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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风水榭——当初从墨凡庸口中得知凤骁阳将此宅取名为沁风水榭,他就明白了。
凤骁阳并没有忘记在西绍王府沁风小筑的日子,仍当自己是凤家人。
只要知道这点就够了,本就不亲且有间隙的兄弟,要因为误会冰释热络来往,对双方都是太为难的事。
龙渊颔首,再看殷若瞳几眼后,立刻跟上。
「慢着!」凤骁阳一反素日闲适,突然喝声。
但凤怀将恍若无闻,并未停下。
凤骁阳旋即上前,出手扣住凤怀将手腕,半晌,眉心推出棱线,流露不满的情绪。
果然不出他所料!
凤骁阳扳过他的脸与自己正视,才一字一句,缓缓地问:「症兆何时开始?」
凤怀将先是一愣,理解后,抽手挣脱,按捺住莫名激动的情绪,回以漠然。
「告辞。」淡淡二字,撂下不要多事的警告。
步出沁风水榭,凤怀将始终没有回头。
始终,没有。
第十章
夜阑人静时分,万籁俱寂,疾速的黑影穿梭过一片树林,立时纵入沁风水榭。
然而,黑影果决迅速的脚步却在纵身潜入沁风水榭后,被复杂蜿蜒的曲廊拦下,不知该往哪处走才对。
「龙兄,既然去而复返,何不循着乐声前来净心池与在下一叙。」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紧接着,一阵悠扬筝音轻扬,宛如带路明灯。
趁凤怀将休憩,决定深夜独闯沁风水榭的龙渊依言,蜿蜒来到净心池。
斗大的夜明珠照亮池中凉亭,一筝、一人、一壶茶、两只杯,似乎算准今晚会有贵客临门,遂彻夜等候。
「恭候多时了,龙兄。」亭中,凤骄阳头也不回,径自品茗。「或者,该称呼你殷太子?」
「你知我身分?」
「当年引战兴祸,凤怀将为的是你;而我,是为若瞳,怎会不知。」
为了若瞳么?龙渊想了会,才道:「虽不知你与若瞳之间发生什么事,但听你这么说,若瞳交你,我可以放心。」随后,他步上九曲桥,走进凉亭。
「我不会让她受委屈。」淡淡一句,是最真切的承诺。「请坐。」
龙渊依言照做。「你算准我会来。」
他点头,坦然以告:「我与凤怀将的对峙虽已告一段落,当年的误会也已真相大白;但这并无助于解开你心中的疑惑不是么?」
「你也知道我在想什么?」
「约略能猜出七八成。」他按掌,示意龙渊坐下。
有求于人,龙渊只得照办,耐住性子落坐一旁。
须臾,微风年起,凤骁阳的声音在风中飘来: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年前。」他果然知道他夜探沁风水榭的目的。
可虽疑惑,龙渊选择略过不问。
眼前,凤怀将的事才是最重要的。「他曾卧病在床数日,之后行事作风愈趋严厉,彷佛急着想完成所有的事情。」
「他不得不。」凤骁阳只说了这句,十指抡筝,铮之音立响。
先是高亢激昂,如日中天不断窜升音律;豁地收紧,如生命眨眼即逝,骤转低回,以亡魂留恋人间不去——一首断魂曲,在凤骁阳挑拨燃撮间溢出。
这曲调——「凤骁阳!」
「你早就注意到,只是不肯面对事实罢了。」
龙渊脸色瞬间刷白,双手抡拳紧贴大腿,力道之重,指尖刺入掌心溢血犹不自觉。
凤骁阳的一首曲子,短短的一句话,断定了他已推敲一段时日所得的结论。
恍惚间,凤骁阳再度开口:
「本来,天恩王朝若依天命,还有十来年的国祚,最后会因幼主无能、奸臣当道,引起民怨,百姓兴兵推翻而灭亡;而你,会在洪祥十九年与宛国之战中,因朝中奸臣陷构,以致后援断绝,困守荒凉,最后愤恨自刎——这也是凤怀将会挑你领军前往宛国途中,举旗谋反最主要的原因。」说到这,凤骁阳停了口,为自己注杯新茶。
「说下去!」
「何必心急。」凤骁阳气定神闲地为他添茶。「你会回头找我这事,也在凤怀将算计之中,他知道也默许,否则你连离开客栈都是件难事。」
闻言,龙渊难掩讶异神色。
「他料准了,或早或晚,你都会知道。」
龙渊悬着心,迟疑问:「知道……什么?」
「逆天抗命必须付出代价。」冷不防,凤骄阳如是道,俊美的容颜因为这句话变得阴狠。「我的报应在阴错阳差之下,由若瞳代我受过;而他——只能独自承受,任何人都无法插手,他篡改的命数太多,迫我入世、屠杀生灵、颠覆王朝——天,不容他。」
最不愿面对的事实,他却不能不面对,凤骁阳的话让他无法逃避。
「你要我眼睁睁看他……死?」最后一个字,几乎耗尽龙渊的心力。
「他已病入膏肓。」凤骁阳直接了当地说:「稍早,我扣住他,是因为看出他面露死相,为了确认,才替他把脉——你难道没有注意到他已经听不见?」
「听、听不见?」不可能!「怎么可能!他与你对答如流,怎么可能听不见!」
凤骁阳冷淡的表情柔和许多,同情起眼前被蒙在鼓里至今的男子。「读唇,他靠读屠掩饰听不见的事实。」
再这么惜言如金,有朝一日你会后悔莫及……
……而我,还能听多久……
倏地,龙渊想起某夜凤怀将莫名其妙的低语,忆起他有时恍若无闻的惘然神情,与时常凝视某点出神的目光。
双眼所及之处,是唇!无论是他,或是朝中大臣,他注意的是说话者的唇!
「到这地步,为什么要逼我离开——」他懂了!
令他百思不解的茅塞顿时开明,龙渊猛地起身。
「不送。」凤骁阳对忽然空出的虚席喃语。
刚踏出沁风水榭,欲急奔回客栈的脚步在落地时乍然停顿。
认出等在宅外的人,龙渊愕然。
果真如凤骁阳所说,他知道他会夜探沁风水榭。
听不见……他真的听不见吗?龙渊刻意加重步伐,脚下杂草被鞋履磨得沙沙作响,然而——
背对他仰首赏月的人,没有回头。
他不信!他不信!
龙渊击掌,啪啪啪连续几响,声音大得连夜寐树梢的飞禽都被他的掌声惊醒,振翅鼓噪,啾啾鸣叫,凤怀将却连一点反应也无,沉溺在自已的思绪里,不曾转身。
他真的——一步步接近,一步步心痛,在伸手可及的距离,龙渊将他搂进怀中,紧紧锁住。
突然陷进结实的怀抱,知道是谁,凤怀将并不慌张,仅淡声问:
「都知道了?」
张口欲言,想起他再也听不见,龙渊收口,下颚在他肩膀点了点。
「我暗示过你,趁我还听得儿的时候多说些话,可惜你选择寡言沉默,此刻,你后悔了么?」
肩膀上再度往下一沉,回答了他。
「……现在,即便你愿意说更多,我也听不见了。」平淡的陈述,是看开,是认命,只有凤怀将自己知道。
「为什么!」龙渊扳他转身。「看我,看着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不让我知道?甚至一再挑衅我,逼我离开?为什么!」
就着月光,凤怀将细读他激动开合的唇形,推敲后,苦苦一笑。
「我不想让你看见我这么狼狈的模样,不想让你知道我时日无多。」伸手解下他的面具,看着他,凤怀将轻抚过每一处绷紧的脸部线条。「因为我知道你一定露出这种表情,才要逼你离开,我不想看你痛苦。」
「把我蒙在鼓里才真的让我痛苦,文韬。」傻!他真傻!「纳墨兰芝、韶以若入宫却不曾临幸,你只是想藉此让我痛苦、逼我离开你是不?」
凤怀将不语,默然凝视他的唇。
当他是默认,龙渊续道:「可惜我太固执,宁可被嫉妒噬痛心扉,也不愿离开你,所以你一而再再而三,在我面前与她俩状似亲昵,刺激我、逼我气你恨你,最后承受不住离宫好顺遂你心意是不是!」
「女子果然不能轻信。」凤怀将再度启口,语调并未夹带怒气。
喘了口气,他怪异行径背后的真相渐明,带来的,是龙渊更多的了悟。「你手段愈见激进,是因为知道自己离大去之期不远,所以夙夜埋首案牍处理国事,不择手段也要匡正朝政,就是怕时日无多对不对!」
「我还能说什么。」他全说中了,他还能说什么?
早知道的,一旦让他发现自己隐瞒不说的病情,处心积虑的用意就无法掩藏。
「你瞒了我半年——」
「更久。」他打断他,似乎很得意自己能诓骗他这么多年。「在殷若瞳误服阎罗令之后,我就有预感自己活不久——扰乱天理循环必须付出代价,这是我应受的。」他早有觉悟,并不后悔。
「一年前病发,太医诊断,病源恐怕是当年五嵬坡之战,头部受创疏于调理所留下的后遗症;发现时已经太迟,药石罔效,先是耳不能听,再来也许是口不能言,或者目不能视,最后鼻不能息,魂赴——」
「住口!住口!」
「不说也改变不了我时日无多的事实,龙渊。」凤怀将深深叹息,真相全数揭露的此刻,他不必再勉强自己装作无动于衷。「离开吧,我不想让你看见我一天天腐朽、慢慢死去,你会很痛苦。」
光是说,他已经激动成这样,若就近在眼前,他怎么承受?
「就是知你做不到,才刻意瞒你。」他以为能逼走他,谁知他硬是忍下所有的挑衅,坚持留在他身边。
「我以为你是认定自己对我有所亏欠,才决定留在我身边,承诺誓死相随,不离不弃;但我错了,你是认真的,放下国仇家恨,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说到最后,凤怀将扬起心满意足的笑容,不再掩饰真心。
「正因如此,更要逼你离开,我不想让你再尝死别之苦。」凤怀将倾身上前,深深吻住他。
龙渊却无法容许自己投入这份亲昵,退身拉开彼此相贴的唇。
「到现在,你还为我设想?」都这样子了,还惦着他知情后是否会伤心难过?「你所作所为,都是为我,现在要我弃你不顾,你怎么能?怎么能——对我这么残忍……」
残忍?饶是慧黠如凤怀将,也不明白他的指控所为何来。
「眼不见为净应该是最——」
「我宁可你说要我陪你一起死。」留他一人在世上有何意义?「独活在这世上,才是最让我痛苦的事。」
原来……「对不住,害你受苦了。」他不知道,不知道他会这么想。
「痛苦的人是你!」为他牺牲、为他付出,却不让他知道,让他一再误解!「痛苦的人一直是你!我不值得,不值得你为我付出这么多!」
「值得。」凤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