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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凯这么一说,剩下的几个家伙也“皇上圣明!皇上圣明!”地叫个不停,害得金宰阗都不好意思不拟了。好在金宰阗也把拟谥号这件事情当成他确立皇帝威信的第一件事情,早已经有了准备(其实是把宣统给慈禧太后加的谥号背了下来),说道:“既然诸位爱卿都让朕来替拟谥号,那么朕就当仁不让了。孝钦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寿恭仁献崇熙显皇后,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这时他们还敢说什么反对或是不满的言辞么?于是慈禧太后的谥号,就这样定了下来。商定了慈禧太后的谥号,这时已经丑末寅初,在平日正是起身上朝之时,但除张之洞起居无节,熬个通宵不算回事,以及金宰阗精力充沛,尚无倦容以外,其余诸人,都是呵欠连连。几人就准备告辞离去,但金宰阗却让袁世凯和张之洞留了下来。
“皇上,你让为臣留在宫中,恐怕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地方吧?”
“袁爱卿,你是朝廷重臣,皇太后去世,宫里宫外都有许多繁复之事,难道都让朕一个人来解决吗?”
听到这句话,袁世凯吓得连忙跪在了地上:“臣不敢。”
“你起来吧,朕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年富力强,办事经验又丰富,住在皇宫里边,有什么事情也方便解决。另外,袁爱卿是皇太后提拔起来的重臣,皇太后凤驭上宾,爱卿自然应留在宫中多为皇太后的丧事尽心。”
“皇上,这……”
“怎么,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第一卷 叛乱的国度 第二十一章 砌下落梅如雪乱(三)
(更新时间:2005…5…16 9:59:00 本章字数:2371)
袁世凯听了金宰阗这句话,吓了一大跳,扭头一看,慈宁宫里到处都是荷枪实弹的宫廷侍卫,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时任禁卫军第一协(协即现在的旅、团)统领兼镶白旗都统的爱新觉罗…良弼。良弼,字赉臣,是红带子的宗室,隶属镶黄旗(八旗中上三旗之一,旗主即是皇帝),大学士伊里布的孙子。他很小的时候就死了父亲,家里面又穷苦,是他母亲将他拉扯大的,所以良弼对母亲十分孝顺,读书也十分刻苦,曾经留学日本陆军学校,毕业回来之后,就进入了练兵处,后来又担任陆军部军学司监督副使、司长。平日良弼就以懂得军事而闻名,庚子年之后,朝廷改革军制,编练新军,设立军事学校,都是良弼主持谋划的。他尤其留意人才,自将帅以至军士,没有不延纳的。恰逢朝廷新建禁卫军,良弼就担任了第一协统领兼镶白旗都统。
早在慈禧太后断气的时候,金宰阗就紧急召来良弼,同他商量好,在袁世凯等人入宫之前,调集禁卫军官兵封锁了皇宫,绝对不能再放袁世凯出宫去。
在听到皇帝说要收拾袁世凯的时候,同北洋新军有矛盾的禁卫军军官良弼就十分兴奋地回答说:“皇上,您就擎好了吧,有为臣在,哪怕是一只苍蝇,它也绝对飞不出皇宫去!”
金宰阗点了点头,道:“不过也不能伤到了袁世凯,他的北洋新军第一镇就驻扎在京师北边的仰山洼,第六镇驻扎在南苑,这两只部队靠近北京城,作起乱来,禁卫军抵挡得住吗?”
良弼虽然瞧不起袁世凯,可面对北洋新军第一镇和第六镇的威胁也不敢托大。毕竟,北洋新军是大清帝国战斗力最强的部队,而且,这两支部队加起来有两万五千人,而禁卫军仅仅只有一镇(一个师)一万三千人,寡不敌众啊。但良弼也没有被北洋军给吓倒,他说道:“只要留住袁世凯,北洋军就是没牙的老虎,蹦跶不起来。皇上若是不放心,大可以留袁世凯一条老命,不放他出宫就是了。”
金宰阗点了点头,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此时,良弼上前一步,走到袁世凯面前,一手按指挥刀、一手按在手枪盒子上,问道:“袁宫保,难道你想要抗旨不成?”
袁世凯入宫,没有带上随身卫士(他也没办法将卫士带进皇宫),身上连一只手枪也没有,见到金宰阗和良弼排下这样的局面,知道他们是来找他的茬来了,有道是光棍不吃眼前亏,回答道:“为臣岂敢抗旨,愿留在宫中为皇太后祈福。”
一代枭雄终于低下了头。
至于张之洞,也是人老成精的人物了,他一看到金宰阗把袁世凯扣留下来的经过,就知道赫赫有名的袁世凯没有几天蹦达头了,害怕皇帝也采用同样的方式对付他,一时间连腿都给吓软了。
金宰阗看到张之洞软脚虾的模样,心道真可谓“老而不死是为贼”。不过他也不想把张之洞给吓坏了,说道要请张之洞喝“卯酒”,
便命御膳房准备极精的肴馔,陪张之洞小酌。这下倒把袁世凯给晾到一边。
两人是在临水的一座小阁中,把杯倾谈。
“孝达,”金宰阗说道:“朕不日将重掌大权,不知孝达对大清局势有何看法?”
张之洞摇摇头,压低了声音说:“夕阳无限好!”说完之后,他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刚要向皇帝请罪,金宰阗已经制止了他,说道:“孝达,你不用害怕,朕知道你说的是真话,不会怪罪于你。女主专权,前后三十余年之久,自古所无。今天的局面,恐怕曾、左、胡所梦想不到的。”
张之洞谢恩完毕,说道:“我听人提到孙中堂的话,意味极深。”
“喔,孙燮臣怎么说?”
孙家鼐是从亲贵的人品、学问,看出清朝的国祚,已有不永之势。他曾深致感慨,道是:“不但象老恭王不可复见,以今视昔,连老惇王都可算是贤王了!”
“这话很有意味,他的看法是有所本的。宋太宗曾命术者相诸皇子……”张之洞喝口酒,拿几粒松仁放入口中,一面咀嚼,一面为金宰阗讲宋朝的掌故。宋太宗曾召术士为其诸子看相,此人斩钉截铁地说:“三大王贵不可言。”宋初皇子封王,文书称殿下,口头称大王,“三大王”就是皇三子,也就是后来的真宗。“事后有人问那术者,何以见得三大王贵不可言?他说,他看三大王的随从,将来一个个都会出将入相,其仆如此,其主可知。燮臣的看法,由此而来。”
“有道理,有道理!”金宰阗说:“能识人才能用人。就如孝达幕府之盛,亦不是偶然的。”
张之洞听完之后,又是一身冷汗。他暗怪自己今儿个昏了头,竟然当着皇帝的面说了这么多犯忌的话。大清朝国祚不永,那不是诅咒皇帝吗?皇帝表面上没有生气,现在说起自己幕府盛大,恐怕马上就要找自己的茬,随便给自己扣上一顶阴谋作反的帽子,那袁世凯就是他的榜样。虽则自己活了七十多岁,也算是活够了,可自己还有那么多的家人,他们恐怕也要跟着吃苦了。于是,张之洞告罪道:“皇上,臣有罪。”
金宰阗摆了摆手,道:“朕刚才不是恕你无罪了么?你怎么又提起这茬来了?”
“臣想要告病。”
“你为什么要告病呢?”金宰阗脱口问说。
“臣老迈……”
还没有等到张之洞说完,金宰阗就说道:“孝达,朕知道你的心思,你为官这么多年,得罪的人不少,恐怕也有些灰心了,告病还乡,也是想全身而退。可是孝达你想过没有,载沣庸弱,奕劻衰迈,鹿传霖重听,世续依违其间,除了孝达以外,朕复何所恃?你若还要告病,岂不是让朕难堪?”
这顶足尺加三的高帽子,套得张之洞越觉醺然,他想:“总还有一个我在这里!”而且,皇帝说了,若是自己再告病的话,就是让皇帝难堪了,这可是死罪。
“就是这话罗!”张之洞说道:“颇有人把我比做范纯仁,难道范纯仁的长处,就只是调停宫禁?”
“是啊!如果不是这件恼人的事,则以范文正公的令名,自有一番名垂千古的相业!”金宰阗又送上一顶高帽。
这一说,益使张之洞雄心勃勃,自觉调和满汉,匡扶亲贵,能负得起这份重责大任的,舍我其谁?
第一卷 叛乱的国度 第二十二章 江春入旧年(一)
(更新时间:2005…5…17 9:41:00 本章字数:2044)
第二天,清早先将征医的上谕发了出去,以示皇太后大渐。遗诰及皇帝亲政的圣旨,虽已拟好,却还不能发,因此,皇帝亲政的身分,亦还不能宣布。但事实上,皇帝已在行使大权,总得有个明白的表示才好。
最后是张之洞想出来一个办法,背着奕劻跟世续说:“倘有圣旨,说朝会大典,常朝班次,皇帝亲自临朝。这样,虽未宣示皇帝亲政,已指出皇帝的地位,不同以往。我想天下臣民,皆能默喻。”
“通极,通极!”世续翘一翘大拇指:“我看也不必请圣旨了,跟皇帝说一说,立刻明发,也不算矫诏。”
于是一面由张之洞与鹿传霖督同军机章京草拟遗诰,一面由世续派出人去分几路打听消息。
袁世凯坐以待变,默默地在打算心事,只有醇亲王载沣走到东问两句、走到西望望,不知他是在巡视还是不知干什么好。
消息陆续报来了,“吉祥板”已经送到福昌殿,由皇后带同太监替皇太后小殓,钦天监选定明天卯正,也就是清晨六点钟大殓。
“那么移灵呢?”张之洞向来接头的内务府大臣继禄问说:“定在什么时候?”
“这得请示皇上、王爷跟各位中堂。”
“我先请问,”张之洞说:“是不是停灵慈宁宫?”
“是!”
“由福昌殿移灵到慈宁宫,打宽一点,算他一个时辰好了。今晚十二点钟启灵,也还来得及。”张之洞解释他选这个时间的原因:“这得戒严,晚一点好,免得惊扰大内。”
“不错,不错!”载沣接口:“戒严要通知内务府。孝达,这件事请你办吧!”
“是!”
接着是第二起消息,满城的剃头棚子,皆有人满之患,这表示皇太后驾崩,已是九城皆知。重听的鹿传霖偏又听见了这些话,失声说道:“啊!明天一清早成服,百日之内,不能剃头,咱们也得找个剃头匠来!”
“不必忙!”世续答说:“内务府有。太监之中会这手艺的也不少,不怕找不着。”
一语未毕,第三起消息又来了,是照料乾清宫的奎俊,一进来便大摇其头:“快一点,皇上传唤了好几个翰林,还等着遗诰的稿子要审议呢!”
“照这么说,”张之洞掷笔说道:“遗诰的稿子,不能再推敲了,递吧!”
众人又去乾清宫见驾,金宰阗道:“皇太后的遗嘱拟好了?”
张之洞答道:“是。”
“你念给朕听!”
于是张之洞站起身来,走向御榻一端,在金宰阗与诸臣之间,斜着立定,双手捧着遗诰的稿子念道:“予以薄德,祗承文宗显皇帝册命,备位宫闱。迨穆宗毅皇帝冲年嗣统,适当寇乱未平,讨伐方殷之际。时则发捻交讧,回苗俶扰,海疆多故,民生凋敝,满目疮痍!予与孝贞显皇后同心抚训,夙夜忧劳,秉承文宗显皇帝遗谟,策励内外臣工,暨各路统兵大臣,指授机宜,勤求治理,任贤纳谏,救灾恤民,遂得仰承天庥,削平大难,转危为安。及穆宗毅皇帝即世,今皇帝以冲龄入嗣大统,时事愈艰,民生愈困,内忧外患,纷至沓来,不得不再行训政……。”
“你们看!”皇帝一说话,张之洞随即闭口,听金宰阗说道:“这里这个‘不得不’似乎可以取消。”
张之洞也发觉了,皇帝虽以冲龄嗣统,但对垂帘听政是极端不满的。这“不得不”三个字,分明就是为慈禧太后开脱,皇帝自然是不高兴了。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张之洞感叹之余,急忙答说:“是!‘不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