情厉声喝止,仅两个字就让那美艳女子脸色灰败下来——一向怜香惜玉的苏楼主竟会用那么严厉的语气和她说话,更不用说他眼中如冰一般的森冷绝情了。
舒颜匆匆行了个礼,落荒而逃,苏慕情转向闷不吭声坐回去吃面的墨颜,想起当初沈烟清的告诫,眉毛拧了起来。
若不是因为对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若不是他一向有着极佳的自制力,只怕方才已一掌将舒颜送上西天了——她对墨颜的那声辱骂,让他火大得想杀人!
墨颜是那么善良单纯的人,禁不起任何一点恶意与伤害,而他苏慕情,也绝不允许。
不是作为一时兴起的游戏,也不是贪图新鲜有趣的玩物,更不是为发泄欲望的男宠,这只对他一往情深的小野猫,已经在他心里生了根,溶入血中肉中,与他不可分离,是足以让他用心珍爱、牵系一生的,伴侣。
“墨颜……”苏慕情低喃道,墨颜咬断面丝,清亮无垢的眸子对上他的,苏慕情心中一热,抚上他的面颊,道,“墨颜,别听她胡说,你不是什么兔儿爷,从来不是。”
墨颜吞下面去,眼中笑意流转,道:“她说错了,我分明是猫儿……唔!”
苏慕情拈起那颗卤蛋塞住他的嘴,顺势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心情一下子爽快起来。
他所心爱的、纯澈如水的小妖精呵……
宣景六年四月初三,苏慕情在一个满是油垢的面摊子前认清了他对小猫妖墨颜的感情,虽然地点有些令人沮丧,不过倒也蛮适合这一对粗神经的恋人。
逛累了,理所当然地让苏慕情抱他回去,当然,以猫的姿态。
舒展了四肢躺在情人怀里,墨颜摊开肚皮,眯起眼睛,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显然舒服极了。
苏慕情一手抱着他,一手恶劣地揪弄着他的尾巴,让昏昏欲睡的小黑猫蹬着后腿抗议,他低下头,嘴唇轻触墨颜颤动的尖耳朵,道:“不许睡,否则把你的胡子拔下来。”
墨颜立时清醒,两只前爪护住脸,眼睛瞪得溜圆,惹得苏慕情哈哈大笑,知道自己又被耍了的小妖精喵地一声,尖爪子在他衣襟上撕了两道裂口。
苏大公子调笑之余,还是明白适可而止的,也知道恩威并施的道理,顺手买了串冰糖葫芦在墨颜脸前晃动,果然引起了那小馋猫的兴趣,伸着爪子喵喵地叫。
苏慕情摘下一颗红果给他,墨颜用前爪捧住,转着圈啃了一周,黏硬的糖渣沾满两只爪子,连胡子上都挂着几片冰糖,在傍晚的阳光下闪闪发亮,看上去有几分滑稽,他懊恼地叫了一声,伸出舌头舔舔爪子上的糖,发现舔到口水干掉也不可能舔干净之后,小黑猫将最大的一块糖拽了下来,不可避免地沾下几根猫毛,疼得他身体一缩,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了苏慕情一眼。
后者曲起手指弹弹他的头,抱着他在河边蹲下身,掬起清凉的河水,小心翼翼地洗净小猫满脸满爪的糖渣,顺手将那糖葫芦丢掉,买了烤栗子剥开给他,墨颜乐得眯起眼睛,舔舔他的手指以示感激,然后抱着栗子吃得浑然忘我。
旁若无人地抱着猫穿过人潮汹涌的街道,一路上不知惹了多少欲说还休的眼光,卖花的小姑娘三三两两地经过,嬉笑着窃窃私语,更有一个胆子大些的小丫头,不由分说将一把半开的芍药塞到苏慕情手上,红着脸转身跑走。
苏慕情在遇到墨颜之前也算扬州有名的风流公子,俊朗的容貌,挺拔的身材以及从容慷慨的气派让他风月场上很吃得开,不过在街头被单纯清秀的小姑娘送花,倒是十分新鲜的经验。
“姑娘慢走!”苏慕情几步追了上去,掏出一锭银子给那女子,柔声道,“这一篮花若无买主,可否让给在下?”
那女子脸更红了,看看他手里的银锭子,摇着头,讷讷道:“公子有零钱么?奴家找不开。”
“不必找了。”苏慕情绽开一个温暖的笑容,接过那篮花,道,“多谢。”
那姑娘还想说什么,苏慕情抽了一串茉莉花赠给她,道了声再会,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墨颜攀上苏慕情的肩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仍在发呆的卖花姑娘,尾巴不耐烦地扫来扫去,回头咬住苏慕情的手指,背上的毛竖了起来。
吃醋了?苏慕情将他拎下来,掏出丝帕铺在篮子里,将小黑猫放了进去,墨颜蜷起身体,窝在一篮子鲜花中,打了两个喷嚏,注意力很快转到花花草草上,伸出爪子拨来弄去,玩得不亦乐乎。
真是让人怎么看怎么想欺负,苏慕情满足地叹了口气,强忍着连猫带篮子高高地抛起来的冲动,暗中提醒自己来日方长,真把小妖精逗恼了可不好收拾。
唇角噙着一抹笑意,苏大公子心情无比爽快愉悦,提着一篮子花与猫,大步流星地回府。
二四、
回到府中,正好赶上晚膳,小双在大门口巴望了不知多少回,看见苏慕情的时候,一跺脚,嗔道:“公子上哪儿去了?”
派出去的人找遍了扬州上乘的茶楼酒肆,连妓院都找过了,就是没想到苏慕情会在市井之间流连忘返。
“怎么了?”苏慕情跨进门槛,不以为然地挑挑眉,“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了?”
“老爷请了几个朋友,就等公子回来了。”小双看到他手里的篮子,惊诧地道,“公子怎么带回来一堆花梗?”
小猫顺着手臂爬上肩头,心满意足地舔着毛,苏慕情低头一看,满篮子鲜花早被啃得一片花瓣也不剩,只留下光秃秃的花蕊和枝叶,他面不改色地将篮子交给小双,弹弹墨颜的脑门,道:“牛嚼牡丹,可再加一句猫啃芍药。”
墨颜不服气地支楞起耳朵,亮出尖牙利爪瞪着他,苏慕情正想带回房好好计较一番,苏老爹从宴客厅踱出来,喝道:“儿子!还不快去换了衣服过来,别让你的长辈久等!”
这下想偷偷溜走都不成了,苏慕情施展轻功掠回房,将墨颜放在床上,道:“你陪我一起过去。”
换好衣服,再给变成人的小妖精穿整齐了,带着他一起来到宴客厅。
席间三个看着他长大的叔伯,身边各坐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少女,再加上态度分外殷勤的自家老爹,分明是相亲宴,苏慕情暗中叹了口气,一边笑意盈盈向各位长辈寒暄见礼,一边分神观察墨颜的脸色,所幸小妖精生性迟钝,完全没意识到苏家老爹的真正目的。
三位女子,美丽各有千秋,一个沉静温婉,一个大气端庄,一个娇俏活泼,皆是眉目如画的佳人,苏济一边与老友说笑,一边不住地给儿子使眼色——既然儿子不想娶洛家那个,那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宗旨,与好友的女儿结为秦晋岂不美哉?
打着如意算盘的苏老爹几杯老酒下肚,开始滔滔不绝地夸赞自家儿子,并把苏慕情幼年丢人砸锅的事一件件抖落出来显宝兼套近乎,听得苏慕情哭笑不得,倒不在乎人家闺女听了笑话,关键是身边这只竖着耳朵的小猫妖肯定是一字不漏地听进去了——看他那忍笑忍得满脸通红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的形象已被毁得差不多了。
“爹。”苏慕情终于忍无可忍地出声打断,轻柔的语调带着只有自家人才听得出来的威胁,“有酒无乐,岂不乏味,何不派人去艳红楼请绯雪姑娘来弹琴助兴?”
苏济脸上肌肉抽了抽,立时噤若寒蝉,搛起一块银鱼塞住嘴巴,白胡子翘了起来。
他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