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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领导的个人经历,家庭情况,甚至比他知道得还多。比如他就知道公司总经理郭中姚坐的是什么牌号的小汽车,党委书记陈永明坐的又是什么牌号的小汽车。副总经理冯敏杰虽然坐的是桑塔纳,但这辆桑塔纳的车内装修就花了将近20万!而这都是那些上访材料上根本没有的东西,简直无法想象他是从哪儿得来的这些信息。
他同杨诚的一段对话,到现在还让他觉得有点惴惴难安、不寒而栗。
“老李呀,我有一个感觉,也不知道对不对。对中纺的问题,我总是觉得其实你比我更清楚,比我更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大概你只是想再拖一拖,再看一看,希望中纺的情况能变得好起来。”
李高成愕然相对,什么话也没说出来。这个问题他没想过,他不知道自己在心底深处,是不是真有这种想法。然而有一点则是千真万确的,他真是做梦都在盼着中纺的情况能变得好起来。为中纺的工人,为中纺的这个班子,同时也是为了他自己!或者说,更多的是为了他自己。
为了自己什么呢?是解脱?是名誉?还是情感?也许更多的是为了自己的解脱。为了这么一个中纺,他实在是有点太累了。心累,活得也累。
见李高成没说话,杨诚却不依不饶地又说了一句更耐人寻味的话:
“对你这个市长和对我这个市委书记来说,中纺最令人担心的并不是这个班子有没有问题,也不是这个班子的问题到底有多大。班子有问题,换了就是了,领导干部有问题,该撤职的撤职,该判刑的判刑,这都好办,没什么可担心的。老李,我唯一担心的就是怕中纺的问题也许只是冰山一角。等到这座冰山全都露出来的时候,我们这市长书记也许才会面临到最严峻的考验。到了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你我能不能顶住,你我还能不能这样坐在一起……”
李高成当时有些惊奇地发现,杨诚在说这些话时,这个向来给人以刚强果断印象的市委书记,竟显得是那样的伤感和忧郁。这种伤感和忧郁的情绪又是那么快地传染给了日己,他突然感到杨诚说的这些话意味是这样的深长、是这样的令人沉重、令人深思。
冰山一角,这个词真让人感到恐怖。
冰山一角的下面会是些什么?如果将要面临最严峻的考验,那么这严峻的考验又将会是些什么?
还有杨诚的那一句说了好几次的话,也一样让李高成感到难以吃透:
“……中纺的问题如何解决,解决得好与不好,快与不快,工人们能不能满意,会不会再出乱子,有没有后遗症,关键的关键,就只在一个人身上,那就是你。”
是因为我下不了决心?还是因为觉得我的内心深处只是想着如何保住这些人过关?或者说,仅仅只是因为我的存在,中纺的问题就不可能解决,就是想解决也解决不好?
但既然如此,为什么杨诚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说服自己,中纺的问题,必须是由你来挂帅,必须还得由你亲自去解决,否则任何人也处理不了中纺的问题。
解铃还须系铃人?
是不是这样想的?
真会是这样?
他不相信。
但杨诚却好像是毫不怀疑地相信这一点,他的眼神里全是真诚和恳切,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掺假和虚伪。这眼神里的东西是这样的让人动情,又是这样的让人感到信赖和难以推卸。
这究竟又是因为什么?
“年纪轻轻的,却是这么个老滑头。”这是妻子对这一疑问的第一个直接的反应。尽管妻子说话的声调不高,却让他感到这样的刺耳。
“怎么能这样说话,杨诚根本就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他对妻子的认识打心底里觉得反感。
“我知道,在你眼里根本就没有坏人。”妻子一点儿也不生气,仍然是那样一脸的柔和。这也是妻子最大的也是最让他感念的优点,越是他生气的时候,妻子反倒越没有脾气。
妻子今天比他回来得要早,饭菜也格外可口,其中有两个菜还是妻子亲自下厨做的。
在他有一口没一口地吃饭时,妻子则有滋有味、满脸春色地不住地看着他。就好像是他又被提了一级,或是做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似的。
妻子对他下午同杨诚的谈话基本感到满意,她觉得他的基调拿得还算准:“就得这么说,不管怎样,中纺是咱起家的地方,在别人眼里,那可是咱的后院,要是后院起火,别人可就要看咱的笑话了。对中纺的事,咱怎么说也可以,别人若要想指手画脚,那可绝对不行。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咱提拔起来的干部哪能让他们这样随随便便想说就说,想查就查!如果这事由了他们,在市里的干部中,你还有什么威信可言?到了那时候,谁还会死心塌地地跟你、拥护你?你自己的人你还不保、或者保不住,别人还会指望你什么?”
“你这一套都是从哪儿来的?”李高成皱了皱眉头说。
“人都是不断在进步的,哪有几个像你这样一成不变的。”妻子仍是那样笑盈盈地对他说道,“你以为杨诚也会像你一样傻?既然他把中纺的问题看得那么严重,又把中纺的班子说得那么一无是处,为何又偏偏还是让你来解决中纺的问题?居然还说中纺的问题能不能解决了,能不能解决得好,关键就在你身上!问题这么严重,却又把所有的责任全都推在你这儿,你还说他不是滑头?不是那样的人?”
“那你说,这件事应该由谁来负责?市里这会儿还有谁能管了中纺的事情,还有谁能负了这个责任?”
“当然只能由你来负责,谁想插手也不行!”
“那你还攻击杨诚让我来管这事?真是岂有此理。”
“理是这个理,但话不应该那么说。”妻子依然振振有词,“中纺不应该是他随便指责批评的地方,而让谁来负责管理中纺的事情,这根本就不是他的职权范围。是应该由你来定,而不是由他来定。”
他觉得自己似乎又渐渐地被妻子引导了过去,他甚至觉得妻子说的也确实有一定的道理。他默默地咀嚼着感觉不到任何滋味的饭食,没再说什么。
妻子则在一旁仍然喋喋不休地说着:
“你以为杨诚就像你想的那么简单?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他会这么年纪轻轻的就当了省会市的一把手?40来岁就当了省委常委,用不了多久就是中央委员,就是省委副书记,等到50几岁,省委书记差不多就干上了,说不定还会进中央政治局。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像这么一个人人看好的市委书记,你以为他眼里会有你?会把你看得很重?就算他这会儿还尊重你。他尊重的也只是你的影响,尊重的是你不要同他闹矛盾,尊重的是你不要给他的前程产生副作用。尤其是他刚来不久,脚跟还没站稳,翅膀还没长硬,他还用得着你,何况你这个人还不坏,老实疙瘩一个,只会干活,不会耍心眼,同这么一个人搭班子,在哪儿找去?但你要是认为仅仅只是这方面的原因,他就不会同你要心眼了,他就会实实在在的,那可就大错特错了。一到了关键的时刻,他就处处要想着如何保他自己了。就像这次中纺的工人闹事,谁也知道这绝不是一件小事,事关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闹不好势必产生严重的负面影响,不要说没法给中央交待了,就是给省委省政府也无法交待。如今整个国家对国有企业的改革都极为敏感,谁要是在这件事上栽了跟头,可就永远也别想再站起来。你想一想,这样的事情,他怎么会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他把问题说得那么严重,却又不承担任何责任,而且还让你感到他是那样信任你、看重你,这就说明这个人真不简单。不过他既然这么滑头,那你也别只会顺着他的杆儿往上爬,等到明天早上开常委会的时候,你就一定要达到这样的一个目的,所有的这一切决定都是集体的决定,所有的责任也就都是集体的责任,但是所有具体问题的行使权,都只能在你一个人手里……”
不知为什么,他突然产生了这么一个想法,假如市里的市长不是他李高成,而是他的妻子吴爱珍,那么围绕着中纺的问题,又将会是怎样的一种局面?
原来他还真的轻看了自己的妻子!
陡然间,他像突然感悟出了什么似的,有些发愣地说:
“明天上午开常委会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是谁这么快就告给了你?还有,今天早上……”
“呀呀呀!整个市里都吵翻了的事,你还想瞒谁呀这么瞒来瞒去的?”妻子显得有些不耐烦起来,“如今还有什么事能保了密的?你们不是整天都在讲公开性么,怎么连开个常委会也这么神神秘秘的?”
他再次有些像不认识似的看着妻子。自从中纺的事情发生后,妻子的性情好像一下子全变了,妻子的言行和思想也好像一下子全变了,以致让他隐隐约约地感到,中纺的问题,已经渐渐地影响到了他的家庭。
让他越来越有些难以理解的是,在中纺的问题上,妻子怎么会一下子变成了这样?
妻子究竟是怎么了?
这一切又都是因为什么?
就在吃饭中间,李高成连着接了好几个电话。
几乎全是市委市政府常委一级的领导打来的电话。
“李市长,明天的常委会是不是要研究中纺的问题?”
“是,你已经知道了?”李高成再次感到纳闷,这些人的信息真快,连开常委会的内容都已经知道了。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会不知道?李市长,会前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到了会上再说吧。”
“明白,到了会上我知道该怎么做。”
基本上都是一样的口气,都是一样的说法,最最让李高成感到要命感到无法应答的是,这些人好像全都明白李高成的立场和心态,对李高成的观点和看法好像也一样知道得清清楚楚!而且他们都明白他们应该在会上怎么做!
他们都明白了些什么?
他们明白的依据又都是什么?
怎么会这样!
这一切到底都是怎么了?
他突然感到自己就像陷进了一摊烂泥里,无力自拔,也无人救援,只能一点一点地越陷越深。
十五
李高成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今天的常委会竟能开成这样。
没有人议论,没有人表态,甚至没有人吭声!
市委书记杨诚的一个简短的讲话,然后是李高成的一个将近两个小时的情况报告。他既如实地谈了工人们的情绪和看法,也如实地谈了中纺领导们的情绪和看法。余下来的时间就是让大家讨论发言和各自发表意见和看法。
结果是会场上一片沉默,长时间的沉默。
书记杨诚督促了好几遍,李高成也一再地让大家都放开好好谈一谈,但就是没一个人说话。
连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出来!
然而当说到一个题外话时,会场却突然地活跃了起来。那种热烈的气氛,就好像好多天的禁闭一下子被解除了一样。
有关中纺的问题,就好像是一个深不可测的陷阱,谁也不敢踏进一步,谁也不想踏进一步。
是因为自己吗?李高成默默地瞅着眼前这一张张熟悉而又让人感到分外陌生的脸,他突然想到了昨天晚上的那些电话,他们都说他们什么也清楚,什么也明白,也都说他们知道该在会上怎么做。
那么都做了什么?就这么一个个一言不发、一声不吭,甚至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他们最最担心的都是些什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们一个个变成了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