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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没有和楚正玺纠缠不清,她们姐妹也不会吵架,她也不会因为这样而不肯接柔柔电话,不肯过去剧团义务帮忙……如果……
太多的如果,又让她头昏,她摇摇头,“我要睡了。”
“亦诗,你在想什么?你难过什么。说给我听,好不好?”楚正玺略略松开怀抱,恳求似地抵头说:“你跟我讲话。好不好?”
韩亦诗还是摇头,“我要睡觉。”
然后,她挣脱楚正玺的怀抱,重新躺回沙发床上,整个人蜷缩起来,好像紧紧拥抱着自己似的。
她背对着楚正玺,完完全全是拒他于千里之外的姿势。
楚正玺只能躇在沙发床边,痛苦而无计可施地,凝视着她缩得小小的身子。
“你有没有听到?”好半晌,楚正玺以为她已经重新睡着,四下沉冷的寂静中,韩亦诗突然又细声说。 、
“听到什么?”他爬梳了一下乱糟糟的短发,“电话吗?我已经说过了,没有电话,现在这么晚了,不会有人打来。”
“不是,是有人在吹小喇叭。”韩亦诗缥缈的声音从毛毯与枕头中模糊传来,“李哥的爸爸吹得好好,你听,骊歌初动……”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楚正玺在那一刹那,仿佛也听见了。
苍凉而无奈的乐声,见证过许多许多别离的悲伤曲调。
他低下头,把发烫的眼眶压在自己的掌心。
不管伤痛再深再可怕,人们都得学习接受。
楚正玺再一次发现,身旁的一切,都在慢慢回复原状。
新闻炒了几天,就被其他更新鲜的人事物给取代,韩亦柔生前参加的舞台剧演出,筹备工作虽然停摆了快一个月,之后
就重新选角、继续排演。
而韩家的父母,尤其是韩母,本来以为会是一折就碎,完全无法承受小女儿突然身亡的事实的,结果她还是挺了过来,甚
至接受韩亦诗舅妈的建议,出国去散了一趟心。
唯一始终没有复原征兆的,就是韩亦诗了,一向懂事坚强,不停照顾他人的韩亦诗。
她表面上没有什么异状,只是比以前更沉静了些,但是楚正玺却清清楚楚知道,她根本还没有从骤然丧妹的震惊中恢
复。
最明显的证据就是,她常常半夜里醒来,坚持要去接妹妹回家,或是紧张地到处找她的信用卡帐单。
然后,她没办法练琴。
楚正玺看着她呆坐在钢琴前,或是用绒布擦着闪亮的长笛,却无法演奏出一段完整的乐曲。
韩亦诗自己也很困惑,“为什么声音都不对?钢琴是不是要调音?还是,我该把长笛送去保养?”
楚正玺为了她做尽一切。在他的坚持下,他们住在一起。他把她放在身边时时照看,寸步不离;一个月里请调音师来帮钢
琴调了两次音,也维修了两次她的长笛。不停试图诱她说话,不厌其烦地解释韩亦柔的死亡给她听,联络她的乐团朋友或是死
党来看她,甚至安排她去找心理医师就诊,寻求专业的协助
没有用,一切都没有用。她坐在钢琴前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吃得越来越少,本来就不胖的她,体重更是掉了好几公斤,下巴都尖了,整张脸就看到一双茫然的大眼睛。
看着她怎样都没有起色,甚至一天比一天憔悴、越来越封闭沉默,楚正玺心如刀割,仿佛被困牢中的猛兽,几欲发狂。
“你怎么搞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楚父见到脸色阴郁的儿子时,很不满意地质问,“我知道你和韩家两个女儿从小就认识,感情好自是无可厚非,可是有必要介入这么深吗?无论如何,那是人家的家务事,你要管,也有个限度。”
楚正玺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能让他父亲明白,韩亦诗就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他无法置于度外。
谁能看着自己的心一天天的腐蚀败坏下去,还无动于衷?
“我看你这样守着她也没用,传出去也不好听,让人家说我家教不好,教个儿子跟女人同居吗?”楚父见儿子不答腔,索性说个痛快。“如果有结婚的打算,那就另当别论了。你倒是说说你的想法。”
楚正玺烦得想放声大吼,以纡解郁闷之气,不过他还是忍住了,只是懊恼地叹口气,“现在还不是谈这件事的时机。”
楚父笑了,“你跟我打什么官腔?时机是人创造的。如果你真的想娶亦诗,那我们就找个时间去拜访她父母,谈一谈这件事。早点解决也好,省得看你这样牵肠挂肚的。十几年来都这样,就是为了同一个女孩子,说你没出息,还真没出息!”
楚正玺苦笑。他不能不感谢父亲的开明与支持,他相信韩家父母也会愿意把女儿交给他照顾,可是问题就出在韩亦诗身
上。
当他从自己家里出来,缓步走到隔壁韩家旧宅,准备去接韩亦诗时,他还一直在想父亲的提议,以及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是韩亦诗的母亲来开的门。
韩母本来是个俏丽的女人,打扮时髦,化妆明媚的。可是最近楚正玺每次送韩亦诗来和母亲见面时,总发现韩母的眼角鱼尾纹越来越深,精神也没那么好丁,以往娇娇的笑容也都不见。
“正玺,你请进来坐。”还是殷勤亲切依旧,韩母招呼着他,“我刚好有事跟你说,有没有空?”
楚正玺欠了欠身,“当然有,韩妈妈不要这么客气。”说着,他不由自主地扫视了一下室内,寻觅着韩亦诗的身影。
韩母当然察觉到了,微微一笑,“亦诗在睡觉。她现在很乖对不对?叫她做什么就做什么。当然她以前也很乖,不像……”
话声突然中断了,他们都知道没说出来的是什么,所以沉默了片刻。
“不说那些了,我是想问你一点事情。”韩母努力打起精神,勉强笑笑。
“韩妈妈请问。”他客气地说。
“你对亦诗有什么打算?”
被这样一问,楚正玺真正讶异了。
这跟他父亲刚刚才提起的话题,居然不谋而合。
也许长辈们的想法都是相似的。
这也难怪,他们就住在一起,经过好事媒体的报导之后,亲朋好友也都知道他和亦诗关系非比寻常。
虽然他并不觉得亦诗现在会有心情谈这件事,不过,就他自己而言……
他愿意,他当然愿意,他—直以来都渴望有一天,能和她光明正大在一起,让她完完全全属于他。
如果长辈们不反对,像他父亲或韩妈妈一样,都乐见其成的话……
结果,不用太久之后,楚正玺就发现自己错了,而反错得离谱。
“韩妈妈,我打算等亦诗心情开朗一点后,就和她谈谈结婚的事情。韩妈妈的问题是这个吗?”
韩母笑了,苦涩中带着点无奈的笑。
“正玺,你是个好孩子。你对亦诗她们姐妹都很照顾,这一点,我很感谢你。”她按了按楚正玺的手,语气温和地说:“可是我问你的打算,不是在试探你有没有打算娶亦诗……我想你也知道,她现在不适合谈这件事。”
“可是她会好一点的,只要我……”
他停了下来,困惑着,为什么韩妈妈会用那样忧愁的眼光看着他?
他到这时候才发现,她们母女有着一模一样的眼睛。
“我是要说,我想把亦诗接回来住。”韩母轻轻地说。
那么轻柔的请求,却好像投下一枚炸弹一样,把楚亚玺炸得头晕眼花。
韩妈妈要把亦诗从他身边带走?
他突然觉得呼吸困难了起来,好像四周的空气突然被抽光了一样。
“为什么?”挣扎半天,他只能挤出这三个字。
“她给你添太多麻烦了,你平常已经够忙,现在还要分心照
顾她。”韩母慢慢地说,“何况,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没有起色,
你也太累了——”
“我不介意啊!”楚正玺急躁地打断。
闻言,韩母笑了笑。
“我知道你不介意,你从小就对她好。可是,再这样下去,你
们两个只会拖着对方往下掉,这样真的好吗?”她看着楚正玺英
俊却憔悴的脸庞,虽然不忍心,虽然很困难,但还是努力说了出
来:“而且,我已经失去一个女儿了,我不能再失去另一个。正
玺,让她回来吧。”
为母者强,就是这个意思吗?楚正玺从来不知道,平常骄纵
一如少女的韩妈妈,在女儿最需要她的开头,可以毫不犹豫、毫
无困难地转变成一个坚强的母亲。
她说的也许没错,亦诗需要的,也许是她母亲,而她母亲也
需要女儿在身边。
可是他呢?他怎么办?
一个人的心被硬生生挖走一大块之后,还怎么存活呢?
韩亦诗其实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跟楚正玺住、自己住、搬回旧家和母亲住……对她来说,好像都差不多。她只知道,自己的感受能力好像被上了锁,所有事
情都隔着一层膜似的。
看得见母亲的担忧和强自振作,看得见楚正玺的不舍与依恋,可是她却没办法有任何强烈反应。
就算有,也表达不出来。连从小到大宣泄情绪的工具与管道——音乐,此刻对她来说,也一天比一天陌生。
音乐教室那边的课程请辞了,乐团方面则是请了长假,韩亦诗每天在家里,有如游魂般晃来晃去,花许多时间睡觉,仿佛把从小到大不曾浪费过的时间,都积在现在一起挥霍似的。
楚正玺虽然忙,总是想尽办法抽空来看她。
“亦诗,你今天好吗?做了什么?有没有好好吃饭?”带完乐团练习已经很晚了,他依然不辞劳苦的过来找她。
她已经准备上床了,穿着宽松的T恤、长裤,披着已经长长的头发,脸蛋显得更小了。她微仰着脸,望着那张熟悉的英俊脸宠。
他的眉宇间始终不开朗,韩亦诗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地。
“我好像没做什么。看了一点书,想练琴可是弹不好。”她有点茫然地说。
过惯了一天要练好几个小时琴的日子,习于帮妈妈或妹妹收拾烂摊子,现在把那些都抽去之后,她的生活突然完全失去重心。
原来,最不能适应的是她自己。
“练琴慢慢来没关系,不要太勉强。”楚正玺轻轻揽着她,把下巴靠在她头顶,闭着眼睛吐出口长气。
他只有在抱住她的时候,才能感受到一点平静与踏实,要不然终日惶惶,缺了一角的心让他胸口总是闷痛。
忙了一天,他要的其实不多,只要能看到她,拥她在怀里,看着她的微笑,这样就够了。
可惜,这么多年以来,他始终没能完全得到。
“亦诗,你想我吗?”楚正玺听见自己在问。
韩亦诗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依偎在他坚实温暖的怀中。
“你好像从来不会回答我这个问题。”他苦苦的笑了,“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亦柔在或不在了,都是一样……”
听见“亦柔”两个字时,韩亦诗震了震。
“我知道你觉得愧对亦柔,又气她对你那么凶,一面想念她,一面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