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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你。七年前你能闯过,如今的你,更能安然渡过。”夏侯日月的脸上,是真心诚意的信仰,绝无任何伪饰。对顾长生,他一直有着一种盲目的信服,相信他是最强的,相信他能克服一切,相信他的战无不胜……
深深凝望着顾长生,夏侯日月的眼睛,幽深若水。他轻轻、痴痴、缓缓的说道,“我那么在意你,又怎会让你去送死?”
“……你在意我?”
“是,我在意你。这世上我唯一在意的人,就是你。”怎会不在意了?若不在意,又怎会苦心布局煞费思量用尽心机?——相思早已成灾,情毒早已浸骨入髓——哪里又会不在意了?!?
“……”
夏侯日月认真说道,“这个世上,没有律法,没有是非,没有善恶,只有强权与武力能够决定一切。而在斗争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残忍得不留余地——我要活下去且活得好,必须杀尽敌人——我要杀尽敌人,只有变强,只有心狠——不心狠,不变强,我就得不到明教,得不到你!——所以,我必须如此!”
“……得到明教……得到我……”
“是的,我要得到明教,得到你!只有得到明教,我才有资本!只有得到你,我才能安乐!——长生,我在意你,我重视你,我要你!”
“……”听着夏侯日月的倾诉,顾长生全身力气像被抽空般,无法动弹。
而夏侯日月的目光中,净是激烈、痴迷、与温柔。被这样的眼光纠缠住,一时之间,顾长生发不出任何话来。
“长生,我喜欢你。很多年了,我的心里,只有你——知道那时我为何会叫十三吗?”淡淡的,有如清莲一般的微笑,自夏侯日月脸上徐徐盛放,“——十三岁那一年,我认识了你。所以,我叫十三。在你面前,我只是十三。”
“……”遍体的寒意因这朵微笑而散去,心头有一处地方,竟微热起来……
“我要明教,我要你。为了得到明教得到你,我必须努力争取,不择一切手段——如果,一个人连自己想要的东西也不肯努力争取,那么就算失去,就算得不到,他也没有任何资格后悔、哭泣——我不想后悔,也不愿求不得,所以,我不择一切手段也要得到!”
夏侯日月的眼中,燃着灼热狂乱的火。
那时候,以为这人遥不可及,以为已经错过,以为终是无缘,以为绝不会再有交集,所以,他把他,深深埋进心底最暗不见天日的地方。可是不可测的命运将他再次牵引到自己生命中,让他们能够朝夕相处。相处的日子虽不算太长,却已让他耽溺至无法自拨的地步——而如今,他就在伸手可及的不远方,——他,怎可能放开?!又怎会放开?!!
夏侯日月的眼睛越来越炽热,一把握住顾长生的手,他轻声说道,“对你,我绝不放手。不管会付出任何代价。”他的声音轻若游丝,仿佛听不到了,却仍然清晰。他脸上的表情更是复杂之至,混合了坚定、不安与怕受到拒绝,还有一种,令人心酸的凄然。
两人视线瞬间交会,凝望着对方,谁也没有避开。
细细端详着夏侯日月,顾长生发现,夏侯日月幽深的双眸中,有一方小小的倒影——他的影,浓缩在他的凝视中。这凝视是那么的认真、那么的专注,仿佛,他的眼睛,只看得到他——他的世界里,只有他!
心底,有一种自己也不明了的柔软油然而生,轻轻缓缓的,渐渐蔓延开来……
突然间,顾长生只觉鼻子一酸。
他知道,只要自己抽出手,眼前人一定会伤心欲绝,而自己,并不想看到他露过难过的神情……
月色凄迷,似在蛊惑人心。
着了魔似的,他竟反握住他的手……
夜深了。
夏侯日月离开了。
顾长生没有相送,任他自行离去。
坐在椅中,顾长生突然笑了:好个日月,机心如此深重,这人的前途,必不可限量!
一直只以为他是个孩子,一个坚强得让人怜惜的孩子,一个会对着自己笑对着自己哭对着自己撒娇使泼的孩子……
却不知,那是真正的他?还是,一副画皮?
若是画皮,那画皮之下,到底是颗光华琉璃心?还是一颗丑陋狰狞的厉鬼心?
他说他喜欢自己,要得到自己——说出这话的他,到底是真的?亦或是在作戏?
对自己的一切所为,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有节律的敲门声,打断了顾长生的沉思,抬起头,他对立于大敞的房门前的人笑道,“直接进来就好,敲什么门?”
高欢依言走了进来,坐在他对方,坦然问道,“你作出决定了?”
“什么?”
“你已经,决定站在夏侯日月这一边了?”
“什么意思?”
高欢淡淡道,“就是问你是不是决定帮助夏侯日月夺权,杀上官清明了。”
领会到高欢话语的内容,顾长生难掩诧异的脱口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高欢只是一笑,“夏侯日月既在此时来找你,不是为了这件事,又会是为了什么?”
顾长生讶然。
“你当我是傻子啊。”高欢一扬眉,浅笑道,“他在明教中身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要地位,却另有一套班底,若非有野心,又怎会如此?上官清明要让他回宫,回宫后他会遇到些什么,你我心知肚明。以他的性格,又怎会甘作祭品?——所以,我断定,为了他自己,他必会杀上官清明,夺得明教。起事不难,难的是如何让上官死。上官清明本身是用毒大家,连对蛊物也颇有研究,再加上他武功盖世,鲜有对手——夏侯日月无法对他下毒用蛊,更无法派人暗杀他——只有你——只有你的功力与上官清明不相上下,只有你能作他对手,只有你,有把握能杀了他——他不找上你,又会找上谁?”
“……那么,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答应杀死上官?”
高欢别过头,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当你兴致勃勃赶往如意岭赴约,却带着一身伤回来后,我就知道你和上官清明间,发生变故。当我发现这四个月来你总是易容外出,而浮生偷欢坊又多了不少来历不明武功极为高强的人时,我想,你极可能是惹上明教绝杀令了——绝杀令,除了圣女,只有教主可以颁发。重组后的明教没有圣女,那么,只有可能是教主了——上官清明连绝杀令都下了,你又怎会不反击?再加上夏侯日月是你救回来的人,你与他感情极为深厚,——你又怎会不答应他的要求?”
顾长生苦笑,“……真相,虽略有不同,但你已猜中大部分——不错,我准备杀上官。”
咽下心中震撼,高欢轻问,“……何时动手?”
顾长生的笑容更苦,“当他亲自邀我一决生死时。”
“为什么?”高欢的眼底,尽是困惑。
“近半年前,我重创他的妻子战东宁。他说过,战东宁若死,他不会放过我。”
“战东宁会死?”
“她身中我的焚雷掌,心脉破损,余脉皆断,五脏六腑破裂了一大半……尽管有名医施治,倾世灵药调养,也是根本无济于事。她运气再好,也活不过半年。”
没有追问顾长生为何会重创战东宁,高欢只是有些怔忡的问道,“你们,真要一决生死?”
顾长生干涩的回答,“不错。”
高欢一顿,好一会儿,才叹息似的轻问,“无法挽回?”
“无法。”
凝望着神色寂落的顾长生,高欢若有所思。片刻后,她长叹一声,自袖中取出一物,递给顾长生,“这是刚才明教护教右使于何亲自送过来的信,你看看吧。”
没有避开高欢,顾长生直接撕开了信。
信上只有一行字:
三月初一,栖霞山顶,清明邀君前往,一决生死。
顾长生幽幽的笑了。
这些日子来,他其实也许一直在等待。等待上官的回心转意,也等待他们的最终结局。
却终于,等来了这一封信……
他长长叹息:
一直以来,他与上官之间的一切,在世人眼中,就像一个传奇故事,更有好事者将之谱写为故事流传于江湖,津津乐道。世人一直以为一切结束于七年前,却不知,这故事一直牵牵绊绊至今……
而如今,故事,终将真正落幕了……
信笺,缓缓升起袅袅青烟。
片刻间,顾长生手中的信,已化为灰烬。
看着片片灰烬飘舞在空中,高欢动容道,“好厉害的焚雷掌!”
顾长生没有说话,静默半晌后,他淡淡对高欢道,“战东宁已经死了。上官清明要我三月初一到明教,与他一决生死。”语气虽平淡,但眼角却有掩不住的萧瑟。
“……你会去?”
“是。”
“结果……会如何?”
“一方不死,不休。”
凝望着顾长生渗漏出哀伤的脸庞,高欢低问,“你对他,狠得下心?”
“不得不为。”
“……你,已不再爱他?”
“爱?”顾长生轻嘲的笑了,“如果只是爱,就好了。”没有任何语言没有任何文字可以形容他对上官的心情,欢喜愤怒哀伤贪恋痴狂独占憎恨统统皆因他而生,少少一个爱字,又如何能够形容完全?!
“你有把握杀死他?”
“没有把握。七年来,我在进步,他亦然。我与他功力只在伯仲间,全力拼斗时,不是我死,就是他亡。”
高欢几乎是有些悲伤的轻问,“一段爱情,真要走至不死不休的地步?”
顾长生定定的看着高欢,眼眸中是一片哀,他的声音又低又沉,喑哑得近乎是一种泣音,“……没有办法,事不由己,情不由心……”
接触到这样一双哀绝的眼睛,高欢知道,有的事情,真的已经无法挽回。她轻轻问他,“就算你真能杀了他,你又真能安乐?”
顾长生的眼神渺远而哀凄,“我只知道,不让他死,他就永远无法真正属于我,只属于我。”
“不让他死,他就永远无法真正属于你,只属于你……真的是不死不休啊……”高欢叹息着低语,“——长生,你的爱,真可怕,也真沉重。”
顾长生轻笑起来,虽是在笑,但苍白的脸上却唯有唇角的轻牵带动,他的声音低嘎破碎,“是,这样子的我,的确丑陋,也的确可怕。这样子的感情,的确沉重,的确可怖——但,没有办法啊,我控制不了,心中那头兽。”那头兽在咆哮,那头兽在叫嚣:让他死让他死让他死!只有他死了,你才能永远占有,你才能得到你所期盼的永远!
高欢轻喟一声,声音低不可闻,“其实你又何必活得如此沉重如此痛苦?只要你能看开、放下,你就可以活得自在。”
“看不开,也放不下。”曾经以为自己可以看开、放下。但,终究还是看不开、放不下!
“人间情爱,终是幻相。你,又何苦执着?不如放下一切,求自在。天不能拘,情不能束,何其逍遥?”
“情毒缠身,无法根除。”
“众生之苦,皆因有情。情海无涯,苦海亦无边——回头,是岸。”
“早已,无法回头。”
高欢悠悠长叹,“痴儿,何苦执着?何必执着?放下一切、看开一切,脱身情海吧。”
“既已为人,终究不免于爱憎情仇中流转浮沉。”
“只要你永不动爱憎心,就再不受痴情苦。”
夜色荒芜。
顾长生心里一阵苦涩:高欢所言,他全明白。只要放下一切,他就可以自由自在。可是偏偏放、不、开……——即使为此付出一切,也不后悔。
触及他眼中的坚定,高欢不再言语,感情一事,如冬日饮水,冷暖自知。她不是局中人,无从体会个中滋味,只是看到相交多年的顾长生因情生痴,因痴而绝,仍然不免为之扼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