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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老爷想了一下,终究还是不放心自己的夫人,儿子没找到,再把夫人也丢了,那还不让人给笑掉大牙?当即一跺脚,说道:“芳儿,你和春红看好内室,可千万不要让外人进来!如果有什么差错,明天唯你俩是问!”说完,向外叫道:“夫人,等等我!”急冲而出。
梅霖卦馆废墟,早已溶入了深深的黑夜之中。而此刻却有无数的火把蜿蜒而来。刘老爷走在最前面,步履生风,两眼凛然生辉,表情严肃,仿佛又回到了那带着官差深夜办案的年代。右边走的是刘夫人,左边是护院教头洪大膀,手拎一条碗口粗的镔铁棍。
从刘府出来,不过六里的路程,转眼即至,刘老爷一声令下:“围起来!”数十家丁立即行动,把梅氏卦馆的废墟围了个水泄不通。就在这时,突听一声狼嚎,接着一个黑影从废墟中高高跃起,直向刘老爷立身之地扑了过去。刘老爷不愧久经沙场,目光前视,一动也不动,反而把刘夫人拉到了自己身后。洪大膀一见,一横镔铁棍拦在了刘老爷身前。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废墟中传了出来:“黑星,住手!那是刘老爷!”
此时,洪大膀正一伸镔铁棍向那黑影点去,只见那个黑影脚一伸,在棍头上一点,身子向后一个翻滚,落在了地上,两只绿莹莹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洪大膀的棍子。
那个懒洋洋的声音,此时又传了出来:“刘老爷请回吧!本店晚上不做生意!”
刘老爷尚未答话,刘夫人一听这话,再也忍不住了,大声说道:“还本店呢?你的店在哪里?我怎么看不见,这里除了一堆破砖乱瓦什么也没有。你这个毛头孩子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装神弄鬼。洪教头,去给我把这个毛头小子揪出来。”
“是,夫人!”洪大膀手执火把,举步上前。
却听到刘老爷一声断喝:“切慢!不可鲁莽!”刘老爷转过头来,对刘夫人说道:“夫人,你先回去休息,这里有我来处理就行了!”意思虽然是商量的意思,口气却是不容质疑。
“这时候我如何能走呢?老爷?”刘夫人虽然强悍,可也知道在手下人面前,要给男人面子。再说,小事自己能行,家里的大事还是得依靠老爷。
“洪教头,让所有的人与夫人一起回去,你一个人留下就可以了!”
“是,老爷!夫人,请!”洪教头答应一声,下达了回撤的命令。
“老爷,你一定要小心点!”刘夫人知道,刘老爷决定了的事,是绝对不能更改的,这是读书人的脾气,三十年的夫妻,这一点刘夫人是再清楚也不过了。
当下,刘夫人领着人慢慢的走了回去。
梅氏卦馆废墟。刘老爷一躬到地,朗声说道:“刘中元,这厢有礼了。打扰先生休息,还望恕罪!”
这次那个懒洋洋的声音变成了愤怒的声音:“我说过了,要你回去。你耳朵瞎了,听不见?还在这里吵吵闹闹的,还让不让人家睡觉了?”
“是,是!打扰了先生的好梦,是老夫的不是。老夫就在这里等着,直到先生给以赐教为止!”
洪大膀看到自己的老爷如此卑躬屈膝,再也看不下去了,一抬铁棍,低声说道:“老爷,你何必如此的怕一个小孩子,我洪大膀拼了这条命,打也把少爷的消息给打出来!”
“低声点,我就是害怕夫人鲁莽,才让夫人回去的。凡是强硬者必有所持,一个小孩子能如此气粗,一定有他不平凡的地方。你见过哪一个孩子竟敢如此过?不平常者非仙即妖。而这两者都不是你我所能对付的,小心驶的万年船,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你跟我多年,如何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整天只知打也杀的,那叫匹夫之勇。匹夫之勇不足为惧,知道吗?真正的大丈夫,大豪杰,都是能忍天下之所不能忍者。唉,你虽然一身武艺,可惜这一辈子只能做个护院教头,终难成大器了!”
洪大膀听了刘老爷这一番既带着点责备,又充满着爱护的话语,不禁深受感动,双手一抱拳:“洪大膀能跟着老爷,是洪某的福份,这一辈子洪某绝不离开老爷半步!”
“唉,我还有几年的活头。我有什么好跟的?你跟着我,会拖累你的!”
“不,是洪大膀拖累老爷。大膀无能,让老爷为少爷的事费心!”洪大膀一听这话,感动的双膝跪倒在地,刘老爷急忙一把把他扶了起来:“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我们不要多说了,你先把火把熄了,免的影响别人睡觉。今晚,我们就在这里将就一夜吧!”
刘老爷随便找了个地方,倚身在树旁,闭上眼睛轻轻的睡了过去。洪大膀则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老爷披在了身上。自己就那样裸着上身,手执铁棍,直直的立在刘老爷身旁守护着,一动也不动。
远处黑星也趴在了地上,两只绿莹莹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洪大膀手中的铁棍,也是一动也不动。
也许是真的累了,过了不一会儿,刘老爷这边就鼾声大作,而废墟里边也传出了鼾声。两种鼾声此起彼伏,交相呼应,凑响了这个平凡却又不平常的夜晚。
老年人觉少,第二天天不亮,刘老爷就醒了过来。一看洪大膀依然直直的立在自己身旁,显然一晚未睡,当下略带歉意的说道:“大膀,你一晚没睡啊!”洪大膀一见刘老爷醒了,连忙扶侍着刘老爷起身。刘老爷起身后,要等的人显然还在大睡,只好耐着性子,继续等下去。刘老爷倒没事,只把洪大膀急忙的团团乱转,不是刚才被刘老爷教训了一顿,知道这么做不妥,早就横着铁棍冲了进去。
直到日上三竿,才听到有人在废墟里伸了个懒腰。又过了好大一会儿,才见一个人慢慢的从废墟里踱了出来。洪大膀是初次见到这个闻名的“九卦十不准”,上次打人还用不着洪教头亲自出马,不禁那个气呀!只见这个“九卦十不准”,竟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孩,长得还没自己大腿高,一身脏兮兮的长袍不知在身上穿了多少天了,头发更是乱蓬蓬的,布满灰尘,脸上的泥土东一块,西一块,令人看不清模样,两只眼睛虽然睁着,却是没有一点神采,竟是个瞎子。洪大膀一想到自己竟然在寒风中直直立着等了这样的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乳臭未干的小孩子一夜,不禁立马就想上前把他一棍来打扁。
刘老爷看到梅霖这个样子,不禁在心里暗赞一声:“我果然没有看错,这个小孩绝对不是平常人。一个孩子在这个乱世中能活下来,已经不易,更不要说还是个瞎子。此子必有过人之处,想必知道我儿子的下落不会是假的。”刘老爷想到这里,当下执礼更恭:“刘中元见过先生。”
梅霖走上前来,仍然是一幅懒洋洋的神气,懒懒的说道:“刘老爷,我还没吃饭呢!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刘中元一听,只要跟我说话,就说明事情有希望,当下说道:“先生如果不嫌弃,可否到舍下一坐,舍下虽然不富,好酒好菜总还是不缺的!”
“不必了,我这卦馆挺好。只是被你夫人说成了破砖破瓦,这损失不知刘老爷如何包赔啊?”
“既然先生愿意在此地用餐,也好。洪教头,你速去派人到镇上最有名的‘独间酒楼’,置办酒菜,火速送来此地。对了,别忘了,把我橱子里的那瓶汾酒拿来。还有,让人速速安排人手,重盖梅氏卦馆,完全按照这位先生的意思去办!”
“老爷,那瓶汾酒可是以前你当侍郎时,皇上御赐的。你真要喝了?”洪大膀听到老爷这一串命令,不禁犹豫着不肯走,尤其提到这瓶酒,这瓶酒在刘府人人皆知,因为每逢逢年过节,刘老爷都会拿出来炫耀一番,却一滴也舍不得喝。洪大膀如此拼命,有一半的原因也是为了这瓶酒,心想自己这么拼命,如果有一天立了大功,老爷一高兴赏给自己一口,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啊?没想到自己这么多年都没到口的酒,今天就要进了这个小脏孩肚里去了,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不过,就是不可忍,也得忍,古之大丈夫、大豪杰,都是忍天下之所不能忍嘛。
刘老爷挥挥手:“快去,快去!”
洪大膀办事也真迅速,不一会儿,酒菜齐集,那“独间酒楼”的老板一听刘老爷要菜,急忙亲自下厨,用快马亲自送了过来。刘老爷对于找儿子之事,只字不提,却和梅霖东拉西扯起来,很快刘老爷就找到了梅霖感兴趣的话题,那是在诗文这方面,更主要的是道经。这方面刘老爷也是强项,不说是才高八斗,也称的上是学富五车,足够载个百八十人了。从庄子讲到荀子,讲到孟子,讲到老子,把诸子百家中有关仙家的故事讲了个遍,有些是梅霖知道的,有些是梅霖所不知道的。再讲列仙传,淮南子等,再加上道听途说的民间传说,只把梅霖听的如痴如醉。平时,都是梅霖把别人讲的如痴如醉,这次却终于碰上了敌手,被人家讲的如痴如醉。刘老爷更加拿出以前侍候尚书和皇上的功夫来,不一会儿梅霖就把自己被他老婆打的事忘在了脑后,只觉的这真是个好人啊!
酒菜上来之后,两人推杯换盏,你敬我让的饮了起来。梅霖突然想起一事,接了一杯酒,给正在啃牛排的黑星倒进了嘴里。刘老爷定力极高,还不觉的怎样。洪大膀却受不了了,自己跟了刘老爷这么多年都没有喝上的酒竟拿来喂狼,刚来发作。却看到梅霖满满的筛了一杯酒,说道:“这位大哥,我敬你一杯,你真是条好汉子!”说着,把酒向着洪大膀的方向递了过来,洪大膀急忙接了过来,简直受宠若惊起来。双手端着酒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心想:“老爷果然好眼光,这小孩果然不一般,竟能看出洪某是一条汉子。比那些有眼无珠的人强多了。”当下,向着梅霖一抱拳,“咕咚”一声,倒进了嘴里。
一瓶皇上御赐汾酒,不一会已然进入肚中,梅霖从未与人喝过酒,自己喝酒也是浅尝即止,今天喝的却是痛快淋漓,况且有刘侍郎那巧言妙语,奇典异事做下酒菜,到现在已是微有醉意。
刘老爷一看火候已到,正正容提议到:“小兄弟,你我今日一见如故。虽然我们年纪相差悬殊,但是有志不在年高,自古英雄出少年。小兄弟,如果不嫌弃,我刘中元愿与兄弟结成忘年之交。不知小兄弟意下如何?”
别说梅霖喝了酒,就是平时梅霖遇到这么投机的人,也是不会犹豫。梅霖虽然走南闯北,走过的地方多,但是接触的人却少,人情世故所知还少,自不知结交的意义,比起刘侍郎这样的官场老狐狸那是差的太远了。当下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好,刘大哥,这一杯酒我。。。我敬你。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你若有用着我梅霖之处,尽管说就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对了,你的儿子就是我的。。。我的兄弟,就包在我身上了。我一定会帮你找到的。”梅霖喝多了,脑子有点短路,差一点说成是“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幸亏纠正的及进。
刘老爷微微一笑,看吧,不用自己去说,人家自动的就给你把事办了,这就是处世的技巧,有些人永远也学不会的,比如说自己的夫人。刘老爷又拿过一瓶酒来,这是“独家酒楼”最好的酒了,叫做“沁阳雪”,给梅霖满上,又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高高举起,说道:“好,兄弟是个爽快人。我就喜欢爽快人,不知兄弟何时动身去找小儿?”
“不急,不争。刘大哥放心,到时我一定会去的。现在我们先来喝酒,喝酒。”梅霖说着话,舌头都有点大了,接过酒杯来一饮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