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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儿唇角微微朝上勾起,像是一抹微红的上弦月:“这些天,刚开始我是有些难过的……不过,现在已经想通了。”
“岑郎,你不曾亏欠我。”
“从一开始,就是我要跟著你,你只是被动接受。对你好,与你交欢,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所以,你不曾亏欠我。”
斐儿唇畔的那抹笑,在飞泓面前慢慢放大:“而且,我也得到想要的东西了……岑郎一直都很温柔,即使现在也是。”
“其实,有个人肯好好待我,我就已经满足了……至於天长地久,不过是痴时做的梦罢了。”他吻了吻飞泓的唇,声音宛若叹息,“人只要活著,就会不停的变化……哪有什麽天长地久呢?”
飞泓听他这麽说,不由大喜过望:“我就知道,斐儿不是不识事理的……斐儿放心,我必定会备下足够的银钱田产,让你安安稳稳过日子……”
“岑郎。”斐儿笑著打断了他的话,“但是斐儿想要的,不是银钱田产……那些东西,对斐儿来说毫无意义。”
“那麽,斐儿想要什麽?”飞泓急急往下接,“只要我能做到的……”
“斐儿想要的,是岑郎。只有岑郎。”
说著,斐儿凑上前去,轻轻舔了下飞泓的耳廓:“斐儿……原本留在岑郎的身边,就已经满足。不过现在看起来,已经不行了。只有……”
飞泓悚然一惊,转过头去望斐儿,只见他看自己的眼神专注而古怪,冰冷锐利,宛若一条盯住猎物的蛇。
忽然间明白,这个人无论如何不可能放手。正如妻子所说,撵他出去,或是留在府中,都是祸端。
心忽然冷硬下去,推开斐儿强笑道:“这几日冷淡了斐儿,心中不安。叫人做了碗碧粳粥端过来,应该还温热著。”
说完,轻轻咳一声,外面候著的丫头便推门进来,将粥端到斐儿面前。
斐儿接过那青花瓷碗,笑著,用肩膀轻撞了下飞泓:“岑郎……若是斐儿喝下这碗粥,岑郎是不是就会永远留在斐儿身边?”
声音绵软,风情撩人,似是平素撒娇的模样。
飞泓松了口气,哄人本就是他的拿手好戏,於是柔声道:“自然。只要斐儿喝下这碗粥,我便永远留在斐儿身旁。”
他话音刚落,斐儿便将碗沿凑到唇畔,仰起头,三两口喝尽里面的粥,然後放下粥碗,望向飞泓。
飞泓只觉心跳如鼓,怔怔的看著他。
斐儿依旧笑著。两道细细的血线,沿著斐儿笑弯的眼,自面颊淌落下来:“……岑郎,如你所愿……别忘了,你适才许我的话。”
惨白的面容,鲜红的血泪,而斐儿还在笑。斐儿的手,牢牢握住他的手。
恐惧与慌乱,就这样突然袭上了飞泓心头。他急急挣开斐儿的手,跌跌撞撞地朝门口处冲过去。
直至冲出门外,看到那轮缓缓西沈的红日,心才渐渐定下来,站在原地怔怔发呆。
这个时候,有家丁进入那间屋子,然後出来禀他:“侍郎,人已经暴毙。”
他心慌意乱的挥挥手:“後面的事,你们看著办吧。”
接著大步离开,不敢再回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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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斐儿那里回来的当夜,飞泓便病倒了。
先是腹泄,然後高热不退,药石无效。如此过了一个半月,渐渐沈屙难起。
他只要闭上眼睛,就能看见一袭红衣的斐儿,站在文殊兰的花海中朝他笑。笑著笑著,就有两道细细的血线自斐儿的眼角蜿蜒而下──
岑郎,我在等你。
於是变得不敢入睡。然而睁著眼,面前来来去去的丫头,甚至妻子的面貌,也模模糊糊全是斐儿。
他心中有愧有悔,不愿将这些幻象对妻子提起。但是梦中的痉挛挣扎,还是泄露了天机。
妻子守著他哭了几场,但他已病至垂危,她不敢触碰他那块心病。
这天中午,她如往常般坐在他床旁,默默垂泪。
满屋子,包括床上的那个人,都散发著苦腥的药气。
“夫人。”
旁边侍候的贴身丫头见她如此,壮著胆子提议:“侍郎这病,看了许多大夫都不曾好转……不若去城西太虚观。据说那里的道长,看卦驱灵都是有本领的。”
她思忖片刻,终於抽泣著点点头:“……如此,替我收拾一下,我们这就去。”
岑家荆家皆循孔孟之道,家中子弟只尊先哲先贤,从来不信鬼神果报之说。但飞泓如今病成这样,她少不得病急乱投医。
丫头应一声,转身拿了外出穿戴的衣裳首饰,手脚麻利的替她穿戴好。
又有丫头端来温水,替她洗净了面,上了淡淡妆容。
等一切收拾完,这才搀她出门。
门口处的文殊兰开得蓬蓬勃勃,香气馥郁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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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子走了约莫大半个时辰,她与几个丫头家人一起,来到了太虚观。
此时正值淡季,观里只有寥寥几个香客。闻听她们身份,观主备了清茶点心,亲自在香房接待她们。
那是个很有几分仙气的老道士,鹤发星冠,手持拂尘,身著八卦道袍。
她向老道说出一切,只隐去了曾做的亏心事。
她坐在他的对面,微微下螓首,低声请求:“……道长,事情就是如此。若道长此番能够医治好我家相公,小妇人愿捐千金,以酬神明。”
“……是麽?”老道士沈吟著,从袖筒里掏出个装著铜钱的龟壳,拿在手里晃了晃,“此事究竟如何,待贫道先占一课。”
三个铜钱在桌面上撒下六次,成六爻卦法。
卦成之後,老道士收回铜钱,不发一言,眉头深锁。
“道长,到底如何?”她急切相询。
“观此物非人,纠缠侍郎已有三年。”老道士缓缓开口,“虽则三年间未曾加害,然沈屙已种。如今侍郎性命,怕是凶险万分。”
三年?她银牙微微咬著下唇。
话说到这里,她便有些信,开始渐渐害怕。细细回想起来,斐儿在飞泓身边,正是三年。难道说,斐儿本身便非人?
既如此,又怎会被毒杀?
她一时间有些理不清头绪,也不能够再深思,便含泪央告老道士:“无论如何,如今小妇人已没有别的法子,只求道长救我家相公一命。”
老道士拈须沈吟:“此事恕贫道直言,乃是侍郎先有负於他,所以才造成目前状况。”
她被人说中心头事,刹那间失了主意,哀哀切切的望向老道士。
“不过,夫人放心。”老道士又一笑,“贫道修行道法,以济世救人为本,自会尽力驱逐此物。”
她总算松口气,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如此,一切都有劳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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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房的罗帐之外,小丫头坐著张藤椅,背靠床沿打盹。飞泓仰面躺在床上,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已瘦至不成人形,肤色蜡黄。似一具活骷髅般的身体,被满床锦绣包裹,就连眼神,也是晦暗无光的。
哪里还有从前的半分风神俊美。
“岑郎。”
飞泓涣散的灰色瞳仁内,映入斐儿的影子。
斐儿笑吟吟的撩开青罗帐,伸手抚摸飞泓面颊:“岑郎越发瘦了。”
斐儿的手冰冷柔滑,有著浓重的文殊兰香气。
面对斐儿,飞泓恐惧万分,眼眸大睁,喉头咯咯作闷响,却怎样也喊不出声。
斐儿俯下身子,吻上了飞泓的唇,他黑色长发披散在飞泓枕畔,蜿蜒如蛇。
文殊兰的香气越发浓重。香得铺天盖地,香到泛出一种腐气。
但凡世上花草,盛放到极致便转衰,香到极致便开始腐败。飞泓在斐儿身上闻到的,就是那香到极致的腐败气息。
“不过,无论岑郎变成什麽样子,我都是喜欢的。”一吻之後,斐儿望向飞泓,笑著解开飞泓的衣襟,“岑郎现在不能动……那麽,便让我来服侍岑郎。”
说著,纤柔手指已探进飞泓的亵裤内,轻揉慢捻。
飞泓已虚弱不堪,下体在斐儿的挑弄下,偏偏坚硬如铁,热如火炭。他伸手抓住了自己的胸膛,如离开水的鱼一般嘴唇翕张,几乎要不能呼吸。
“岑郎,舒服麽?”
斐儿在他耳畔咯咯轻笑,冰凉手指滑向他的後庭,抵著那点青涩菊蕊,指尖一边缓缓进入,一边揉动。
接著,斐儿宽衣解带,飞泓两条细瘦的腿被高高抬起。斐儿挺身,进入了飞泓体内。
斐儿的动作温柔细致,飞泓并未觉出十分疼痛。然而飞泓此刻心中的恐惧,已胜过了世间一切疼痛。
他在斐儿的冰冷臂弯内,用尽全身力气,不顾一切的挣扎。
斐儿却将他拥得更紧,唇瓣贴在他耳畔,妩媚甜蜜地唤他的名:“岑郎岑郎……”
尾音悠长,若优伶在戏台上的宛转拖腔。
就这样一边挣扎一边被进入,飞泓虚弱的身体居然产生了快感。
尖锐的,一直攀登到顶峰的,近乎在水中溺死的致命快感。
……
守在罗帐外打盹,左歪右倒的小丫头,脑门忽然撞在床柱上,一下子惊醒了。
她惊惶的左右张望,发觉没有人进来过,也就没有人知道她的失职,这才松口气,伸手撩开青罗帐,去看里面睡著的飞泓。
飞泓背朝她,如虾米般蜷缩著身子。身上盖著的被褥,不知什麽时候被蹬开,凌乱堆在一旁。
她一惊,慌乱的去扳飞泓:“侍郎!侍郎!”
飞泓身体瘦若枯柴,被她这一扳,便轻易的翻过身来。
他面如淡金,眼眸紧闭,下体的亵裤上,隐隐透出些水渍。
小丫头当下也顾不得羞耻,颤抖著将手探进他亵裤,摸了一把。
再放到面前细看时,只见手指上全是浊白与缕缕血丝交错。
“来人啊!快来人啊!!侍郎不好了!!!”
她终於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尖声惊叫。
(待续)
《魍花开四季》之北地文殊兰(五)
五
急急请大夫过来看时,飞泓已是有进气无出气。大夫救治了一阵子,无奈何的摇头收拾针灸器具,让人准备後事。
“您再看一下,再给看一下!”
看守飞泓的小丫头想起家法威严,又念著飞泓平日的好,急得哭出声来,扯住大夫的袖子不放。
就在这拉扯间,主母已赶回家中,和老道士一起来到卧房门前。
老道士在门前四顾一番,眉头深锁,连忙唤人:“快快!把那几盆文殊兰远远搬离此处!”
说完,老道士便大步迈入卧房门槛,直奔床上的飞泓而去。
来到面前,伸手摸去,只觉飞泓心口尚温,於是道声“侥幸”後,从袖口内取出一麽指大小的暗褐药丸,放入飞泓口内。
飞泓已近气绝,本应无法吞咽。谁知那药丸竟如有灵之物,骨碌碌滚进他喉间,顿了一顿之後又滚入腹内。
众人守在床前,只听见飞泓原本微弱的呼吸声,渐渐加粗加重。
大约过了半炷香的功夫,只见飞泓双眼朦胧,忽然从床上挣扎著坐了起来,低头张嘴,将一大口黑血吐在床沿。
“相公!相公!”妻子既惊又喜,惊的是他口吐黑血,喜的是他醒转过来,上前扶住他,为他擦拭唇畔血渍,“觉得怎样?”
飞泓点点头,身体虽仍虚弱不堪,却觉得清爽许多:“……吐出这口血,倒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