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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流芳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祝祷声,波浪一样起伏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上。
皇位上的人,年轻,俊朗,微微抬起下巴,俯瞰着匍匐脚下的文武百官,威严而坦然。
只是在眼底,却有着深深的寂寞。
又怎能不寂寞?那个人,已经永远不会出现在身边。
没错,这雕龙画凤的座椅,这俯首帖耳的人群,这权力,这天下,这尊崇,这江山,都是我的,都是我一直想要的。
然而此刻,没有你和我分享。
没人发现皇帝眼中的寂寞,高高在上的距离,少言寡笑的面孔,完美地掩盖了一切。
便是一个和往日一样的今天。
退朝之后,宋安宗赵成岳回到垂拱殿,打开了一本折子,正欲提笔的手却不得不先去顾及腰部传来的一阵酸痛。贴身太监智儿见状,忙善解人意地替他揉捏轻捶:“皇上太累了。”
赵成岳苦笑了一下,正值壮年,曾经血气方刚、精力充沛的身体,现在竟也开始出现难以消除的疲态了。真的是岁月如梭,无可逆转么?如果他还在,那样光洁美丽、举世无双的脸孔,也会变老吗?
批阅完奏章,揉揉模糊的眼,才发现天已经黑得深了,灯烛不知何时也已点上了案头。智儿伺在身边,见赵成岳抬头,方敢凑上来,轻声道:“皇上,该进晚膳了。”
赵成岳又看了一眼漆黑的窗外,道:“去流芳殿吧,朕和丽妃一起吃。”
丽妃素喜奢华光亮,天一黑,便命人在殿里殿外燃起无数蜡烛宫灯,再加上寝室的夜明珠、萤石等光矿石,硬是把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整得光华灼灼,如同白昼。
在她那里,总还热闹些。
丽妃秀眉樱唇,丹凤眼梢春色无限,是个万里挑一的美人。她对自己的容貌也颇为自负,自觉艳冠群芳,后宫之中无人可比,行为举止中便带了许多骄纵。不过,这骄纵也并非没有道理,毕竟,阴郁严肃的当今圣上,对皇后都极为冷淡的年轻皇帝,相比而言,留宿最多、最为眷顾的就是她了。
丽妃也猜到皇上今天要来,已经备好了一桌晚膳侯在那里。晚膳极尽丰盛高档之能事,再加上殿内布置的流光溢彩,看上去倒真是一派诱人气氛。
赵成岳的目光在屋内扫了一圈,面不改色地坐下来,淡淡道:“吃吧。”丽妃今天穿了一件华贵异常的浅黄色罗纱裙,发髻堆砌得新奇精致、珠光宝气,与粉色抹胸遥相呼应,更添风姿。她本来想着这般精心打扮,皇帝会多看一眼,赞上几句,谁料赵成岳眼神都没在她身上停留半刻,不免感觉十分懊恼。然而丽妃知道赵成岳用膳时不喜说话,只好委委屈屈地给他布菜,挤出一个妩媚的微笑。
赵成岳夹了一口烤鲑鱼,在嘴里索然无味地嚼着。这里真是亮啊!原来他总是把卧房弄得昏黄暗淡,自己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现在却怎么会这么喜欢光明了呢?
饭毕,丽妃挽着赵成岳向眠玉轩走去。一进门,赵成岳就闻到一股妖媚蚀骨的香气,旁边的丽妃也几乎挂在身上,端得是挑逗诱惑。可惜赵成岳今天一点欲望也没有,半拖着丽妃走到床边:“朕累了,就睡吧。”
丽妃见赵成岳竟自顾把衣服脱了躺下,似乎真得一点意思没有,只得不情不愿地侍奉他就寝,嘴噘得老高。
夜半,赵成岳被胸前的颤动弄醒过来,睁开眼睛,发现丽妃正拱在自己怀中,身子起起伏伏,发出阵阵抽泣之声。赵成岳皱了眉头:“丽妃,你怎么了?”
丽妃呜咽道:“皇上不宠丽茵了,皇上不疼丽茵了,皇上若嫌弃丽茵,丽茵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算了……”赵成岳好不容易睡着又被她吵醒,心中发烦,气道:“我若嫌弃你干吗总往你这里跑!朕今天腰疼得要命,难道还得叫朕忍着腰疼服侍你不成?要死死远点,不想睡的话给朕滚出去!”
丽妃大哭:“丽茵错了,丽茵不知道皇上龙体不爽,皇上罚丽茵吧……”赵成岳见她越哭越厉害,无奈道:“行了行了,哭起来没完了,睡吧。”
丽妃哭得哽咽难耐:“皇上真的恼了丽茵了,……竟然叫人家去死……”
赵成岳道:“朕哪有,明明是你自己说的。行了,朕明天还要早朝,别惹朕了,若再哭得话朕真的要把你赶出去了。”
丽妃见好就收,忍了哭泣乖乖躺下,抱住赵成岳:“丽茵不要死,丽茵要生生世世地跟着皇上,服侍皇上。”
丽妃那里渐渐没了动静,赵成岳叫她这一搅和,却再也无了睡意。
琉璃罩上的夜明珠发出柔和的光芒,给屋内的器物均渡上了一层银辉。
死?
不知为何,死如今是一个让他倍感亲切的字眼。
赵成岳自己对这亲切感也颇为疑虑。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怕过死,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死,也从来不觉得这个字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十岁那年去白云山游猎,误服了一种叫八仙花的植物,中毒昏迷了七天七夜,在无尽的黑暗中,他能感到自己的魂魄在奋力挣扎,坚决不肯离去;十二岁时,他站在城头一隅,亲眼看着一名士兵被金军的箭射穿了胸口,血几乎溅在自己身上,那时候,他仍然没想过死;还有,喝下了绛蝶亲手递给他的那杯掺了“毒芹”的水后,他完全失去了意识,然而在灵魂的纵深处却似乎总有一点小光亮在提醒自己“活下去”……
是的,死与赵成岳无关,据说是毒中之毒的“毒芹”都没能把他毒死!
世界上总有那么多巧合,或者是天意?因为十岁那年所中八仙花毒素在体内留下的残迹,恰恰克制住了“毒芹”的毒性,于是,赵成岳在假死三天之后,竟然在下葬的那一刻苏醒过来。
可惜了那杯“毒芹”了,那药好像是从海外引进,很贵,又很珍稀,也不知道绛蝶是怎么买到的,偏偏又很不幸地用到了不会死的赵成岳身上!当然,毒芹虽然没有把他毒死,却也给他的身体造成了不小的伤害,从此以后,他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横刀立马,不知疲倦了。
尽管这样,赵成岳仍然一点也不恨绛蝶。不是因为他已用死亡消弭了一切,也不是因为母后和自己对他的亏欠,只是因为,自己爱他,直到现在,还刻骨铭心地爱着他!
是的,爱他。不管他过去怎样,不管他做过什么,甚至不管他爱不爱自己,不管他已经烟消云散,生死两隔。
或许死真的是一件不错的事吧。那个叫玉梳的宫女在绞刑的整个过程中,从头到尾都平静得要命,脸上的幸福和企及让人怀疑她是要去赴心上人的约会。而绛蝶也一定感到安宁和幸福吧,否则,他怎么会不想法子跑回来,连梦境都不曾给自己一个?
没有了他的日子,不知道还有什么值得一乐,春夏秋冬都失去了颜色。想他想得厉害时,真是怀疑存在下去的理由和意义。如果眼睛一闭,就可以看到他的音容笑貌,可以感觉他传来的体温,那么便什么都不要了又怎样!
可是不行,还有责任,还有惯性。亮宗自那事以来就变得呆滞颓废,无心理事,匆匆把皇位传给了自己。闷了许久之后,又开始流连欢娱,沉湎作乐,游山玩水,纸醉金迷,如今连个人影也看不见。母后被治疗了一段时间后,虽不似以前癫狂,可时呆时痴的,几乎是个废人,如果自己不在,又有谁能护她周全?千斤的担子落在自己的肩上,那么多年的积累磨砺、苦心经营,祖宗的基业,赵家的江山,亟需改进的朝政社稷,如何能轻言放弃!
死又不能死,活着却是这样的痛苦无趣,绛蝶,你真的害我好惨!
34俘虏
赵成岳再次醒来时,身边已经空了,一向喜欢赖床的丽妃不知去了哪里。
东方渐晓,赵成岳坐起来,刚伸了个懒腰,一盏镂金的漱口盅已递到身边。抬起头,是打扮得齐齐整整的丽妃:“皇上,漱口。”赵成岳道:“叫她们做好了,你怎么起那么早?”丽妃眼睛微肿,脸上却笑得灿烂:“皇上,臣妾要将功赎罪。”赵成岳吐出一口水:“你有什么罪?”丽妃道:“皇上不开心,都是臣妾的罪。”
丽妃的服务非常周到,丽妃摆放的小点心非常好吃,丽妃的言语很讨好……
赵成岳走出流芳殿,迎着朝阳眯起眼睛:这一天又开始了。
赵成岳坐在朝堂之上,眼望了下方,正在沉思,众大臣井井有条立在那里,见状皆敛声屏气。宋朝自始以来就有重内的传统,攘外必先安内,所以甭管外边怎么乱,怎么吃亏,内部统治一直还算固若金汤的。赵成岳登基以来,收兵权,排异己,把禁军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过去平分秋色的皇权相权之争也开始出现一边倒的局面,权倾朝野的宰相秦熙渐露颓象,如今在朝中已是强弩之末势了。
当前宋蒙联军步步紧逼,金国节节败退,已经难以支撑。然而所谓的友军蒙古也并非善茬,两国的联盟不过是权宜之计,且有趋狼迎豹之嫌,需防开门揖盗之祸。这不,燕山以北部分地方的金军虽仍在负隅顽抗,但攻陷城池,收复失地已经指日可待,然而宋蒙联盟前约定归还于宋的河南却始终没有回来,倒是蒙古军队一路烧杀劫掠,屠城占地,好不痛快。
此刻,一名大臣终于站了出来,打破了沉默:“圣上,金国的使者已经在外边候了一个时辰了,圣上到底是见还是不见?”赵成岳反问道:“诸位觉得呢?”宰相秦熙此刻站了出来:“圣上,金朝使者既有意示好,我们也不要再苦追穷寇了。海上之盟的教训应该犹记,须知唇亡而齿寒,如今蒙古军队已非我朝可以控制,金国一灭,我朝屏障必失,到时候孤立无援,面对如狼似虎的蒙古人,恐怕欲偏安而不可得啊。”
赵成岳表情没变,声音里却带了怒气:“秦熙,你的意思是如果不和金国联合,我大宋就要亡国?”秦熙一哆嗦:“臣不敢,臣不是这个意思。”
有揣测圣意之人赶紧站了出来:“臣以为,金国使者不能见。金国一向与我朝为敌,不讲信约,三番五次南下来骚扰追击,如今既已胜券在握,岂可半途而废,理应一鼓作气,将其拿下,收复失地,雪耻靖康。”旁边另一大臣也附和道:“林大人所言极是,不灭金国,确实可惜,况且如今的情况是,金国落败是大势所趋,就算我们放过金国,与之联合,也未必能挽救他们的败势,反而落下背信弃义之名,给蒙古国以口实。蒙古虽凶悍,也不是没有道理可讲,我大宋完全可以曲以逶蛇,暂时夺取部分失地,与之维持长久和平,再待时机。”
赵成岳思索片刻,问道:“商将军,你的部属已经完全占领邓州了么?”商将军出列答道:“回圣上,邓州战况甚佳,已被我军悉数占据。”
赵成岳点点头:“以邓州为基点,迅速把丰宁纳进,无须跟蒙军打招呼。金国使者不见。退朝。”
亭廊之上,赵成岳一边大步前行,一边琢磨,智儿在身后一溜小跑,也不敢吭声,眼见得赵成岳就要和前面刚拐出来一堆人撞上了,才不得已叫了一声:“皇上小心。”
来人之中,领头的是宫中的内务大总管梁福,他一见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