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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名女子到底有怎样的才能,可以让眼前神一般的男子如此梦魂萦牵,如此失魂落魄,如此痴情不悔……
我的心底仿佛被人戳了一个大洞,乌溜溜地淌着温热的血。
“绫,不仅你的名字像她,你的眼睛也像她……”先生的手颤抖着抚上我的眉眼,“一样的清亮,一样的坚强,我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这么觉得……”
先生的手好冷,这份寒意一直透到我的骨子里,我不禁打了个哆嗦。
“你看,这就是她。”先生放开手,从书案下拿出一卷精致的画册,打开来,放在我的面前。
借着微亮的月光,我凑上去细细地看着,几十页画册,画的都是同一个人。
有正在沉思的,也有正在微笑的,但是清一色是着书生装的样子。
看得出,这是一个年轻的女子,身材瘦小,相貌平凡,但是有一双有灵气的眼睛,似乎还在闪着睿智的光芒。在一回眸,一浅笑间,整个人都活了起来,眉眼间那种清淡平和的笑意,让人打心底里感到舒服。
每个细节都画得很清楚,看得出,画画的人在上面投注了全部的感情。
每幅画旁,都题着同一行字:凌儿小像。
“很可笑吧?”先生苦笑,“每次想念她的时候,我没有别的办法,就只好拼命画着她的像,来稍微舒缓一下那种疼痛的思念。”
我定定地看着画册,目光聚焦到女子的左手无名指,那上面戴着一枚小小的银戒,就像先生小指上的那枚。
悲凉的心情缓缓升起,我何尝不可笑呢?
当他温柔地望着我的眼睛,当他指点我读书写字,当他对我微微地笑,当他唤我“绫”的时候……
他只不过是透过我,在看着那名叫做“凌”的女子!
他只不过是把对她的爱恋,稍稍分给我可怜的一点……
如此深刻的感情,根本没有我插足的余地,我的青涩的初恋,未曾开始便已完结。
* * * * * *
第二天醒来,我已经在自己的床上了。
昨晚跟先生一起沉默地坐到深夜,不知不觉中便睡着了。
随意梳洗了一下,我便直奔先生的书房,却在半路上遇到了严伯。
“丞相病了。”严伯叹着气,“昨天淋了雨回来,没有换衣服,就在书房一直坐到今天早晨。”
“啊?”怪不得昨晚先生的手那么寒冷,原来是穿着湿衣服的缘故。我不禁暗骂自己的粗心,怎么都没注意到呢。
“听说,你陪了丞相一夜。”严伯若有所思地望着我,“是今天早晨丞相吩咐人送你回房的。”
“噢。”我不知道回答什么好,只得红着脸低下头。
“你去照顾丞相吧。说实在的,自从三年前凌小姐走后,丞相就再没有与哪个女子如此接近过了……”严伯摇着头走开。
是啊,他允许我留在他的身边,允许我分享他的甜蜜与酸楚,只不过是因为我的名字和眼睛像她……只是一个这么可笑的理由而已。
但是,这样便已足够。
如果你不介意,就让我来代替你照顾先生,凌小姐……
我挥去眼角苦涩的水滴,转身走向先生的卧房。
先生很少生病的,但是我知道,他的身体并不好。
长年的操劳已经磨损了他大部分的健康,他经常咳嗽,那撕心裂肺的咳声让我心惊。如果工作得太晚,他会不自觉地趴在桌上昏睡过去。
看着这样拼命的先生,我除了心痛,却也不能劝他,因为我更不忍心看到他在空闲的时间里思念一个已经不在的人。
我能做的,只有默默地陪在他的身边。
* * * * * *
日子仍旧如流水般的过去,掐指算来,我在先生身边,这已经是第七个年头了。
这七年过得并不平静,先生曾经五次率兵出祁山征讨魏国,但都无功而返。他每况愈下的身体状况也让人担心。
先生瘦了好多,原来的衣袍穿在身上显得宽宽大大的,脸颊边凸起的颧骨显得他憔悴不堪,头发也变成了灰白色。
这一年的清明又到来了。
前一天晚上,当我正收拾着摊满一桌的文书时,先生突然说:“绫,明天陪我一起去扫墓好么?”
我一惊,转回头诧异地看着他。
先生每年必定会去扫墓,但是都是一个人去,从来不让别人跟着。
那个名叫凌的女子的秘密,他不愿意让别人触碰到。
“好么?我觉得,她可能会愿意看看你……” 先生的微笑仍旧如春风般和煦。
我没有想到,她的墓会是在这么一个美丽的地方。
背后有联绵的群山,周围是如荫的碧草,墓的上方,有两棵繁茂的大树,将阳光全部阻隔在外,空气中飘散着野花野草的清香。
我扶着身体已经极度虚弱的先生走到墓前,放上一束刚采的鲜花,摆开几碟简单的祭品,点燃几支檀香。
“凌儿,我来看你了,又是一年过去了……”先生坐在碑前,手指像爱抚情人般轻柔地扫去上面的灰尘,眼神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柔情似水。
“这次我带了一个女孩子来,你不会不高兴吧?这几年,都是她在支撑着我走完这剩下不多的路……”他温柔地对着墓碑说话,仿佛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绫,过来,让她也看看你。”先生转回头来招呼沉默地站在一边的我。
我艰难地走过去,跪在先生的身边。
墓碑上——空无一字……
“为什么这里没有名讳?”我问。
“因为,她一直在等我。在我没有来之前,这里是不能刻上字的。”先生抚摸着光滑的碑身。
我心里一酸,忍不住抱着他消瘦的肩膀哭起来:“先生,不要这么说……”
“绫……”先生枯瘦的手指穿过我的长发,拍着我的肩头,“我今天带你来,是想对你说一件事情……”
“你……愿意做我们的女儿么?”
轰!
浑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部,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女儿?哈,女儿!多么讽刺,我今生最爱的男子,竟然亲口对我说,要我做他的女儿……
“绫,好么?我和她没有孩子,我想这也是她的遗憾,在我走以前,起码要帮她完成这份心愿。”先生的气息萦绕在我的鼻端,如此真实却是如此遥远。
我含泪看着先生,在他深邃的眼睛里看到了希冀和慈爱。
也罢!女儿就女儿,只要这是先生的心愿,我就一定不会拒绝。
“嗯,父……父亲……”我对着先生磕了个头,哽咽地叫出了“父亲”这两个重如千钧的字。
心底的洞再次被戳开,鲜血狂涌而出……
转回身,我又僵硬地朝墓碑磕了个头,叫了声“母亲”。
“好……好孩子……”先生的眼睛里泛着晶莹的泪光,浑身颤抖着取下了左手小指的银戒,温柔地帮我戴在左手无名指上。“这是你母亲的遗物,现在送给你了,你要好好保存。”
“是。”我强忍住泪意,低声答道。
“凌儿,我们有一个女儿了,你该满意了吧?”先生扶着我的肩头,摸着墓碑,深情地说了最后一句话:“凌儿,我就要第六次出祁山伐魏了,这真的是最后一次……这场战争完结后,不管胜利或者是失败,我都会来陪你,你再耐心地等等……”
说完,鲜血从他的口角涌出,他的身子缓缓软倒下来。
“先生,不……”我紧紧抱住他,绝望地哭喊着。
* * * * * *
十天后,抱病的先生执意出征,他的意志坚决如铁,没有人能够阻拦。
出征前的最后一个晚上,先生还在批改文书,我的心里满是酸楚,默默地坐在一边陪他。
“绫,过来,有几句话要对你说。”先生放下笔,温柔地拉过我的手。
“是的,先生。”我低声答。
“你已经是我的女儿了,绫。”先生笑着提醒我,手指轻轻地穿过我的长发。
“是……父亲……”刚一张口,我的泪水就刷刷地流下来了,索性趴在先生的怀里放声大哭。
“绫,别哭了,好么?你一直是个坚强的女孩子,是我诸葛孔明的女儿啊。”先生拍着我的手臂,轻声慢语地哄我。
“先……父亲,可不可以不要出征,养好了病再去?”我哭着请求。
“不行。绫,你知道的,这是我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一做完,我就该去陪你的母亲了。”先生的语调充满柔情。
在这一瞬间,我居然有些恨那个叫做“凌”的已经是我母亲的女人。先生这么爱她,她怎么舍得抛下先生先走?为什么要把失去的痛苦都推给先生,要他一个人来承担?
凌啊,你可知道,你走以后,先生过的是怎样一种孤苦寂寞的生活,而现在,你还要把他带走,你何其残忍……
我肆意地享受着先生怀抱的温暖,这是最后一夜……
先生还是出发了。我日夜为他祈祷。
这天晚上,我裹着披风,站在萧瑟的秋风里观星象。
一颗大得离奇的流星突然出现在南天幕,照亮了整个夜空!
只见它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半个天幕,径直冲入西南方的主星阵,那颗原本就不甚明亮的将星遭遇这么大的冲击,光芒立刻黯淡了下去!
“先生……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我面色惨淡地盯着那颗就快要熄灭的将星。
远处,传来飞快的马蹄声,在这个深夜里显得异常清晰。
“小姐!”严伯面色惨白地在我面前跪下痛哭:“丞相在五丈原病危!”
我和参军蒋琬星夜赶往五丈原。
神明,求求你,起码,让我见到他最后一面!
五丈原的大营,军容仍旧整肃,似乎一点也看不出来丞相将要过世的迹象。
但是先生的大营外,却几乎聚集了蜀国全部的菁英,他们都是应召而来,来送先生最后一程。
“诸葛小姐,快过来,丞相已经不行了……”不知道什么人拉住我的手,将我带到先生的病榻前。
我整个人已经完全傻掉,任别人拉着我走,嘴里只会啊啊地应着。
不过几十天没见,先生竟像变了个人似的!
他已经瘦得形销骨立,面色如死人般透着灰气,只有两颧上有病态的嫣红,原本清澈的眼睛已经浑浊,没有焦点地盯着某处,嘴唇干裂,缓缓翕动着仿佛在说些什么。
“先生,我是绫,你醒醒啊,先生,不要抛下我一个人……”我扑在他身上大哭。
“凌……是凌儿么……”先生的眼睛里透出一丝光芒,仿佛用尽最后一口气地说着:“凌儿,你来接我了么,放心,这次我不会再抛下你一个人了……”
“先生……”我哭得更加厉害。在走以前,先生就只记得凌一个人么?那我呢,他就这么狠心地抛下我了吗?
“噢……是绫……”先生的眼睛稍稍恢复了清澈,“绫,我已经……拜托伯约照顾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