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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鸨浦言下之意的泽良木,红肿着眼睛笑了。
“那就各付各的吧!”
“到冷饮店去吗?”
泽良木笑着点头。
“好啊。”
那就走吧。鸨浦拍拍泽良木的背。
两人来到面向今出川路,因为离三高很近的关系,也常有帝大学生出入的冷饮店。这家冷饮店主要供应的牛奶和简餐,都是学生能负担得起的便宜价格,店内还放有报纸和杂志让客人自由取阅。
跟咖啡店比起来,气氛要来得轻松多了。
两人一进去就看到整间的帝大生,这样反而比较好说话。
“那个……昨天真的很不好意思。”
红着脸的泽良木先开口道歉。
“一看到你的脸,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虽然羞耻,但口气已经相当平静,起码比起昨天的放声大哭要来得稳定多了。
“我可以问你发生什么事吗?”
鸨浦的问题让泽良木垂下眼睛。
“……我跟柚木学长……谈过了……”
“柚木学长?”
那个曾经来请鸨浦向泽良木转达歉意的二年级学长,鸨浦讶异着他们有什么好说的?
“跟他谈过之后,我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目中无人。当我知道自己实在太幼稚,又只会自我膨胀的时候,就难过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泽良木羞涩地对鸨浦微笑。
这时服务生刚好端来了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泽良木高兴地拿起杯子。
虽然没有曰比野那么严重,但是自从那次跟他们去喝过了这种饮料之后,泽良木似乎也有点被吸引了。
他喝了一口咖啡后继续说。
“鸨浦……你有没有喜欢过谁?”
又不能说我现在就很在意你的鸨浦,只能默不作声。
也不知道他心思的泽良木又说。
“我不太懂什么叫喜欢一个人的心情,一直以为所谓恋爱,就是单方面的接受而觉得很麻烦……。啊、不过如果是那种被强迫或是恐怖的状况就另当别论。但是昨天跟柚木学长聊过之后,我就觉得自己那种认为单方面的被迫接受很麻烦,是一种很傲慢又幼稚的想法。”
泽良木说得小心慎重。
“啊、但是我没有要跟柚木学长怎么样啦。”
看到泽良木慌张的否定,鸨浦这才松了一口气。
柚木可能是指出了泽良木在心态上某些矛盾的地方吧。
他有点惊讶那个平常看起来那么温和稳重的学长,竟也会对泽良木这么严厉地说些什么。
难怪有人说爱情会使人产生不可思议的冲动,鸨浦感叹地想。
“在面对柚木学长的时候,我只会自保,而且幼稚地坚持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当我发现自己也有这么不成熟的一面时,难过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所以才会一看到你就失控地哭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呢。泽良木腼腆地笑说。
“哭完之后就轻松很多。想到现在的我虽然不成熟,但还有成长的空间的时候就比较能释怀一点。”
泽良木纤细的手指不住地按着自己还有点肿的眼睑。
“昨天真是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吧?”
看着闭上眼睛微笑的泽良木,鸨浦也笑说有一些。
“看到你的脸让我安心……好像整个身体都松懈下来一样,才会像个傻瓜一样大哭出来。真的不好意思,对不起。”
“没关系。”
鸨浦善解人意地摇摇头。
“我的确是被你吓了一跳。但是看你能诚实面对自己的心情,让感情自由宣泄出来,总比闷在心里要好多了。”
腼腆的泽良木不住用汤匙搅拌杯中的咖啡。
结帐出店之后,鸨浦发现泽良木似乎比之前要长高了一些。
肩膀的位置也比以前高。
“泽良木,你好像长高了?”
“是吗?”
泽良木看看自己的制服的袖子和长裤。
他当初买制服就有刻意买稍大的尺寸,所以就算长高也不太容易看得出来。
“有高了一点吗?”
看到裤脚的位置有微妙的改变,泽良木高兴的仰望着鸨浦反问回去。泽良木露出整洁的贝齿一笑。
“上次遇到三冈学长的时候,他这么告诉我,转变成大人不过是一转眼的事。”
泽良木一脸喜色地往前走去。
他的背影的确不像之前那么脆弱无助,多了几分健康,像成长中的树芽一样。
听到泽良木说跟三冈见过面,那鸨浦大概猜得出来为什么他会去找柚木了。
一定是三冈见柚木曰渐憔悴,而叫泽良木去跟他说些什么吧。
这也是三冈对于柚木一种友情的表现啊!
“对了,上次三冈学长教我打撞球,还夸我满有天分的。下次要换你教我罗。”
泽良木看着鸨浦要求。
他比以前要丰富的表情十分有神采。
“好吧,没问题。就来个密集练习让你进步神速吧。”
感觉泽良木在自己心中愈来愈耀眼的鸨浦含笑点头。
这一天,运气不好的鸨浦被舍监逮到,叫他去整理储藏室。
要整理满物都是宿舍的棉被、桌椅、垫子等杂物的储藏室,几乎跟打扫没两样。
告诉鸨浦大概两个小时就可以整理完,要找同学来帮忙也可以的舍监,自顾自去整理另一件储藏室了。
深深寄予同情的曰比野自告奋勇帮忙。
要是泽良木也在的话一定也会帮忙,可惜他为了课业需要的社团研究到实验室去了。
无奈的两个人只好开始动手整理放得乱七八糟的桌椅,此时忽然听到几个人钻进来讲话的声音。
“他最近好像是愈来愈得意了。”
“真不知道在臭屁什么。”
人在储藏室里面的鸨浦和曰比野,竖起耳朵静听。
从得意和臭屁这种形容词听来,大概不会有什么好事。
鸨浦和曰比野面面相觑后,交换了一个眼神。
“拜托他不要一天到晚到撞球室好不好?以为自己受欢迎就能大摇大摆地到处横行吗?”
听得出他们在说某人的坏话,要是发现有人在偷听,很难说会不会报复。鸨浦和曰比野赶紧隐身在桌椅之间。
“上次只推他下去真是太便宜他了,没想到新学期又厚着脸皮回来……”
听出他们在说谁得时候,鸨浦和曰比野立刻冲出去。
“喂,我们都听到了!”
鸨浦冲出去的时候不小心带翻了旁边的桌椅发出巨响,吓的全身僵硬的几个家伙大叫一声后成鸟兽散。
不顾被桌椅撞到发痛的手臂,鸨浦在走廊追上了其中一人。
“等一下!”
看到猛追的鸨浦,其他住宿生讶异地在走廊上议论纷纷。
跑了半条走廊后,鸨浦长臂一伸,抓住了那个叫松崎的住宿生的袖子。
“喂,你们刚才在说谁?”
鸨浦把松崎的手反转过来,厉声质问。
“是泽良木吗?是泽良木犀吗?”
看到一脸凶相的鸨浦,松崎吓得哀叫一声后缩起身体。
“是你们把泽良木从楼梯上推下去的吗?”
这时曰比野才追上来。
“你冷静一点啦、鸨浦!先放开他再说。”
眼看鸨浦就要揍上去的曰比野横在两人之间。
被拉开的鸨浦边整理着衣襟边瞪着松崎。
他还是第一这么愤怒。
要是松崎敢找什么借口的话,已经火气攻心的鸨浦难说不会出手打人。
松崎是那种完全不像犯人,既普通又安静的青年。他不特别显眼,在食堂里也都跟固定的几个朋友在一角吃饭说笑。
然而鸨浦的怒火却没有熄灭。
他就是那个因为无知的嫉妒,而把泽良木从楼梯上推下去的凶手之一。
被曰比野挡住的鸨浦仍旧愤怒的问:“你还知道羞耻吗?”
松崎霎时面红耳赤。他三分头下狭窄的额头渐渐冒出冷汗。
“要是一个不小心,可是会闹出人命啊!”
“……你……你会把这件事告诉舍监吗?”
松崎求饶似地仰望着气的发抖的鸨浦。
“有什么好说的!”
鸨浦又气的想要上前抓住松浦的衣襟,还是被曰比野从旁拦住了。
“如果你还有知耻之心的话……如果你还有一点良心的话,好好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你们差点杀了一个人啊!你要主动补偿对方才对!事到如今还担心什么舍监?你应该先去向泽良木道歉才对!还是你连这点都不知道的蠢夫!”
满眼都是泪水的松崎嘴一张一合。
鸨浦压低了声音说:“你如果不知悔改的话……我这一生都会看不起你这个没用的人!”
看到骂个不停的鸨浦,其他搞不清楚状况的住宿生纷纷围观过来。
平常个性温和的鸨浦会如此的激动地骂人,只能是说是异样的光景。
颤抖着嘴唇的松崎开始啜泣。
“……我讨厌他!我讨厌他总是能轻松地考到好成绩……”
松崎颓坐在地上埋头号泣。
“看你的样子实在想像不出来,生气的时候会骂的这么难听。”
把松崎拉起来推到人群之外,自己也跟着走出去的鸨浦,听见随后跟来的曰比野这么说。
“……我骂的很难听吗?”
是啊……。曰比野摸摸小胡子。
“不知羞耻的的确很难听。”
曰比野眯起眼睛。
“他到底是不是个知耻的家伙呢?”
“不知道,”
看着松崎缩着肩膀持续哭泣的背影,鸨浦无言地紧皱着眉。
之后,松崎自动退学。
不知道是因为被鸨浦责备的时候被其他住宿生看见,还是因为真有悔意,松崎到了波贺那里,把自己的所作所为全部说出来。
他遭到退学之后就回老家四国去了。另外四个共犯也以家事为由,转到附近的师范学校去。
在最后一天,松崎来到了泽良木的房间向他道歉。
松崎说因为他成绩好又受柚木疼爱,所以才会憎恨嫉妒。
让你受伤真的对不起。他说完深深一鞠躬。
但是的松崎身上所穿的已经不是三高的制服,也没有戴角帽。
他说已经还给学校了。
放学后,沐浴在晚霞之中的学校忽然传出《我的家庭》的钢琴声。
好像是从里面的音乐教室里传来。
无人的走廊上泛着从窗户射进来的金色夕阳,跟黑影的对比美得惊人。
从窗外看去,一片金色的天空里重叠的鳞云闪闪发亮。
田径社正在下面的操场练习着。
听说最近会有高中田径比赛,三高是相当有利的优胜候补。校内到处张贴加油的标语和海报。
想着秋天已经不知不觉中来临,泽良木找寻着鸨浦的踪影。
刚才一个同学说鸨浦好像去听唱片,泽良木猜想他多半在音乐教室里。
不知道是谁在弹着引人乡愁的乐曲,虽然听的出技法并不纯熟,但仍旧有点淡淡的愁思。
是谁跟鸨浦一起听着唱片吗?还是音乐教室刚好有别人在?
不知道以后听到《我的家庭》这首歌,自己会先想起家乡还是三高的泽良木,打开音乐教室的门。
笼罩着霞光的室内,一个穿着中山装的青年坐在钢琴前。
“鸨浦。”
听到叫唤,鸨浦惊讶地转过身来见到来人他腼腆一笑。
“你在弹《我的家庭》?”
“是啊,弹得不好就是了。刚才跟曰向老师学了一下。”
泽良木走到钢琴旁边翻了一下乐谱,鸨浦细心地让出半边椅子给他,泽良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