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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总,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刚进会议室的周冰燕乍见他痛苦抱头的一幕,大吃一惊,匆匆奔向他,“要不要喝点茶?我给你泡杯热茶?”
“不用。”他哑声拒绝,扬起头来。
周冰燕倏地一震。
这是——她一向景仰的上司吗?为什么他的神色如此苍白?眼眸泛红,完全失去了以往的英气,连那张总是紧抿的俊唇也不停发颤?
不,他不该这样的,他一向是冷静傲然的啊!为什么现在成了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
“冰燕,他们……是不是已经开始开会了?”
“啊,嗯,纪总刚刚召开会议了。”她顿了顿,忽地咬牙,“赵总,我们先走吧,反正就算他们在里头吵翻天,会议结束后肯定会宣布裁员的,我们任务完成,可以走了。”
“不,我不走!”他摇头,眼神茫然,语气却坚决,“我要在这里等。”
“等什么呢?”她气急败坏。
“等——”他一顿,怔然。
是啊,他等什么呢?等礼哲公开宣布第二波裁员名单?等品甜再度遭受重大打击?
他等什么?等着看她痛苦悲伤吗?
她会有多痛苦?是否会像上回一样一个人偷偷躲在办公室哭?也许这次会更严重,因为她付出了更多的心血与努力,换来的依然是相同的结果。
她承受得住吗?会不会又有哪个跟她交情深厚的人被裁了?而她,又要认为是自己的错,又把一切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她会不会承受不了……
想着,于品甜梨花带泪的容颜仿佛已在他面前出现,而她哽着低哑的哭音,也恍若正在他耳畔回旋。
我是个傻瓜,我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做不好!你说得对,希惟,我是个可笑的笨蛋。
“不,不是的,品甜,你不是——”
我是,我就是。真不懂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要这么不自量力?我以为自己能扭转人性?我错了,错得离谱!
“不,你没有错,你只是……只是——”
一念及此,他再也无法抑制激动,蓦地起身,跌跌撞撞往外冲。
“赵总,你去哪儿?”
尖锐的嗓音在他身后愕然扬起,可他置若罔闻,一路踉跄,直奔洗手间,扭开水龙头,拼命把冷水泼向自己脸孔。
他必须冷静一点,必须冷静一点!别再想那场会议,别去想会议过后会发生什么事——翔鹰本来就该裁员的,这么个肥肿不堪的集团本来就该想办法减去多余的脂肪!他做得没错,就算会伤了品甜的心,他这件事依然做得没错!
他没错,没错……
“那个于品甜究竟在搞什么鬼?明明大家都反对了,还坚持她那个什么全面减薪方案?”
正当他心慌意乱时,洗手间忽然走进了两个男人,他们一面解决着生理需要,一面撇着不屑的嘴角相互交谈。
“想升官了嘛,所以才会这么爱出风头喽。听说柴老对她很感冒。”
“当然感冒喽,她这个方案简直是侵犯财务部的职权嘛。”
“啧,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连魏元朗他们都替她说话?”“听说她跟魏元朗交情不错,会不会两人有一腿
“嘿嘿,说不定是真的哦!”
“哈哈——”
瞬间,蕴着淡淡淫秽况味的笑声在洗手间响起,一声一声,像最锐利的刀刃,狠狠戳刺赵希惟的心。
这些——该死的家伙!他们根本不懂得品甜的一番苦心!根本不懂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真不值!不值得为了这些不知感激的人这么做,也不值得为了他——这么做……
我哭,是因为你不哭。我哭,是因为我爱你,好爱好爱你——希惟,相信我好吗?
老天!
在这一刻,他倏地领悟了毫无区别——原来自己跟这两个男人
同样把品甜的真心践踏在地,同样是天杀的、该死的混蛋!
“啊——”席卷心海的巨浪蓦地爆发了,他忿忿悲鸣一声,跟着握起右拳,用力捶向玻璃镜面。
镜面,应声碎裂,凹凹凸凸的裂痕间反照出一张严凛冰冽的脸。
冷酷的脸庞和手骨汩汩泛出的血流惊怔了方才说长道短的两个男人,瞠目结舌。
而他,浑然未觉,怔怔瞪着镜中的自己好片刻后,忽地转身大踏步离去,直奔翔鹰大楼最顶层。“我反对!”高昂的嗓音在宽广的会议室内激荡回旋,伴随着一声怒击桌面的清脆声响。
再一次,于品甜在会议室里震慑了一群年龄经历皆比她资深的高层主管们,一个个瞪大了眼,无法置信地瞧着她。
“你还反对什么?于经理。”首先发难的正是鹰派主管们‘鹰’首是瞻的财务副总裁——柴玉明,他撇撇嘴角,鹰眸闪过一丝算计,“事已至此,没有你反对的余地——难不成到了现在,你还对你那个全面减薪方案不死心?”
“我明白大家对我的方案并不谅解,关于这点,我无话可说。”
“既然如此,你还反对什么?”
“我反对的,是我们就算要进行第二波裁员,也该比照上回裁员,给每个被lay—off的员工三个月的遣散费才是。”燃着怒焰的明眸环视周遭一圈,最后落定柴玉明,“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一回财务部决定只发一个月的遣散费?这样厚此薄彼,难道不是不公平吗?”
“于经理,现在翔鹰是什么情况你应该明白,还容得我们打肿脸充胖子吗?”
“这不是打肿脸充胖子的问题,是道义与责任的问题!当初是翔鹰聘了这些人,就算现在不需要他们了,难道不应该给他们合理的补偿吗?”“补偿?那也得看我们有没有钱给。”柴玉明笑容冷淡。
于品甜笑容比他更冷,“只要我们少用一些交际费,不就有钱了吗?”
“什么意思?”他倒抽一口气,瞪大一双老眸,“你的意思是我们滥用公款?”
“我没这么说。”她嗓音清冷,“我只是说我们可以削减公关交际方面的预算。集团要降低成本费用可以,由我们这些主管率先做起!”
“哈!你倒大公无私。”
“而你们,太过自私。”话语方落,她立刻惊觉自己说得太过直率。
果然,毫无保留的言语引来一波波反弹。
“于品甜!你是什么意思?”
“不要仗着你是总裁的亲信,就敢对我们说话大小声?”
“想跟我们斗?你再等八百年吧!”
“我并不想跟你们斗,我要求的只是给离职员工一个合理补偿……”她试图解释。
“你就是故意给我们难堪!”柴玉明打断她,“故意让我们难看!怎么?你以为翔鹰只有你一个为员工着想吗?我们这些人都只是自私的老狐狸?”
语毕,鹰眸挑衅地睨她。
如果他以为她会屈服于一班老臣的群起夹攻,那他就错了。这是最后底线,就算她保不住翔鹰第二波被裁的员工,至少也要保住给予他们的合理补偿。
这是目前,她惟一能为他们做的——
明眸,流转过会议室内众人或蹙眉或不满的神情。
“如果各位自认不是,就请拿出一点诚意来。推翻财务部削减员工遣散费的提案。”她说,语气温和却坚定,“我建议我们针对这个提案进行公开的投票表决。”
“品甜,你的意思是举手表决吗?”明白她的意图后,纪礼哲深不见底的湛眸闪过一丝锐光。
“不错。”
◎◎◎
正当会议室内为着是否应该公开表决此起彼落地争论时,会议室外,赵希惟挺拔的身影悄然落定门外,在总裁秘书的默许下,侧耳倾听室内的一切。
他听着,神色不定。好一会儿,一线灵光忽地闪过他脑海,嘴角跟着淡淡一扬。
“荆秘书,我记得会议室内应该有摄影机录下会议过程吧?”他转过头,“能不能把它放出来?”
“放出来?”她眨眨眼,“你的意思是现场直播?”
“不错。我们就来现场直播,让翔鹰每一个员工都亲眼见证投票的过程。”俊容似笑非笑,“能做到吗?”
领悟到他的意图,她清丽的容颜同样绽开如花笑靥,“没问题,翔鹰每间办公室都有闭路电视,随时可以接收会议实况。”
“那就这么做吧。”
八比七。就算加上礼哲这个主席一票,也只能跟鹰派打成平手而已。
她,输了。
面对着投票结果,于品甜胸膛填满难以形容的失落。
她的努力,终究白费了,这些日子来辛辛苦苦的斡旋、转圜,最终还是得不到众人的认同。
翔鹰的高层主管反对她,基层员工也不谅解她,就连他,也丝毫不认同她。
她究竟在做些什么?全面减薪方案推不动,就连员工的遣散费也保不住——
望着会议室内鹰派主管们得意洋洋的眼神,她忍不住心寒。
这就是——人性吗?就是希惟总是嗤之以鼻的人性吗?这些人为了保住自己的利益,完全可以不顾牺牲他人。
这就是——人性吗?
一念及此,她忽地身子一软,跌坐回椅面。
“品甜,你没事吧?“纪礼哲问话的嗓音掩不住愧疚,在这场会议中他迫于形势力持公正,可其实他内心完全是站在她这一方的。
他完全赞同她,可问题是,目前的他还没有筹码跟鹰派老臣们撕破脸。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
回凝纪礼哲又是心痛又是愧悔的眼神,于品甜心脏一扯,她深深呼吸,凝聚全身最后的战斗力。
“如果这就是大家的最后决议,我也只能接受,我只想——说几句话。”她站起身,压抑着情感的眼眸微微迷蒙,“今天被裁的这些人中,有些人比我早进翔鹰,曾经对我这个什么也不懂的新人相当照顾;有些人跟我同期,我们同甘共苦,一起奋斗到今天;有些人是我招聘进来的,当时我跟他们说,让我们一起为公司的未来努力吧——在那么多家公司中,他们选择了翔鹰,选择相信我们为他们描绘出的未来蓝图,选择跟我们一起工作,一起成长,可今天,我们不但毫不留情地裁撤了他们,连该给他们的补偿都吝于付出——我觉得自己愧对这些人,愧对自己的承诺,我——”她闭了闭眸,下定决心,“如果这就是大家今天最后的决定,我决定辞职。”
最后一句话宛若炸弹,狠狠在会议室内爆开。除了柴玉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外,其他人都是完全的惊怔,面面相觑,一脸愕然。
“品甜,”首先回复镇定是纪礼哲,“你是认真的吗?”
“我是。”她咬牙,“这是我的辞职信。”
他接过她递来的信封,神色一黯,“你早就准备好了?”
“是,只是没想到我真会用上它。”她深吸一口气,双拳握紧,“我必须对自己负责,对自己的承诺负责,我必须……跟他们共进退。”
“共进退?于经理,你别傻了!你跟这些人根本是两回事啊!”一个高阶主管冲口而出。
“我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的,我们都是翔鹰的员工都曾经一心一意为公司付出,不是吗?”
“可是——”
“对不起,我已经决定了,如果会为大家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