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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冱羽在事发前碰巧有事离开岭南的理由么?据说是『霍景』传书予他,说找到了他那位远亲哥哥的下落,还约定了廷宴结束后会前去与他相会……若冱羽没有从菊芳楼得知那个消息,而是乖乖留在远安等他……」
「那么流影谷的清剿便不会波及到他。就算行云寨灭,他也能平安无事?」
「不错。」见情人犹自难以置信,白冽予遂进一步道出了自己有此猜测的理由:「冱羽对他人的感情相当敏感,西门晔自然没可能全靠做戏便让他如此信任……由此推想而下,若西门晔对他也是真心相待,那么费心让他脱离此事也并非不可能。」顿了顿,「我之所以要去岭南,也是想亲眼看看西门晔,藉此衡量事态的发展……尤其冱羽若真亲眼见着了西门晔,就算一时得以逃脱,也有可能会因愤怒和憎恨而做出傻事。若真如此,以我师兄弟两人的默契,应对起来也会容易许多。」
「嗯……」东方煜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却在初时的震惊过后又自若有所思地道:「可西门晔若真如此在乎冱羽,刻下只怕会觉得十分难受吧?」亲手伤害自个儿在乎的人,他光是想象就觉得胸口一阵疼痛,更何况事实已成的西门晔?
只是这番带着几分同情的话语,却只换来了怀中青年淡淡的一句——「自作孽,不可活。」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后,白冽予不再多言,阖上双眸就此偎着情人培养睡意去了。
第四章
深秋时节,日益转凉的天候令连绵起伏的山林罩染上橙黄、向来茂密的枝叶也逐渐变得稀疏。再加上行云寨灭、八方车马行遭查封,近年来带动岭南民生活络的主因不再,百姓又仍处于惶惶之中……对整个岭南而言,这个秋天,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更来得萧瑟寂冶。
唯独一个地方例外。
泉州,「南庄」柳林山庄所在之处、岭南第一大海港与城市。这个曾一度因行云寨的兴起而险些给漳州取代的大城现下正处于多年未曾有过的繁荣中。向来以接待海商为主的客栈日益涌入了来自大江南北的江湖人士,城中街市也随着人潮的增添而更显热络。几个主要商号聚集的区域更是一片忙乱,准备将先前因行云寨而移往漳州的重要业务逐步迁回。
而这诸般变化的来由,便在于泉州城郊的那个庞大院落——更精确地说,是此刻正于院落中暂居的、那个即将背上柳林山庄「姑爷」名头的男子了。
流影谷少谷主,西门晔。
住进柳林山庄的贵宾苑,是行云寨成为历史后第二天的事。也在那一天,正式以本来面目登上岭南舞台的他,和柳青建一起宣布了北谷南庄即将结盟的消息,以及同柳胤之间的婚事。
一如当初所定下的计划。
书房内,西门晔靠坐案后静静听取属下对岭南情况的例行汇报。不论是审讯行云寨成员的后续事宜,还是与柳林山庄的合作进程……入耳的每一个字句都代表了他这次计划的成功。可面对这本该令人无比自豪甚至雀跃的一切,他的心底,却连一丝喜悦都不曾萌生。
有的,只是那彷佛无穷无尽的沉郁,以及紧紧纠缠住胸口的疼痛。
因为记忆中那张带泪的容颜……以及那双曾经无比仰赖依恋地望着自己、却终究因自己所做的一切而袭上愤怒、懊悔与憎恨的清亮眼眸。
单从结果来看,他的岭南之行可以说是大获全胜,不仅成功达成了最初的目的,假藉海青商肆之名和越族的交易也带来了不少的利润……可西门晔明白,看似赢了的他,其实输得十分彻底。
两年多前,当他意外由高城——也就是云景——口中得知崔京云便是霍景后,意图由同擎云山庄的斗争中扳回一城的西门晔便有了以此为掩护剿灭行云寨,从而断绝擎云山庄臂膀的想法。
既然是以行云寨为目标,同擎云山庄有矛盾、和行云寨更称得上半敌对的柳林山庄自然成了不可多得的合作对象。他欲联合柳林山庄南北夹击以制敌,而柳林山庄开出的条件也正与他的另一个打算相符:剿灭行云寨。在此情况下,双方一拍即合,流影谷负责拟定计划及整体行动,柳林山庄则以多年累积下来的优势作为掩护。再加上打着海青商肆旗号的路子,终于让流影谷人马在不引起擎云山庄注意的情况下成功进入了岭南。
和他谈合作的是柳青建本人。在柳青建亲口道出柳胤实为女儿身后,双方便定了一旦行云寨灭,便正式宣布结盟及联姻的消息。而这个日益没落的岭南世家,也将由此落入流影谷的掌控中。
如今,行云寨已除,结盟联姻之事亦已昭告天下,只待一个半月后的订婚宴结束,一切便尘埃落定……而他,也将告别这耗去了他两年光阴的岭南回到北地,重新担起他身为少谷主的一切职责,边努力振兴家族、边防备着来自家族内部意图拉他下马的斗争。
一如过往二十多年来的人生。
曾经,他也将这样的日子视作理所当然,从而将之作为对自身能耐的考验,靠着过人的才智从容应对,然后冷眼睨视那些个名为亲戚、实为敌人的手下败将。他虽不至于真的手刃同族,却也绝不会对敌人心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觉悟,或许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磨练出来的。
他从不相信什么感情,唯一在乎的只有家族及自身的利益。也因此,当联姻因柳胤实为女子的事实而成为可能的选项时,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正如他曾同凌冱羽提过的:像婚姻这样好的手段,从来就不该浪费在那些虚无飘渺的事物上头。
可他所一直奉为圭臬而确信着的一切,却在置身岭南的这两年间逐渐崩毁。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在经历过和凌冱羽相处的种种后,他,又岂有可能再变回以往那个一切以利为重、行事不择手段的流影谷少谷主?前方下属的报告仍在持续。西门晔沉思般阖上了双眸,却只是让脑海中那始终无法淡去的身影愈发清晰了起来。
胸口的痛楚,亦同。
『这不是少谷主所一直盼着的吗?怎么此时反倒要冱羽离开了?』
『离开与否,又有什么差别呢?横竖都已失了归属之处,还不如好好地在这里……将恩恩怨怨都就此了结殆尽。』
从初时的错愕与难以置信、到后来的心伤懊悔,而至于那必然萌生的愤怒与憎恨……纵然应付着青年攻势的姿态依旧从容,可清楚望见了那眸中的每一丝情感变化的他,心,却已随着青年的每一个反应而淌血。
尤其在见着冱羽自嘲失笑、痛苦落泪之时。
他想象过往一样抬手拭去青年眼角的泪水、想象过往那般珍而重之地将青年护拥入怀……可那时的他,却只能逼自己以理智压下一切不合宜的举动,以「流影谷少谷主」的身分想尽办法逼对方离开……直到碧落剑断、失衡的青年险些便要撞上断刃之际,他才终于再难克制地出手相救、扶抱住了那本欲跌落的躯体。
一如那次「化解」了他两人隔阂的落水事件。
可一切,却已再不复往昔。
凌冱羽推开了他的扶持,而终在陆涛的劝说下离开了败亡的山寨。因故掉落于地的玉佩却已被舍弃,让他只能怀着满心的苦涩将之收回。
一切本不该如此的。
他费心将冱羽骗离岭南,就是为了避免对方牵扯进此事……彼此为敌的事实虽不容磨灭,可这样的情况却是他一直竭力避免的——
但为什么?为什么冱羽会在那个时候赶回山寨?以他对冱羽的了解,除非事先从什么地方得到了相关的情报,否则冱羽断无理由无视于「霍景」的相约先行赶回才是。
可这次的行动本是机密,若冱羽真是得到了消息才匆匆赶回岭南的……那这消息又是从何而来?他费尽心思谋划,连擎云山庄和白桦都成功瞒了过,更何况其它势力?
尤其冱羽当初也确实离开岭南去了远安……冱羽的名声并不显于岭南之外,就算真有哪方势力得知了此事,也没理由正巧便让冱羽知晓了才是……
打那日后,这番疑惑便一直于他心头盘旋下去,却始终没能理出个头绪。
不让心思继续沉浸在这上头,听下属的报告已接近尾声,西门晔重新睁开双眸,趁着下属作结的空档若有所思地开了口:「擎云山庄方面有什么动静么?」
「除了事发后得到消息时有些异常安静外,其它一应如常。」
「他们倒沉得住气……请帖送到了吧?」
「是。」
「……继续留意他们的动静,有何变化立即通报。」
「是。」
「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是。」
西门晔行事向来干脆,平时又以冷峻无情著称,对待下属虽不至于苛刻,却也与温情、亲切之类的字眼沾不上边。故逐客之意方脱口,那名下属便已识趣地恭声应过,而后快步离开了书房。
随着房门开阖声落,望着只余下自己一人的书房,西门晔神情间的冷峻未褪,眸间却已再难掩饰地流露出了深深的痛苦。他紧抿着双唇压抑下呼唤出那个名字的冲动,却怎么也无法阻止那早已太过熟悉的两个字一遍又一遍地于心底回荡难平。
冱羽、冱羽、冱羽、冱羽、冱羽、冱羽、冱羽、冱羽、冱羽、冱羽……双掌早已不由自主地紧紧收握成拳,竭力吐息着以压抑下心头过于紊乱的情绪。可即便如此,那轻易便填满了脑海的容颜仍是占据了他所有思绪,而连同彼此曾有过的回忆一寸寸蚀刻着内心。
早在他下定决心将凌冱羽骗离岭南的那一刻,就已注定了他再也寻不回以往的「平静」。心头在乎太深也太重,连他一向引以为傲的理智都难以胜过。所以他明知不该却仍放走了冱羽,甚至在听到冱羽行踪成谜时暗暗松了口气,却又不由自主地担心起青年此刻的状况。
岭南是凌冱羽的地头,那重重山岭便是他最好的藏身之所,既然能顺利逃脱,自然没有再被逮着的可能。可人走脱了,心头的伤却没可能一并抹去。青年的心思太过纯粹,一旦遭遇背叛,对象还是自己最最信任的人,受到的打击自也可想而知。
可笑的是,这一切明明是出自于他西门晔的手笔,可他却在这儿担心那个他亲手伤害的青年、在意着对方是否还能保有初时的单纯……更别提瞧见青年眸中的憎恨时、胸口那无论如何也无法平息的痛楚。
情感与理智总是太过矛盾,就连这些天,当他担心着、思念着凌冱羽时,却也在盼着对方能安份地躲到事情平息的同时矛盾地渴望着相见……
已经……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他已回不去过往的西门晔,和凌冱羽间的关系也再无转圜的可能。一次看似成功的行动,赔上的一切却远远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范围。
可他,又从这样的行动中得到了什么?想到这儿,西门晔终是再难按捺、自嘲着低笑出了声……他再次闭上了眼,像是想逃避什么,却反倒让一切变得更为鲜明。
这样的痛苦、这样的纠葛,是否能有终结的一日?他不晓得。
此时、此刻,他唯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