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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当同他欢好了许久的女子沉沉睡去时,他却依旧清醒难眠、全无睡意。他脑中思着想着惦着念着回荡着的全是凌冱羽的一切,从平日的音容笑貌型让他失控的醉人喘吟,一年多来相处的种种悉数浮上心头,让他终是愕然惊觉自己竟在乎冱羽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他不该对一个男人有情欲的!就如身边曾是男娼的高城,纵然虽然容貌仍算秀丽,却仍让他一想象就觉得厌恶万分……但他却因冱羽情动的声音而起了反应,甚至开始描绘起自己将对方压在身下纵情索求的情景。他深深嫉妒着那名女子,同时渴望自己能够取而代之……而这种种的一切,全都说明了一个让他惊骇无比、却又无法否认的事实。
——他爱上了他,爱上了凌冱羽。
他爱上了……个必须亲手将之毁灭的对象。
当他理解了那样陌生的情感时,随之于胸口升起的,是前所未有的疼痛与挣扎。
他必须毁掉行云弃,而那正是冱羽一心想守护的事物;他必须擒下甚至杀死陆涛,虽然那是冱羽视为亲人的长辈,他甚至必须亲手击败冱羽然后将他关押起来,因为池是行云寨的三当家。
但他却无法想象……自己用这双手伤害他、甚至染上他鲜血的情景。
他不愿伤害他,却必须这么做……而那双他深深惦记着的眼眸,也终将因他所做的一切而再不复以往的清澈明亮。
一切奉不该如此的。
凌冱羽本该只是个受他利用的对象。事情成功后,不论凌冱羽如何难过、增恨,他都该唇带讽意冶眼以对,一如往昔的每一次行动才对……可他却不知不觉间给冱羽的率真诚挚所吸引,一步步陷入对方所织就的网,待到惊觉时,满系于胸口的情丝,早巳无了挣脱的可能。
其后,清晨,当邻房的青年因女子的挑逗而难以自制地一番云雨时,他虽勉强克制了自己,却也同样更加确定了自身的心情。冱羽离去后,他没有回到位于城中的住宅,而是以观察玉矿为由离开漳州城前往越族。因为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凌冱羽,不知该如何压抑那种知道自己将要伤害对方的悲哀。他二十多年来一向井然有序理智掌控着的人生由此失控了。他试图挪去心头的情愫导正一切,却绝望地发现自己没有办法。
所以他最终还是回到了漳州城,纵然虽然偶尔仍要试图想对冱羽冶漠以待,却总因为对方消沉的表情而失败。他依旧像以往那样指导着对方,却已开始会在青年侧头思量时看得出神,而后贪婪地将他的每一个姿态收入眼底。
凌冱羽因疲惫而喝到一半便睡倒的那晚,当他望着那张毫无防备的清俊面容时,一瞬间竟有了当下就将之毁坏的冲动——可他终究还是克制了住,而仅是将青年抱至床榻让其得以好好歇息。
然而,将人放下后,他却无法就此栘步,而是情不白禁地于榻边歇坐,静静看着那张让他深深惦着的睡容。甚至就连熟睡的青年因寻不别枕头而本能地躺上他大腿时,他所做的,也仅是略为调整姿势,让冱羽能睡得更为安稳一些而已。
凌冱羽对他的依赖相亲近让他们有了一段段美好的时光,却也让那日渐逼近的日子更显残酷。他一天天等待着一切结束的日子,却又期盼着那一天能永远不要来。早巳无比深挚却仍旧日益积累的情意让他终于无视了理智的劝阻,开始尝试着想办法让凌冱羽不要受到行动的牵连。
可便如他对流影谷的那份责任感、对维持家族兴旺的期盼,冱羽也同样无法割舍行云寨。等待着他们的,只能是他所最不愿见着的一切。
而让他下定决心的,是凌冱羽的赠扇。
那一天,他正好由凌冱羽提供的线索查到了「云景」的下落,赫然发觉他身边的高城便是冱羽一心惦念的「景哥」。眼见凌冱羽似有所觉,可云景却仍没注意到那个「凌三当家」便是当年的小冱,他虽刻意转移了凌冱羽的心思,同时暗中计划起此事该如何利用。
可那「利用」的方式,却在收到青年意外的礼物后有了完全不同的走向。交错着悲喜、过于深切的情意让他深深明白到自己无法伤害对方的事实,而终究决定了利用云景的「下落」来作为引开凌冱羽、让他不至于牵连进行动中的工具。
以「霍景」身分同他相处的最后一天,道别之时,他将身上带着的玉佩交给了他,并在离开后、行动的一个月前,以崔京云的名义写信告知冱羽云景在菊芳楼——也就是他当初赎出云景之处——并要对方在远安等候自己的到来,以期让凌冱羽能在远安留到尘埃落定时。
然而,一切却彷佛早已注定好了般,当他亲自出手对付陆涛时,凌冱羽,也在那一刻赶回了山寨——
… 完 …
南城梦觉番外 坠情障
——他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将一双眼睛记得那么样的牢,更没有想过,在相隔十年后的今日,那双眸子,竟仍能维持着昔日的纯粹。
那年,他在父亲的授意下随队前往追击陆涛,却因领队者的误判错失了时机而让对方逃进擎云山庄的地界……好不容易勉强在江上追上对方后,眼见事态紧急的他虽主动请缨凿船,试图藉此阻止陆涛等人的南行。
然而,这本该天衣无缝的计划,却因一个看来不到七岁的孩子而功败垂成。
——当晚,作为船上唯——个真正通水性的人,提议如此的他亲自换上水靠潜入江中以匕首凿船。由于敌船的注意全给己方的挑衅引了去,没有人发现到他的靠近。他很顺利地便在敌船底开了几个洞,只待江水涌入,不清几个时辰、这艘让流影谷苦追许久的船便将永远留在江匠。
可事情却未如预期般发展。
当他结东了「任务」欲游回己方船上时,一次不经意的回眸,让他望见了自舱房窗口微微采出的、孩童幼小的头颅。幽暗的天色让他没能看清楚孩童的模样。可当他冷睨去欲吓阻对方时,响应的,却是毫不畏惧地笔直投向自己的清亮眸光。
而那是他……头一次见到那么样纯粹、那么样明亮的双眸。
作为流影谷主西门暮云的独子,从小就被寄予厚望的他一直是所有同辈男丁的大敞。西门家虽有传位于嫡的传统,却也有若嫡子无能,便可由旁系拣选的规矩。也因此,他的身分、他的特殊地位让他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便注定要与「兄友弟恭」这几个字绝缘。纵然虽然还不至于用上暗杀、谋害的手段,可各式意图拖他下马的阴谋坑害却从未断绝。在他六岁时,他就已学会什么叫算计、什么叫不择手段,也学会了将自己层层迭迭的防卫着,用绝对理智的目光来看待周遭的一切、用利益来衡量人与人之间的开系。
因为他不相信感情——在几次被他所谓的「手足」下绊子后,他就决定了不再给敌人这样的机会,不再露出分毫破绽。
渐渐的,当他的才华为长辈们所认可,少谷主的身分也正式确立时,他已经忘记了什么是友谊,忘记了什么是信任。利用、交易、算计……对他而言,人与人之间不外乎就是这些。他已经习惯了那些笑里藏刀的表情,习惯了那样眉眼带笑眸底却透着憎恶、嫉妒与不屑的眼神,所以他忘了……忘了世间上,竟也可能存在有那样澄澈明亮的眼眸。
仅仅是一个相望,却让他向来防备得密不透风的心思瞬间受了震撼。幸奵已培养多年的理智终究胜了一筹,让他很快便压下心绪的波动游回船上。
但任务却失败了。
敌方的船不仅没沉,还就那么一路顺江而下逃过了己方的追缉。幸得带队的头领知道一切都是自己最初的失误所导致,亦不顾得罪西门晔烨,所以并未将过错归到他头上,也让他得以免去了一顿来自「手足」间的奚落与围剿……而这件事,也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被他遗留于脑海深处的一角,自此未曾忆及。
那双明亮的眼眸,亦同。
——直到十年后的那一天。
一切还要从天方事了后说起。
那时,本约定好了要共享所获情报的李列先是坚称未曾寻到任务细目而仅将帐簿、名册等交出,之后又和柳方宇双双失踪而未曾参与后续的处理事宜……如此不寻常的情况让他开始怀疑起此人及白桦的意图,虽逐一回顾起李列打初入江湖后的每一个行动,试图找出那份让他深觉不安的原因所在。
而得到的,却是个让他无比震惊的答案。
一直以来,江湖上都认为擎云山庄对李列颇为仇视——这也是他当初之所以会拉拢对方的原因——然而,当他回首过往仔细深思后,却赫然惊觉:不论在过程中有过什么样的冲突,李列每一次行动的结果,其实都是有利于擎云山庄的。
傲天堡事件,由于李列的出现,让傲天堡败亡得比预期还要来得早。漠清阁事件、两大宗师决战于南安寺时,他拼死阻止漠血的杀手,明面上是避免了江湖上可能因之而生的波澜,却也同样护住了白毅杰的安全;最后是天方事件,他先击杀了青龙,接着又与流影谷「合作」以此灭了天方……世人皆以为流影谷得利甚大,却忘了这天下间最盼望青龙和天方消失的,其实是擎云山庄。
江湖上人人都「知道」擎云山庄仇视李列,可擎云山庄却从未出手对付此人;白毅杰病重到过世的那一段时间里,李列也正好消失在了江湖上。
李列是擎云山庄的人,而白桦……只怕也与擎云山庄有关。
这,就是他细细反思后的结论。
体认到这个事实的同时,他也随之明白了自个儿、或者说流影谷在天方事件中真正扮演的角色——一把借刀杀人的刀。
打确立了少谷主的地位以来,他还是头一次被人如此算计,却连对方的真正身分都仍难以确定……因之而起的不甘让他决意反击,一方面派人继续追查李列的下落,一方面也开始计划该如何扳回一城。在尽量减少损失及扩大成果的考虑下,最终让他挑上的,是岭南因擎云山庄的扶持而声名日隆的行云寨。神艰苦秘谁搬
以行云寨为目标,一方面是能以其「贼」的身分换取调用官兵围剿的权利;另一方面则可以此为条件,诱使给行云寨逼得势力日弱的柳林山庄与己结盟。如此,一旦事成,擎云山庄不仅少了一枚棋子,更会因北谷和南庄的结盟而腹背受敌。再加上官兵捉贼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行云寨主事又是陆涛,还可顺带了结多年前的事……这样一石多鸟的计昼,自然很快便得到了西门暮云的首肯,并责令他全权负责此事。
选定目标后,接下来要考虑的自然是如何出手了。意外由先前偶然救下的男娼口中得知崔京云便是霍景后,西门晔烨计由心生,靠着流影谷所掌握的、海青商肆贿赂官员的证据威胁霍景合作,以保护之名将对方软禁于流影谷内,自己则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借用霍景及崔京云这两个身分。他更刻意让本有异心的刘建明有了叛变的机会,从而以自己为目标加以暗杀、夺权……直到一切全都安排好后,他才带着熟知崔京云形貌、被他赐名「高城」的那名男娼下了岭南,以海青商肆的名头为饵,将行云寨一步步骗人陷阱之中再一举灭掉。
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