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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干什么?我来找你还能干什么?挑挑眉,看向刚才站在他身后的那两个女子。我说那些士兵的脸色怎么都挂着奇怪?一个穿着打扮明显是丫头,省略,另一个,粉盈盈的裙袄,粉盈盈的小脸,此刻正微张着红唇,惊讶地望着这里。倒是你,应该和我解释一下,你在干什么吧?
“她是谁?”我在马上拿鞭子指着粉盈盈的那个丫头,希望逸群能给我个解释。他的脸色再变,变得更加难看,还冲我吼,“你先下来!”
好啊,我千里迢迢来找你,就是为了听你吼我?其实也知道应该先下马,把纷乱的街坊们安抚下,再细细谈来比较妥帖。可当时心中这口气就是按捺不下去,我手一挥,五大锭银子分别射到了五家被我打翻的摊位前。
让我好笑又伤心的是,我手刚抬,那人竟退后挡在了粉盈盈的丫头面前,像是我要拿鞭子打她似的。好,很好,非常好,詹逸群,我艾红绡在你心中,就是这么一种人么?
我驳马就走,全不管那人在我身后喊。其实他喊的什么,以我纷乱的心境也听不见了。我只知道,他没有追上来。当然,守着那么嫩生生的人儿,和我这举止几同男子的相比,肯定要先顾着那边了。
把马还回去,同那被抽的士兵倒了歉。他倒没恼,还说帮我瞒着的,上边不知道。要不,光搅乱军营这一条,就够我呛了。他的目光清正,没有邪念。我知道他好心,却没有精神同他寒暄,懒洋洋谢了一句便要走。然后,那士兵道:“你看见詹偏将了吗?”
只此一句,我停下了脚步。反正那士兵是管马匹的,左右现在无事,就和他聊了起来。才知道逸群在这里极受欢迎。
罗嗦了不少,总归一句话。他样貌俊美,行事公正,关心下级官兵,睦邻友爱刚直得出了名,连上司被他顶撞后,都拿他没办法。那是必然,我心里念叨,也不看看是谁让来的,那木头后面可有个大靠山呢。
所以,不光士兵敬佩他,连周围的百姓都喜欢他。至于那些家里有待嫁女儿的,更是曾经遣了媒婆来作筏。虽然逸群说已经定下亲事,但还是有一个两个不死心的。
听到这里,我心里挺美的,逸群还记得我这个未婚妻嘛。那刚看见粉盈盈的那个丫头怎么回事?赶紧振作起来继续听。原来那丫头就是个不死心的,因为她家里开着医馆,军队嘛,又时不时有人病了伤了什么的,便趁机和逸群拉近乎、套关系。今天就是那丫头说去城里为医馆买些大件物事,不得拿,请逸群去帮忙。
呸!拿不了雇人就是,分明借机揩油。不过让这管马的这么一说,我心里痛快多了。等晚上再看见逸群,前前后后地说开了,他冲我叹气,责备了几句,我也笑嘻嘻地没有回嘴。虽然还有点不痛快,比如他没有说我想你啊之类的,但是想想他就是这种木木的性子,也就抛开了。其实后来才知道,哪里是抛开了,所有的不快都在心里藏着呢,藏得多了便藏不下了,才有了那次的总爆发。
那时我到军营已经半个月了,知道逸群有两个兄弟叫赵满和冯华,但在别的营盘,没见过。那个医馆的丫头,叫玉娇的,知道了我和逸群的关系,还总是隔三岔五的来找逸群,不是谁谁的伤病应该怎么治,就是谁谁家里有事需要帮忙,反正总能找出借口。偏偏逸群对我冷淡淡的,对那个玉娇和气的紧,一见她来了,眉也扬了,嘴也弯了。我同他说过,他还说对客人才更要客气。敢情对我冷冰冰是应该的?
当众牵手也不肯,私下半点儿亲昵的动作也不肯做。问他何时成亲,又告诉我,他立足未稳,事业未成,此时成亲,对我有愧。更过分的是,说我在军营寄宿多有不便,愣是在外面租了处宅子,非要我搬出去。
我搬了新家,正在火大。那个玉娇知道了,过来一阵冷嘲热讽。这丫头平日在逸群面前总是温柔委婉、娇弱动人,没想到说起刻薄话来一套套的。听得我更加厌恶,抽出鞭子抽向她身边的大树,想着把她吓走了事。
怎么这么巧,又让逸群赶上了。他拦了我的鞭子,气哼哼地等我一眼,自去安慰佳人去了。我心底压下去的不快,便再也忍不住了。
是,他俊美,他公正,他性格好,可惜,他不是我的那株芳草。经了这么多事,连我艾红绡的人品性情都不了解的人,怎能指望厮守一辈子?
我头一次哭了。从小到大,再苦再难,我都没有哭过,今天却在这个冤家的面前掉下了眼泪。前世我必定是欠你的,才要我经了这么一遭。罢罢罢,你既无心我便休!我回房收拾包裹,把定情的玉佩留在桌上,那个二次送出的耳环也不要了,你留着也好,扔了也好,与我再无关系。
从窗户翻出去,忍不住再看了后面一眼,泪眼朦胧中,那人还在好言安慰哭得梨花带雨的佳人。心中一震,竟吐了口血出来,不敢再停留,赶紧飞掠离开。
三情到深处(下)
浑浑噩噩的,不知走到了那里,不知经过了那里,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直到有一天,碰到几个山贼劫道。不是劫我,我那时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和叫化子没什么两样。是前方路上四辆马车,看着就富丽堂皇,想是大户人家。本来劫就劫了,我真懒得管。可偏偏那个头子看中了人家的女眷,拉了出来意欲轻薄。我最是看不惯这个,便去动了手。这一动手,噼噼啪啪给那帮子土匪打得抱头鼠窜,我的心情也爽快了不少。
正想着这是个好方法,以后可以多找人动动手,排解排解。那个被我救了的女人过来感谢,却盯着我不动了。然后,急忙回头从另一辆马车上拽下一个上岁数的女人,称她姐姐,还让她仔细看看我。
莫名其妙,我可没心情陪他们疯,拔脚就走。那个姐姐死死抱着我,还唤我“云嫣”。不待我恼,又问我生辰八字是不是这个时辰,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和我襁褓里字条上写的一模一样。真是我的亲人?
那些东西都从庵里出来时就带在身边,师傅说也许就能碰上呢。没想到真这么巧。我从包裹里拿出字条,那个姐姐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身子哆哆嗦嗦的。我问她,当时同字条在一起的,还有什么。她就说,还有两锭银子,襁褓是用蓝色花布作的,外面包着一段红绡。
她都说对了,我把东西一件件全拿出来,那个姐姐的眼睛越来越亮,最后哇的一声扑上来,抱着我那个哭啊,哭得天崩地裂,哭得我也感觉自己怪凄惨的。
还是那个妹妹醒事,喊人把姐姐连搀带扶地弄进车,我也理所当然地被让了进去。进了车,她还在哭,一边哭一边说对不起我,说当初她和相公私订终身,偷尝禁果,没想到一次就有了我。当时相公赴京赶考,她心慌无助,打了两次没打掉,好不容易偷偷生下来,只能连夜扔在路边,期望善心人捡去了养大。
等相公回来,央媒娶进门,两人才算过了明路。可丢掉的女儿,一直找一直找不到。我心里暗忖,师傅住在那么偏僻的庵堂里,很少出门,你找得着才怪。虽然后来又生了一儿一女,却总是心里牵挂,因为生下来就扔掉,没有取名,姐姐——也就是我母亲——便给我取了云嫣的名字,好有个念头。
好了,我现在有了正式的名字了,叫罗云嫣。仔细看对面的女人,和我还真有五六份相像。看她眼巴巴地瞅着我,我嘴里咕噜了半天,“母亲”两个字还是喊了出来,惹得她又掉了一阵眼泪。
喊了也就喊了,师傅不在身边,孝顺母亲也是很好的。母亲问了我这些年的经历,我大概说了说,没提逸群的事情。和我无关的人,不再走那脑子了。母亲听完又掉泪,说我这些年太苦了。我倒不觉得,挺自由的啊。
没走多久就打点住店了,下车我才知道,这么早打尖是为了给我梳洗。也是,我这一身自己都看不下去了。痛痛快快洗了个澡,换上新衣。啧,这些衣服好看是好看,过于拘束人。不过看在新母亲的面上,忍忍吧。
好几个丫环轮流侍候我,我在诚王府里也使唤过人,倒没不自在,就是觉得还是自己做来爽利。忍来忍去,终于在我耐心快熬尽的前一刻,丫鬟们告诉我,好了。
出来,厅里好几个人已经在等着。母亲一一为我介绍,那个妹妹,是父亲的小妾,还有一个十来岁的女孩,说是我的妹妹。我偷偷问母亲,父亲娶了几房。母亲笑说,父亲对她不错,除了她这个正室,只娶了这一房。是母亲怀孕的时候,祖母做主为父亲纳的。
我心中不以为然。我的婚姻只要一夫一妻,绝不容许旁人插足。看见从没谋面的家宅的那一刻,我才深刻地体会到,父亲对母亲真的很好。即使我厌恶这个一夫多妻的俗规,也不能不承认:这样的豪宅,这样的排场,有如此家世的父亲只在祖母的做主下纳了一房妾,真的很对得起母亲了。
家中的生活是温馨的,也是无聊的。我的弟弟妹妹都已婚嫁,回来见过面,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个小妾生的妹妹警戒心太重,不好玩。父亲母亲极为宠我,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都济着我,可我真的不稀罕。在这种大宅门里,言行坐卧都要注意,稍稍分心就有人或当面或背后的议论,沉闷的气氛太过压抑,我越来越不高兴,父母也看出来了。
他们开始琢磨着为我找个如意郎君,要求家里清静,最好独身,反正许多条件都是以不拘束我为首要条件。还拿来若干画像要我选。问题在于,就算我决定把那株芳草忘了,可剩下的这些狗尾巴草,我再怎么挑,他也还是狗尾巴草不是?
我无精打采,父母苦心相劝。一日夜里,母亲又发动泪水攻势,我再也招架不住,只得答应转天给她回复。正郁闷间,无意中听到门外两个丫头窃窃私语。其实不是我偷听,没办法,练过武功的人听力就是好。要不然,我也不会知道,家里有那么多的丫鬟仆人在偷偷说我举止粗鲁,不像大家闺秀。哼,若是他们知道背后的小声诋毁都被我听去,还不知面色会吓成什么样子。
今天这两个丫头说得太过兴奋,都后来嗓音明显大了起来。要放往常,我早呵斥她们了,今天却顾不上。听得她们说的,我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们说,抚北将军詹逸群来此访友,据说要住个三五天再走。她们说,抚北将军詹逸群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她们说,抚北将军未婚妻失踪数年,他却婉拒朝中重臣联姻,言明此生绝不他娶。他们说,抚北将军的痴情完全沿袭自原来的主子、现在的西诚伯,也打定主意一夫一妻,等等等等,等等等等。
她们说得热闹,我这里心乱如麻。逸群真的在等我?他放言天下,要仿效陆天诚一夫一妻,决不另娶?人就在此地,赌上一把?还是不赌?上次离开时太惨,这次若输了,赔得也许就是我的性命;而赢了,就是我后半辈子的幸福。一向爽快的我,也徘徊了半宿方才睡着。
睡着也不安稳,做了一晚上噩梦。早上起来,看窗外天高云淡,忽然莫名一笑。心念艾红绡啊艾红绡,你做了罗云嫣,便也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了么。打定主意,唤人请来母亲,说自己要抛绣球招亲。
不理会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