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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人大院-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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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死了,17床那个死老头,把手动肿了。我怎么也打不进去,他又是一分钟都不能停止补液。”

任歌就任凭夏冰拖到了外二科。她知道夏冰要她帮忙为一个老头穿刺,她还知道夏冰的穿刺技术在她们五个同学中是最好的,她打不进去的病人,一定是非常难打的。

“我能行吗?”任歌说,“你都打不进去,我更不行。”

“反正我已经没感觉了,换个人可能会好一些。”

说着她们已经来到了外二科的四病室,房子里亮着耀眼的灯光,一个枯瘦如柴的老人,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床边站着一个农民模样的小伙子,看到她们进来,木头一样的脸上毫无表情,好像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病床边放着一辆治疗车,治疗盘里乱扔着一些用过的棉球、棉签,可以看出刚才夏冰曾经努力过。

夏冰走到床边,抓起病人的手,捏了捏,像捏了一团面,又把手掌铺平,用自己的手掌在病人的手背上拍了拍。

“这是最好的一根血管,你来看看。”

任歌从工作服的上口袋里捻出口罩,戴了起来。她来到病床边,也像夏冰一样,抓起病人的手,又是看又是拍,又是揉。接着她向夏冰伸出了手,夏冰把止血带递给了她,她在病人的手腕上一点扎好了止血带,又向夏冰伸出了手,夏冰就把一支浸满磺酒的棉签递给她,她在病人的手背上涂上碘酒,病人的手背上立刻出现了酱油色的一团,她把用过的棉签向治疗车下一扔,又向夏冰伸出了手,夏冰把两支浸满酒精的棉签递给她,她就沿着病人手背上的那团酱油色,又涂了一遍,酱油色消失了,她把用过的棉签又扔到了治疗车下面。

这时她拿起穿刺针头,用手把针头上的套管取下,右手捏住了针柄。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夏冰,夏冰突然觉得任歌像阿尔巴尼亚电影里的那个女医生,不过,她没有把这种感觉告诉任歌,她垂下了眼皮,她不想再看到失败,如果那样,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总不能半夜去把护士长叫来。

“好了。”随着任歌轻松的声音传来,夏冰一下子活了似的,“太好了,太好了。”接着她就忙着给任歌递胶布,一条、再一条、再一条。

“固定好一点,这老头特别爱动。”夏冰说着。

收拾完东西,夏冰对任歌说:“你现在真行呵,进步大了。”说完,夏冰又说:“任歌,我们开始吧,我们一定要发明一种东西,让穿刺变得简单,让病人少受点苦。”

任歌看着神色坚定的夏冰,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只有任歌知道,夏冰到一五八来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想借一五八的学术气氛,干出一番事业来。她忙说:“干吧,我支持你。”接着忙说,“我得赶快回去了,下班时叫我,我们一块走。”

“哎,任歌,杨干事怎么在你那。”

“我……我也不知道,哦,对了,他来拿点药。”

“哦。”夏冰点了点头。

任歌回到办公室见杨干事还好好的坐在那。

“你怎么还没有走?”

“不是让我在这帮你看着吗?”

任歌无话。沮丧地坐了下来,刚刚因为穿刺成功得到的那一点好心情,一下子又没有了。

“你看,别人都看见了。”任歌的声音带着哭声,“别人会以为是什么事呢。”

“那都是心理不健康的人,别理他们。”杨干事说。

“哎呀,不,不是那么口事嘛。”任歌说。

“我最看不起那些心理不健康的人,自己心怀鬼胎,还把别人也想成是那样的人。”

“你……我……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你不要和那些小人一般见识。”

“你,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我怎么不明白?我什么都明白。有我在你不要怕。”

沉默,就听得日光灯“嗤嗤”地响着。

任歌拉长着一张脸,把头扭朝窗户外一边,突然,她发现这是一个白夜。没有了往日那种厚厚的黑,一种隔着黑纱看到的耀眼的白。她猛地站了起来,这时,她看到了雪。她这才知道下雪了。

“哎呀,下雪了。”任歌轻轻地喊了一句。

杨干事霍地站了起来,走到了窗户边,他看到了外面白茫茫的一片,雪已经下了很久了。他看了一眼站在他对面的任歌,任歌正依着窗户边上的墙壁,用一种充满诗意的目光看着窗外,她那一双本来就透着淡淡忧伤的眼睛,此时像流动的溪水,湿润丰厚的双唇轻轻地开启着。杨干事忽然被鼓舞,他冲动地绕过办公桌,一把抓起了任歌垂在一边的手。

“我……”

“哎呀,”任歌像被突然咬了一口,“你……”

她甩动着那一只被杨干事握着的手,一张本来苍白的脸突然涨红起来。可是,那一只被握住的手,依然被紧紧地握着。她就拼命地挣脱,脸越发涨红。

突然,她停止了挣脱,她的目光呆滞地看着门口,杨干事回头一看,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夏冰。他松开了手。

“那我先走了。”夏冰背对着任歌说。

“不……”任歌喊道,想说什么又一句也说不出。

“那也好,我送她回去。”杨干事说。

夏冰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任歌用愤怒的目光看了一眼杨干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两股眼泪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

25

一大早起来,姑娘们便掩饰不住高兴的心情,奔走相告:“下雪了。下雪了。”

头一天的晚上,夏冰已经把戴天娇和王萍平吵醒了,她一个人踩着没有一个脚印的积雪走回宿舍,那种感觉真是奇特极了,每一脚踩下去就会发出“咋喳”的声响,她比了一下,积雪有她的膝关节那么高,踩下去就是一个深深的脚窝,一提脚就会带出一片雪粉,她就那样走着,感受着每一步。她想象着自己是一部电影里的女主角,那是一个在雪地里奔跑的镜头,于是,她也跑了起来,跑得踉踉跄跄,故意摔倒在地上,就索性躺在地上。整个身子仰平,脸对着天,其实脸上面是伸出的树枝,树枝上压满了雪,忽然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咔喳”折了一根,惊得夏冰就地打滚,站起来时,简直就是一个白人。

她一回到宿舍就“啪”地把大灯打开了。

“下雪了。下雪了。”

戴天娇和王萍平睁开了眼睛:“什么事呵?”

她们看到了全身披挂着雪花的夏冰,“呼”地一下坐了起来。

“哎呀,真的下雪了吗?”戴天娇说。接着她猛地拉开窗帘,把脸贴到了窗玻璃上,“哎呀,好大的雪呀。”

王萍平抓起被子上的一件衣服往身上一披,趿着鞋跑到了戴天娇的床上,也把脸贴到了窗玻璃上。

“哎呀,真的。太漂亮了。”

她们全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应该说,雪从来没有在她们的生活中出现过,她们对雪的认知,是从电影和各种图片上得到的,是从童话书里得来的。

“明天我们可以照相了。”

“叫谁照呢?”

“杨干事。他有照相机。”

夏冰好像想说什么,迟疑了一下忍住了。

姑娘们只知道下雪好玩,她们不知道下雪还会给生活带来许多不便。第一个不便就是早晨起来没有水洗脸、刷牙了。医院里所有的水管都冻住了,用手拧开水龙头,没有水出来。

“那我们就化雪水。”有人说道。

化雪水太好了,像当年在朝鲜的志愿军一样,让人产生久远而浪漫的联想。于是,姑娘们拿上洗脸盆,到雪地里把盆插进雪里,用手创几下就装了满满的一盆雪。把雪端回宿舍,让它慢慢地化。

“哎呀,干脆用雪洗脸,不是更好吗?”又有人说。

于是,又得到了赞同。抓一把雪在脸上搓揉,一会儿,一双手变成红红的,用镜子照一照脸,也是红红的,更像一个女兵了,是漂亮女兵。

姑娘们是一定要刷牙的,可是,刷牙是一定要用水的。她们就想了一个办法,在口杯里放大半杯雪,然后再倒进滚烫的开水,雪立即变成了冰茬,像城里冷饮店里卖的刨冰,后来冰又在融化,像一个个招架不住的堡垒,最后成了没有任何精骨的溶液。含了一口水在嘴里,才发现水底有许许多多的渣子,黑黑的,就忙着吐水“呸呸”,吐过了水没办法还是用化的雪水刷牙。

“原来雪水并不干净呵。”

中午吃过饭,杨干事就来到了戴天娇她们宿舍,他挎着一个照相机,敲开门后,就冲着她们说:“照相去吧。”

“哎呀,杨干事,”夏冰有些夸张地说道,“我们正想去找你呢。”

杨干事就站在一旁憨憨地笑着,“再怎么说,也是校友嘛。”

“那好,我们就照了?”王萍平说。接着就叫戴天娇去喊任歌和朱丽莎。

戴天娇到了任歌她们宿舍,高兴地喊着:“走呵,照相去。”

“真的?谁给我们照?”朱丽莎问道。

“杨干事。”

“太好了。走吧,任歌。”

“我不去。你们去吧。”任歌说。

“哎,为什么?这可是百年不遇的大雪呵。”戴天娇说。

“走吧,怕什么?”朱丽莎说。

任歌看了一眼朱丽莎:“看你说的。我太累了,想睡觉。”

戴天娇回到宿舍就说:“任歌不去。我们走吧。”

“什么?”杨干事着急地说。

夏冰看了一眼杨干事,说:“你们走吧,我去叫她。”

夏冰来到任歌她们宿舍,任歌果真好好地躺在被窝里,她把自己裹得很严,好像冷得不得了一样。夏冰就把自己的手举起来看了看,然后突然一下伸进了任歌的被窝里。

“哎哟。”任歌大叫起来,“凉死了,凉死了。”

任歌露出脑袋一看是夏冰,就嘟囔了一句,“真讨厌。”

“快起来,照相去。”夏冰隔着被子用手来回推着任歌。

“我不去。”任歌硬邦邦地说了一句。说完,她猛地把身子翻过来,对着夏冰,“烦死了,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家伙,昨天晚上为什么抛弃我?”

夏冰知道任歌是说让杨干事送她回来的事,她是在护士办公室的门口看到杨干事拉任歌的手时,才知道杨干事是故意来陪任歌上夜班的,可是,走到路上她才想,任歌是不会喜欢杨干事的,她了解任歌。现在她有些后悔,应该毫不迟疑地和任歌一起走。事实上,任歌是单独一人回来的,她举着一张流泪的脸对杨干事说:“你走,你马上走。”

“你不是喜欢我这样做吗?”夏冰是故意说的。

任歌就睁着眼睛看着夏冰:“你已经看出来了?”

“我就是要给你个机会,考验考验你。”夏冰说。

“结果呢?”任歌说。

“你动情了。”夏冰笑眯眯地把头凑近任歌。

“你才动情了呢。”任歌气冲冲地喊道。

“那你怎么还不起来?”夏冰说。

“我为什么要起来?”

“你是爱他了,然后你才会怕他。”

“你……你……我才不怕呢。”

“那走啊……”

不一会儿,五个英姿勃勃的女兵便出现在一五八的那一条主要大路上,她们穿着四个兜的干部冬装,看上去都很新,的卡布料在露天下有些闪闪发光,她们的头上都戴着深驼色的栽绒帽。在路上排成了宽宽的一排,几乎把路给拦腰截断。

在医院的中心花园照完以后,杨干事殷勤地说:“走吧,到内三科那边去,那里的风景更好。”

果真,从办公楼的后面再向前走,越过大礼堂,再越过一片梨树林,以一排整齐的柏树为界限,女兵们看到了一番新的天地。

一幢幢红砖房被撒在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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