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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忠微微一笑,将嘴巴凑近朱棣耳边低语一番,朱棣听着,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接下来的几日里,朱棣兴致大发,整日在宁王府中与朱权饮酒作乐,大叙亲情。席间,朱棣特地提出,只带走大宁都司辖下兵马,并征召辖境内的朵颜三卫。至于作为宁王亲军的营州三护卫,则仍由朱权掌握,连他本人都可以继续留在大宁。朱权暗中思忖,朱棣的要求虽远超自己的原先设想,但至少没有强把自己绑上他的靖难战车。营州三护卫共近两万人,是大宁最精锐的军队。现在北面的鞑靼正处内乱,境内的朵颜三卫胡部也被燕藩征发,大宁并无大的内忧外患。以两万人马虽不足以控制大宁全境,但守住大宁城还是没问题的。朱权也明白,自己与朱棣讨价还价的本钱不多,能得到这些已属不易。甚至他不无安慰地想到,正因为朱棣此番狮子大开口,才更显其放自己一马乃真心实意;若他二话不说就答应自己之前的提议,那自己还真得考虑下这位大兄是否是别有用心了。局势发展到今天,朱权已无当初争夺国柄的念头,能安安稳稳地做个太平王爷,已是他眼下最好的结果。权衡利弊之下,朱权终于答应了朱棣的提议。不过,在协助燕军收编大宁军时,朱权也耍了一个小滑头,他只口谕大宁都司诸将归顺燕藩,至于手令则是坚决不发。他绝不能留下私通燕藩的把柄。好在朱棣似乎对此并不在意。如此一来,兄弟二人各得其所,彼此间顿时显出一副兄弟情深之态。
有了宁王的支持,再加上燕王本身的威信,收编大宁军马并未遇到大的困难。为了让这些归附将士更加死心塌地的跟随自己,朱棣更是放出风声,称只要随己靖难,事成之后大宁将士皆可回迁内地。大宁将士多是燕赵人士,长年背井离乡在塞外屯垦戍边,思乡之情十分浓郁。此番见有返乡希望,大家自然欢欣鼓舞。在这种皆大欢喜的氛围下,除松亭关诸部暂无动静外,其余各卫所相继归入燕王麾下。
就在朱棣为燕军的不断壮大而开心不已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使他的春风得意顷刻间化为乌有,并由此陷入深深的痛苦和屈辱当中。
八
这一日午后,朱棣正欲躺下小歇,金忠一脸沉重地走了进来。
见金忠如此神色,朱棣心中一凛。他已授予金忠全权,负责招揽大宁诸卫及朵颜三卫胡部的诸般事宜,莫非这其中出了什么岔子?
“招附之事出什么差错么?朵颜三卫不愿归附?”按捺住心中的不安,朱棣沉着问道。现在大宁诸卫已收编得七七八八了,松亭关是由朱棣亲派马和负责,金忠这边要出差错便能是朵颜三卫的这帮兀良哈人。
“回王爷话!”金忠躬身道,“朵颜卫头领脱儿火察、福余卫头领安出、泰宁卫头领忽刺班胡已联名来信,言三部愿追随大王,南下靖难!大王送去的绸缎和茶砖他们也都收下了。”
“好啊!”朱棣一拍手,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只要三部愿附,则我燕藩如虎添翼。兀良哈人昔日随本王讨伐残元朝廷,十分得力,此番他们又慷慨相助,实乃忠勇之辈!尔再去和他们说,只要靖难功成,本王绝不吝爵禄金银之赏!”
“王爷!”金忠的脸上却一丝笑容也无,“只是他们还有一个要求!”
“有何要求?只管讲出,只要本王有的,但无不允!”
金忠小心翼翼地瞄了朱棣一眼,犹豫半天才嗫嚅道:“他们要王爷靖难功成后,将大宁之地赐予他们!”
“什么?”朱棣脸色大变,当即矍然而起道,“割地给胡人?”
“是!”金忠无可奈何地咽下一口唾沫道,“三人言,大宁非华夏旧土,且位于塞外,不适农耕,于大明并无太大用处。若能将此地赐予他们,作为牧马之所,则三卫必誓死效忠殿下,并永为大明屏藩!”
“胡扯!”朱棣怒发冲冠道,“大宁之地,乃父皇在世时所得,已纳入中国疆土!本王就藩北平,为大明戍守北疆,岂能将祖宗之地让与夷狄!兀良哈人狼子野心,其心当诛!”
金忠露出一丝苦笑。“驱逐胡虏,恢复中华”,这一直是大明君臣最引以为傲的功绩。开国以来,明朝屡次派兵出塞,打击北元;虽也遭过败绩,但从不曾有半点退缩。正是在这种持之以恒的打击下,蒙元势力不仅在中原迅速消失殆尽,连在其老巢漠北,也都陷于四分五裂的状态,不能再对中国形成威胁。朵颜三卫虽早与鞑靼的北元朝廷断绝关系,但毕竟也是蒙古部族。在这个视鞑子如寇仇的时代,让朱棣这样一位皇族亲王,一位曾经屡次出塞伐胡的北军统帅“赐土”给鞑子,莫说朱棣勃然大怒,连金忠自己都觉得难以接受。
但愤怒归愤怒。金忠却也有自己的计较。思忖再三,金忠叹口气道:“王爷!朵颜三卫固然是无耻之极,然值此之际,臣以为别无他途可选。应允赐地,实乃眼下不得不为之举!”
若是别人说这种话,朱棣没准儿当场就命人把他拖出去打了。但从金忠口中道出这些,朱棣在愤怒之余,却也稍微冷静了下来。对于金忠,朱棣还是有些了解的。金忠进入燕府后,朱棣曾暗中派人查过他的底。金忠是宁波人士,祖上曾为南宋世宦。蒙元灭宋,金家就此没落,其祖甚至曾沦为蒙古贵族之奴。终元一朝,蒙人视汉人如猪犬,金忠祖上备受欺凌,他本人对鞑子自然是满腔恨意。这一点,从金忠从来只称朱棣为“王爷”或者“殿下”,而绝不使用“使长”这一元朝习称中便可瞧得端倪。这样一个人物,却对割地给鞑子持赞成态度,朱棣便不能冒冒然地将其视为悖逆。
“世忠此话怎讲?”强捺心中愤怒,朱棣冷冷问道。
“王爷!”金忠整理好思绪,冷静言道,“此次大宁军马全数南下,大宁一地已无我明军镇守。即便王爷不允赐土,朵颜三卫亦会趁机占夺。胡人豺狼心性,不知忠义为何物,想让兀良哈人顾及当年朝廷收留之恩而不趁火打劫,几无可能。若果真如此,不但大宁之失不可免,王爷还少了一支精锐鞑骑。且将来朵颜三卫亦会成为大明之敌。横竖不能守,两害相权取其轻,倒不如做个人情,允诺将大宁赐予三卫!”
金忠这话确实有道理。要和聚天下之力的朝廷作对,朱棣绝不可能放过任何一支可以收附的兵马。若果真这样,那大宁便真就成了砧板上的肉,只能任胡人肆虐。以燕藩的实力,绝无余力在与朝廷交锋的同时再去守一个孤悬塞外,无依无凭的大宁。但明知这些,也不足以让朱棣答应“赐土”。听完金忠之言,朱棣冷笑一声道:“若兀良哈人有胆,便尽管来取便是。‘割地’乃遗臭万年之举,本王不是石敬瑭,绝不敢应允此事!”
金忠无可奈何地一笑。他明白朱棣内心的想法。若不答应割地,那即便大宁现在丢了,待将来天下落入己手,朱棣仍可以理直气壮地派兵把它夺回来。以明朝国力,莫说区区朵颜三卫,就是把漠北的鞑靼和瓦剌两大部落统统加上,照样远不是中国对手。可若一旦应允,那麻烦可就大了。虽然朱棣从未明言。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一旦靖难成功,他绝无可能只当个周公这么简单。若其登基为帝,那这番赐土承诺便成了金口玉言。华夏不是夷狄,对外藩背信弃义,这种事身为皇帝者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为的。到时候不光是他朱棣,就是其继位者,亦不能仗势欺人,无故违反承诺。那样的话,除非朵颜三卫谋反,否则大宁就无论如何也收不回来了。
若仅是如此,那金忠也绝对赞成拒绝割地。朵颜三卫鞑骑固然骁勇,但少了他们,燕藩也未必就不能成事。但金忠明白,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一拱手,金忠沉痛道:“据臣打探,现朵颜三卫中已有残元信使出没。想来是鞑靼知我大明内乱,意欲趁火打劫。若将朵颜三卫逼向残元朝廷,那鞑子必然会南侵。到时候我燕藩南要对抗南军,北面还要抵御鞑子,只怕……”
金忠没有说完,但朱棣已是浑身一抖。不错,若自己拒绝割地,那朵颜三卫夺取大宁后,为防将来遭报复,必然引鞑靼自保。鞑靼乃元廷余孽,重返中国之心一直不死。若能有此良机,他们就算以前内部不合,也多半会齐心南下。即便鞑子之力不足以再占中国,但哪怕只是到北平洗劫一番,也不是眼下的燕藩能承受得了的。可若答应割土,朵颜三卫得以独占大宁,那他们必然不希望残元朝廷插上一脚,并且会尽心竭力地助自己靖难成功,以确保承诺得以兑现。算来算去,朱棣不得不承认,割让大宁,已成为自己的唯一选择。
“大宁自古非中国之地,雨水稀少,土地贫瘠,不适屯垦;且其孤悬塞外,无险可守,大明要长据此地,必需屯重兵,耗重饷,于国家却无太大裨益。弃掉大宁,只把住燕山诸隘口,我中国则进可攻、退可守,不仅耗费大大减少,且仍可随时出塞击胡。以汉唐之盛,尚且不谋塞外之地,便是因其得不偿失也……”金忠仍在为放弃大宁寻找理由,但朱棣清楚,这不过是为求自己心安的借口罢了。大宁之地宜牧不宜耕,又孤悬塞外,直面胡虏,对中原朝廷来说确实是得不偿失,这一点朱棣以前便明白。但主动弃土是一回事,被逼“赐土”又是另一回事。昔日的华夏王朝哪怕是在最鼎盛时,也都曾有过弃土之举,但那是在权衡利弊后的主动放弃,与被胡人胁迫割地是完全不同的!这样的“赐土”,对朱棣、对大明朝来说,都无疑是大大的侮辱!
不过朱棣终于还是接受了金忠的建言。毕竟他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苦涩一笑,朱棣无奈地道:“便照尔之言办吧!”说到这里,朱棣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骤然厉声道,“告诉兀良哈人,若胆敢背弃燕藩,背弃大明,那本王必将严惩不贷!”
“遵旨!”金忠拱手一躬。头一回,他在自己的建言被朱棣采纳后不但不觉欣喜,反而痛苦万分。望着朱棣充满怒火的眸子,金忠长叹口气,步履沉重地走出门去。
望着金忠远去的背影,朱棣的心绪久久不能平息。忽然,他走到窗前,仰望天空,用压抑的嗓音狠狠吼道:“本王绝不做石敬瑭!总有一日,本王要将大宁之辱十倍补回……”在这一刻,朱棣第一次对将来手握权柄后的国策有了朦胧的设想。虽然,他眼下的身份不过是一个谋逆的藩王。
在朵颜三卫胡骑依照约定赶到大宁城下后,燕军终于要拔营南归了。这一日风和日丽,上午,朱权与朱棣在王府承运殿内畅谈半日,随即兄弟二人手挽手一起登车,向南门驶去。
南门外,三万燕军,一万朵颜鞑骑以及征集到的近三万原大宁军已整装列队。当燕王的车驾驶出南门时,官道两旁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宁王朱权此刻心情不错。他数日前已令王府内官携自己的令旨前往松亭关,召营州三护卫回防大宁。只要燕军一走,自己就彻底解脱了。于燕王,自己协助他将大宁都司兵马悉数征收;于朝廷,自己在最困难的时候仍没有背叛,且还保住了大宁城。有这么一番“功绩”,到时候无论获胜的是燕王还是朝廷,他们应都不会再为难自己。至少短期内,自己一方藩王的地位是保住了。
过了一阵,见兄弟情深的戏也演的差不多了,朱权作拭泪状道:“今日与大兄一别,却不知何日方能再见。大兄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