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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吧,要出问题她何必告诉我?”我自问自答,“对我表忠心呢。”
“也是,别多想啦,好好复习你的。”她给我添满茶水,出去了。
我确实没多想,一头扎进复习中。我报了三门自修课程,过了两门:《英美文学》和《词汇学》。《政治经济学原理》居然栽了,而且那王八孵化物还假惺惺地给了我一个调戏性的五十九分!听起来就TMD跟“革命还差毫米成功,同志仍需方寸努力”似的。
大学英语教材我已经梳理一遍。不久,我将托福词汇过了一遍,还好很多还认识。开始听磁带,这是我的弱项。中学学的是哑巴英语,大学又受到当年那场“政治风波”的影响,外教影子也未见到,所以,听力课除了听磁带别无他途,毫无临场感和互动感。那几年,带耳麦狂听摇滚乐对我的听力和神经系统造成了不小的损害,我老是走神,常常弄得和我说话的人误以为我这人挺无礼。
同时开始看GRE材料。首先啃那本被称为“红宝书”的砖头似的1999版词汇书。书背面是一个尖嘴猴腮搔首弄姿假扮青春的中年男,名字很古怪,愚民红。明目张胆地宣示成功秘笈:只要敢于拿大众当傻逼,你就能大红大紫。按GRE的要求,词汇量必须达到一万以上。很多是极度生僻的词汇,除了学术研究或卖弄辞藻,可能一辈子也用不上。古今中外,书呆子都善于给自己找一碗饭吃——把简单的事情弄复杂,然后再非他们莫属地将复杂的事情弄简单,这勾当叫——学问。
5
浑然不觉武彤彤一月没来电话,我想和她唠唠了。这时靀城出现第一批网吧,利用晚饭后的短暂散步,我这个电脑盲去了网吧。我让网管帮我申请一个电子信箱,演示如何发。一封两三百字的信件,我笨拙地使用一个指头折腾一小时,但常常好不容易快写完时,一不留神点到突然跳出来的广告页面,便找不到以前网页了。束手无策的我只好重新登陆重新写。如此几个回合都要崩溃了,再找网管,他给我一一关闭广告页面,一看,最初的那封信还在呢!初次上网也不是没收获,那网管隆重赠我一雅号——菜鸟,我煞有介事地纠正:“应该叫笨鸟。”
三天过去了,毫无动静;我追加了一封邮件,杳无音信。我如坐针毡,却瞒着家人。惟一办法是打电话过去,我家电话无权拨打国际长途,去移动公司签了一份协议,每分钟六元,预交话费,每次缴三千,用不完存那儿。早就寅吃卯粮了,跑到股市。“长红”成“长绿”啦。一咬牙以十二块的价格卖了三百股,一刀下去算是“膝斩”啦。
算好武彤彤的起床时间,晚上,我紧闭房门,看着那多达二十多位数字的号码,谨慎而又忐忑不安地拨出了我的第一个越洋电话。纠正错号,加上信号老断,弄得我拨了半小时才通。我一阵狂喜,漫长回音后,终于听到了话筒被拿起的声音。武彤彤的声音,像被微风吹送过来,有些颤抖:“Hello—”
“是彤彤吗?”我屏住呼吸。
“是啊,你是——?”
“是我。”
“天啊,怎么是你啊?”她就像邂逅了一个多年未遇的朋友。
“没想到吧?要上课去了吗?”
“马上就走。”
“我给你发邮件了,收到了吗?”
“收到了。”
“咋没反应啊?”
“我——我情况不太好。”
我吃了一惊:“你怎么啦,病了?”
“没有。”
“那人纠缠不清?”
“不是。”
“学校的事情?”
“也不是。”
“Period(例假)来了?”
“嗨,想哪儿去了?”
“那是咋啦?”
“别问了。”
我一怔:“啥意思?我咋能不问呢?”
她突然提高声调,激动的声音里揉进一丝哭腔:“你——,你别逼我!”
“我不逼你,你自己说啊。”我急了,她不吱声,我恳求道,“最好还是说吧。”
“我对你——没感觉了。”
我听得异常清晰,却本能地问:“你说啥?”
“我对你——突然——突然就没感觉啦。”她痛哭起来。
“咋会这样呢?”
“我也不知道。”
我充满自责地问:“我对你不够关心?”
“不是,你没任何错。”
“可能是我们离得太远啦。”
“可能吧。”
“有多久了?”
“有一段时间了。”
“是因为那个纠缠你的家伙吗?”
“跟他毫无关系。”
“另有新欢啦?”
“没。”
“难怪,没电话,没信件,没电子邮件。”
“我不知道咋对你说,没想到你打过来了。”
“那咋办?”
“我也不知道,给我一段时间,我再想想。”
“好吧。你去上课吧。”我无力地放下了电话。
当头一棒!我陷入了有生以来最为难熬的夜晚,目眦欲裂,口干舌燥,头痛胸闷,犹如上万只虫子在体内折腾撕咬。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我在床上瘫软如泥,直到我妈做好早饭叫我也不想动弹。我妈察觉不对,一番追问,我只好和盘托出,她大惊失色,半晌失语,一个劲自问自答:“咋会这样呢?这才作弄人呢……”
我安慰她:“听天由命吧。”
“就无法挽回了?”
“她说给她一段时间,她要想想。”
“我看麻烦。”她悲观地说。
“管他呢。只是这半年白费了,你也白忙活了。”
“这个倒没啥,学知识不吃亏。”我妈安慰我,“你也休息一段时间吧。”
我挣扎起床,毫无食欲,懒心无常地盯着不知所云的电视屏幕,又躺了一个下午,直到全家人闻讯后来到床前。我姐忿忿地说:“太不像话了!知识太多的女人还是靠不住啊。”
“就是嘛,不晓得你咋个想的,非要找她,孔夫子早就说过,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姐夫说,我姐白了他一眼,他立马不言语了。
我弟弟开导我:“嗨呀,就凭她那个样子,还甩你!闭着眼睛抓一个也比她强。拉倒还好些!”
我妈说:“也不要一棍子把人打死,她可能在那边很艰难,没办法。”
我姐附和:“这倒是,人家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出去,凭啥要找你?你们才认识几天啊,本来就没基础。”
我急躁的姐夫站起来说:“算啦,自认倒霉算啦,再说也不是啥天仙下凡来了。”
我外甥女也插嘴:“就是嘛,灭绝师太,吓人!”
我妈还有点侥幸:“再等一段时间看看,也许她又想通了呢。”
我嘴上附和他们,心里翻江倒海。我起床勉强吃了晚饭,闷闷不乐出门溜达。此后几天,我完全中止了复习,恍恍惚惚,度日如年。就是从当头一棒的那一夜开始,我开始了继老爸去世后第二轮大规模脱发过程。迷迷糊糊中,每每意识到自己的双手在拼命抓挠头皮却无法自控,早上一看,枕头上布满了一层黑色针叶林。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年,就TMD赶超林副统帅直逼列宁同志啦。
6
几天后一早晨,魂不守舍的我再次拨通了武彤彤的电话,电话通了无人接。算时差那边是晚上十点多,应该在啊。半小时后再试,依然无人接,半小时后依然如故。过了当地午夜,我每十五分钟、十分钟、五分钟,直到每一分钟拨一次。我像一条被拴住脖子的疯狗扑向永远无法够着的骨头一样,歇斯底里地摁手机按键,放到耳边聆听,直到手指酸痛、换了几次电池也在所不惜。无数潜在致命的电磁波便源源不断地辐射进已经错乱了的神经系统,加剧了我的狂躁。吃了晚饭,去网吧发了邮件回家后再次拨打,终于听到了一声幽幽的“Hello”,如同从地心传来:“是你啊?”
“不能是我吗?”
“没啊,咋了?”
“你昨晚去哪了?”我开门见山,她似乎很镇静,说哪儿也没去。我说我连续打了八个小时,几分钟打一次,电池都换了好几块,脑袋都要爆炸了。
“My God!My God!”她连叫了几声上帝,连说了几声“你疯啦!”,她说她睡觉前把电话线拔了,怕有电话吵醒。
“是吗?半夜三更还有电话?是怕那个人骚扰你吧?”我冷笑着问。
“你想哪儿去了,我和他已经没事了——本来就没事。”
“那就好。那和我还有事,——或者本来就没事吗?”我话锋一转。
“不说这个好不好?”
“为啥不说?”
她嗫嚅着:“我不想说。”
“还没想好?”
“嗯,估计想也没用。我们不说这个行不行,我要去上课了,你也该干嘛干嘛。”她想溜了。
“我还复习吗?”
“这个——,你自己决定吧,我不好拿主意。”
“我还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武彤彤迟疑了一下:“没重要的事情,最好别打,多贵啊。”
“这就是我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对我已经不是了。我挂了啊。”
“等——”
随后一段时间,我如魔鬼附体失去自控力,夜以继日地给武彤彤打电话,既是胡搅蛮缠,又像和自己较劲。每次都是勉强的对话、漫长的缄默和激烈的争吵。这样不计后果的后果就是我不停地跑进股市割肉套现,不到一月,话费高达一万多块还浑然不觉。
一次,当我问她为何如此绝情,为何如此水性杨花时,她定时炸弹一样爆发了:“去你娘的!好,既然你非要问,老娘今天就告诉你,我为啥出国,主要就是因为和男朋友分手!就他那啥鸡巴样,还跟我分手!TMD现在就是跪着求我,我都不搭理他的。”
我被震住了。以前她断断续续地说过一个男人骗了她,一去欧洲就跟她拜了。她在报复男人?我强忍悲愤:“可是,这关我鸟事?”
“跟你是没关系,你非要问,你傻呀?”她有些嘲弄的口吻,我提高了语气:“你这是反人类的做法!”
“啥意思?”
“别人和你的纠纷,为啥要我来承担后果?”我怒不可遏,“你TMD搞‘连坐’啊,就算‘连坐’,我也跟那人八杆子挨不着!你这是‘连环拐子腿’!我出气包啊?山区孩子好欺负是么?”
她突然笑了一下:“我咋骗你啦?骗你钱了还是骗你人了?——哦,你说过我以权谋色。”
“感情骗子!”我咬牙切齿。
“如果谁分手都指责对方是感情骗子,谁还敢谈恋爱?”她冷笑。
“理论上是这样,所以好拿来做借口。”
“我再次申明一次,我们当初的感情确实是真的,现在没感情了也是真的,蒸发了,信不信由你。”
“以后还会有吗?”
武彤彤突然柔和起来:“以后的事情谁知道?估计百分之九十九点九是没了。你也赶紧给自己打算吧,该成家就成家,别太挑剔啦,在哪儿都一样生活。”
“那你咋办?”我傻傻地问。
“读我的书呗,还能咋办?”
“有压力吗?”
“当然啦,而且越来越大,你以为容易啊?我的事你就别管了,你也管不了。”
“你就不需要一个人关心你,搞好后勤,你好安心于学业?”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她突然啜泣了几声,断然地说:“这就跟你没关系了。”
“我不管谁管?——这事跟你没完!”我挺操蛋地说,她再次暴跳如雷:“你威胁我啊?别TMD跟我死乞白赖的!我告诉你,你这些天的骚扰已经严重影响到我的身心,弄得我睡不好觉吃不好饭上不好课。你TMD有完没完?我马上就搬家,电话也换,以后别骚扰我了。”
“你可真TMD超级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