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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年纪的工友走到中庭敲响下课的钟声。
“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为止。”
留着一小撮胡子的数学老师,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说。
学生们推开木制椅站起来整齐划一地鞠躬,以进入帝国大学为目标的第三高中学生,有一半穿着黑色的中山装,一半则是和服。
等学生行完礼后,数学老师迫不及待似地拿起教科书和出席簿走出教室。
听说这个数学老师个性古怪,生气的时候会拿粉笔丢人,不过鸨浦智巳至今还没目睹过这种情况。
把黑板上难解的数列抄完的学生,陆续走出教室。
三高的校舍,是从明治三十年建校至今的京都帝国大学领地内,迁至隔壁新地后,重新盖起的木造双层洋房。
穿着宽裤和服的学生们,踩着木屐的喀,啦声,已成了一种曰常风景。
五月的天空晴朗而空旷。
被窗上的阳光反射的墙壁白得格外眩目,跟学生身上的黑色中山装及深蓝色的宽裤,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还穿着新制服、现年十七岁的鸨浦盖上笔记本后,拿起挂在桌边的黑色角帽走出教室。
没走几步,就正好遇上室友曰比野伦义从隔壁教室出来。
相对于鸭浦的中山装,曰比野则是一身和服、木屐,以及腰上常挂着墨壶的打扮。
也刚好下课的他,扬了扬下巴,示意要不要一起走。
跟鸭浦比起来,虽然曰比野矮他一个头,不过由于他生性沉稳以及唇上那一撇犹如士官长般的小胡子,倒也不会给人个头太小的感觉。
“刚才课上到一半时饿得要死,每天到了这个时间,就让我坐立难安。哪有课要上到超过十二点的呢?”
曰比野摸着小胡子埋怨。
因为这撮小胡子,曰比野一进到三高,就成为相当醒目的新生。
虽然帝大生或是学长留胡子的大有人在,但是在还显青涩的新生中,留着胡子的就只有他一个。
到现在才慢慢习惯的里浦,一开始跟他同寝室时还觉得他特别成熟。
事实上,曰比野的确比鸭浦大了两岁,加上他的短发和胡子,在一群新生中看起来是比较老成。
虽说是新生,但是人学的年龄各不相同。有像鸭浦这种国中一毕业就考进来的资优生,也有努力了好几年才好不容易挤进来的重考生。
像曰比野就是工作一段时间、存好学费之后才考进来,就算是同间教室的同学,年龄也有一小段差距。
一般人在国中或国小毕业之后,男的多半进入社会就业工作,女的则学习几年女红之后,理所当然地嫁人。所以像鸭浦这样能立刻考上高中的人,可以说是相当幸运。
经过交谈之后,一一浦发现曰比野虽有一副成熟的外表,但个性还满干脆、热心的。
加上他独有的老成气质,就算被当作老师,也不觉得有什么怪异之处。
曰比野似乎也对鸭浦颇有好感,不管是在宿舍或是校内,两人经常一起出入。
都属话不多的两人,在入学一个月后,就建立了不错的信赖关系。
“今天的午餐该不会又是盖饭跟煮山芋吧?”
想到学生食堂精简过头的午餐,鸨浦忍不住苦笑。
是大阪有名大店二少爷的鸨浦,对于只有山芋、味噌汤还有小麦饭的菜单颇有微词。
虽然以勤俭持家为原则的老家也不是餐餐大鱼大肉,但是那种菜单实在跟佣人吃的东西差不多。
“能吃饱就好了。”
家里有六个兄弟姊妹,身为老三的曰比野露齿一笑。
从他的态度就可以看出那句话不是在矫作。
跟鸭浦不同,目标考上帝大法律系,想要成为法官的曰比野,在也是法官的父亲过世之后,就过着清苦的曰子,为了兄弟姊妹的生计,还到大阪神户等地工作。
但他并不特别羡慕鸭浦天生的好家境,反而还称赞他在那么优渥的环境,还能拥有这种不骄傲的性格,真是难得,或许是那笑声太豪放和温暖了吧?鸨浦一见到这个男人,就对他心生好感。
可以说是他在同级生中最能信赖的人。
“天气真好。”
顺着曰比野的视线看出去,矗立在校舍旁的新绿,鲜艳地近乎刺眼。
天空的云层稀薄,晴朗地一望无际。
在如此春意盎然的天空下,三五成群戴着黑色角帽的学生,有些要到宿舍或寄宿家中吃饭的学生,往大门方向走去。
浦等人所住的宿舍“自由寮”就位于古都,京都吉田山麓的宽广腹地对面,隔着一条道路就可以看到东都帝国大学的建筑物。
宽阔的道路上充斥着市电、公车还有马车,整条街两旁并列着一栋栋石头及砖块砌成的、或是木造的洋房。
时代从明治进入大正已有好几年了。
入学一个月后,鸨浦也渐渐习惯了在三高的曰常生活。
浦所就读的三高,正式名称是第三高中,也是目前京都帝大的前身。
京都帝国大学是全曰本仅有的五所大学之一,是仅次于东京帝大,第二所创立的大学。
三高经过几次的制度改革后,现在已经成为进入京都帝大的跳板。
三高的学生得在这里及帝大各读完三年的高等教育。
志愿医生的鸭浦就读的是理科,而志愿法官的曰比野则是文科。
当鸭浦的注意力集中在窗外的景色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东西掉落的声音。
他一回头,正好看到一个布制的铅笔盒掉落在自己脚边,从里面滚出了几支铅笔。
想要立刻捡起铅笔的鸭浦,却发现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
喀……一个折断的声音。
一支新铅笔就这样折腰在浦的鞋下。
“啊、对不起。”
蹲在地上收拾着铅笔盒的人,拾起头来瞥了浦一眼。
那是一张有着纤细尖下巴、黑白分明大眼的清秀脸庞。
但是他的颈项和细薄的眼睑,却又像稚嫩的幼雏般柔软,有引人犯罪的冲动。
那巧夺天工的外型和尖锐的内在,让他就算已经人学一个月,仍无法融人同学之中,连旁观者都能察觉到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真的很不好意思。”
鸭浦俯身拾起了那支断成两截的铅笔。
崭新而深绿色的笔身上,留下了浦的鞋迹,露出锉裂的断口。
虽然看得出来不是太昂贵的笔,但是才一开学就踩坏别人的新文具,对鸭浦来说,却不是件太愉快的事。
泽良木只是默默凝视着断笔,也不接过来。
看着泽良木白皙却面无表情的脸,鸨浦知道因为自己的不小心,让对方不高兴了。
尽管自己并不是故意的,但是有谁会看到自己身边的东西被弄坏还笑得出来呢?
“对不起……能不能让我赔你一支新铅笔?”
鸨浦边跟曰比野帮泽良木捡起其他的文具边问。
虽然多数学生会使用墨笔,但是国产墨笔的品质不好,要是用不习惯很容易弄脏纸面。
所以大部分的学生在习惯之前,都会多带几支铅笔备用,看来泽良木也是其中之一。
“不用了……”
不知道是不高兴还是天生扑克脸,泽良木接过鸨浦递过的文具,粗鲁地塞进布制的铅笔盒中。
他那几乎听不到的音质,比起他中性的外表来得低沉一点,并不属于太清澈的声系。
“泽良木……?”
既然对方还是不高兴,浦打算再拿出多一点诚意道歉而叫住了他。
但是泽良木只瞄了鸭浦一眼就立刻垂下眼睛,随便点了下头离去。
一瞬间从他那黑色制服后领中露出的白皙颈项,让浦不觉心跳加速。
泽良木头也不回地快速消失在走廊的另一端。
“他干嘛走得那么快啊?”
曰比野目送着泽良木的背影,不是太在意地发表意见。
他那好像看着隔壁胆小孩子的口气,让旁浦笑了。
凝视着泽良木远去的背影,浦不知道他过分警戒的原因何在。
虽然常听其他住宿生或同学提到他的美貌,但鸨浦从来没认真看过他的长相。
不管再怎么美,反正都是同性,对旁浦来说,根本是兴趣以外的对象。
但是今天在如此近距离看过他之后,浦才有点了解他在寄宿生中出名的原因。
不过踩断铅笔一事,还是让浦觉得过意不去。
“对方也有不小心,你不必挂在心上。”
曰比野安慰地拍拍鸭浦的肩膀。
“是啊。”
浦点点头,又回想起踩断铅笔那一瞬间的感觉。
泽良木那早熟而灰暗的大眼睛,好像在责备自己没神经似地。
到了中午时间的学生食堂,不用说,总是人满为患。
剑道社的社员们仍旧像平常一样,豪迈地大口吃饭大声谈笑。
“每天都吃山芋,早晚有一天头上会长出山芋来。”
喜欢胡乱说笑的学生的大笑声,今天也充斥在食堂之中。
充满豪放色彩的剑道社社员,有不少人模仿学长蓄着胡子。虽然他们脸上都长满了不整理的杂草,不过看久了还挺可爱。
鸨浦和曰比野就坐在他们旁边吃饭“不好意思,能不能把茶拿给我?”
浦对其中一个穿着和服,名叫伊藤的同学说了一声,对方立刻豪爽地挽起衣袖,把装着番茶的大茶壶提到他面前来,栗形般的大头加上刚长出来的胡渣,虽然伊藤的外型看起来有点野蛮,但其实是个喜欢热闹、有点没神经和厚脸皮的男人。
浦跟他说过几次话,知道他是一个喜欢别人听他说话的人,两人之间的关系还算保持良好。
茶壶“啪”的一声放在桌上时,还溅了几滴出来,但是不以为意的伊藤随即转头继续跟朋友聊天。
渐渐习惯这种都是一堆臭男人的住校生活的浦,跟曰比野并肩坐下,开始吃着一成不变的午饭。
在住校之前,他没有什么机会跟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一起生活。
他还常被曰比野嘲笑是个乖乖脾的大少爷呢。
学校里除了有比旁浦出身更好的学生之外,也有像曰比野一样全家都在工作、好不容易让他升学的苦学生。
虽然曰比野在其家族来说已经算是有出息了,但是他说长兄远比自己优秀多了,只是为了扶养下面的弟妹,不得不提早出去工作,自己也是多亏了大哥才能继续升学。
也就是这个原因,浦可以从曰比野身上学到不少东西。
刚住进来时,虽然因为生活习惯跟价值观的差异,而觉得不适应,但是时间久了,鸨浦反而觉得这样的生活别有一番乐趣。
“昨天森田学长还吓唬我说西馆的二楼楼梯,出现了一个因对不起父母而嚎啕大哭的男幽灵耶。”
“不是啦,是艺妓的幽灵才对。她的脖子上还缠着被男子勒死时的红色腰带,哭着说我好怨恨啊……!”
把味道有点重的山芋放进嘴里,听着一旁的剑道社社员讲着怪谈。
他们的大嗓门充斥在整个食堂吧。
每次遇到伊藤总是免不了这类的搞笑话题。
什么哪所学校的女学生会在哪家店出现,哪里的服务生好像对我很有意思啦之类,没什么内容的瞎扯淡。
其中有个人还说某校的女学生,曾在街上遇到去买书的鸭浦,而对他一见钟情,好像跟踪到宿舍来的事。
对方是很热心地说我可以帮你介绍,但是看鸨浦一点意思也没有,也就不了了之。
听他们扯到幽灵的话题,鸭浦也是兴趣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