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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
王开湘团长放眼张望着一望无际的奇艳大草地 朝杨成武笑道 政委 这就是人们谈之色变的吃人的草地吗 刚才碑上的那几个字 是不是有点外面儿光
杨成武笑道 别论那多 走 进去就知道了
红日当空 蓝天万里 香风轻拂 草儿低垂 涟涟绿浪从天边涌到眼前 又从眼前涌向天边 就像碧波万顷的海洋 香风轻拂 木气水气花气令人熏熏欲醉 草儿低垂 露出高高低低小矮丘 露出弯弯曲曲小河流 露出星罗棋布的大小池沼 河流辉光闪玉 池沼熠熠生辉 水面上无数只天鹅大雁野鸭在欢畅戏水 不时有野禽扑翅腾飞 在空中列队成行 一鸣三叫着飞向南方 矮丘坡上 有几条平行浅沟 那是好些个世纪以来牧人和家畜野兽走过的痕迹 浅沟旁边 零星有些帐篷 那是逐草而生的部落游牧民放牧时的住所
有几个人好奇 钻进帐篷里看 蓬里无人无畜 只有成堆的干牛粪 大家嘻嘻笑着退出帐篷 怀着极大兴趣 走在柔密绵软的草地上 心里面充满着无比的惬意
天幕远处 有一座黑沉沉的云山 山边箍着两道金环 云层中衬出一个三角形的太阳 三角形外围是一道七彩光圈 光彩柔和悦目
突然 空中一亮 云山翻滚 眨眼间黑云满天 旷亮的苍穹顿时变得阴森恐怖狰狞
藏族老太太慌忙拍打着担架 大声疾呼道 暴风雪来啦 快上高坡 快往高处站
红军听到藏族老太太的大声呼叫 纷纷奔向就近的山坡高地
天空乌风黑暗 好似扣着一口大铁锅
唰 一道闪电从东北角射出 划破黑魆魆天宇 呈现出奇异耀眼的光亮
轰隆隆隆 霹雳肆虐 肆虐得大地禁不住一阵阵抖动
呜呜呜呜 狂风怒号 怒号得腐草枯叶漫天飞扬 扬得人睁不开眼 立不住脚 红军全都趴在地下 死死抓住草稞 任凭风魔撕扯
哗哗哗哗 天河垮堤了 暴雨吼嚎着一个劲朝下泻 地下水呼呼朝上涌 刚才还是绿色依依的茵茵草地 倏忽之间成了方向莫辨的茫茫泽国 水面上漂浮着顶顶军帽 那些置身低处未及转移或因水势过猛来不及爬起的红军所戴的军帽
劲疾的大风没遮没拦地从红色军人头上滚过 肆虐的雨水钢针铁锥一般无情地折磨着铁血男儿 地面的水势已涌过不少人的膝盖 还不见有停息的迹象 个头矮小的红军纷纷朝着马背上爬 一些战马吃不住过多的负重 顶着呜呜吼刮的狂风暴雨 不时发出凄厉的悲鸣
眼看大水即将要浸到马肚 人们惊讶之余 风骤然而停 雨戛然而止 却又沸沸扬扬飘起了馒头大一朵的雪花 气温猛跌 跌得人四肢麻木 跌得人骨头酸痛 痛到后来不飞雪了 又砸起了鹅蛋大一个的冰雹 冰雹砸穿了红军的斗笠 砸得红军头上鼓起好大一个个的包 砸得战马哀哀嘶鸣 砸得草地上溅起千朵万朵浪花 有人被冰雹砸在要害处 当场丧生 有人赶紧取下脸盆顶在头上 草地上开天辟地第一次有了锣声 仅仅几分钟 冰雹偃旗息鼓 小雨又光临人世 气温也逐渐回升
人群中有了些许笑声话声 有人感到肚子饿 便抓青稞炒面吃 可炒面经水一泡 都成了牛筋筋 吃起来真不是个味
小雨渐渐消散 水面上方飘起了雾的游丝 像幕帘 像帐幔 在苍茫空阔的草地上荡漾 隐隐的一线亮光在天尽头闪过 霎时间 霞光灿烂 白云悠悠 碧波渺渺 野鸭啾啾 当积水渐渐退去之后 草地又露出它本来的面目 同时也露出不少红军的遗体 有整个趴在地上抓着草根的 有整个身子全陷进泥中仅仅露出一只手臂的 有两只脚杆朝天的 令人惨不忍睹 远远的河汊里冉冉升起两架彩桥 高高地挂在蓝晶晶的空中 虹霓同现 七彩对列 构成一幅无穷美妙的灿丽画图 红日从山似的白云后面露出头来 闪射着千万道金光 普照着苍莽浩瀚的大草地 悬挂在叶子上的水滴闪着晶莹莹的光泽 草地活像是铺上了一层美丽的五彩地毯 显得分外娇艳鲜妍 面对如此灿烂多彩的斑斓美景 活着的红军丝毫也不起兴 他们更多的是悲伤痛苦愤恨 他们厌恶地瞪着美女蛇般的大草地 默默告别遇难的战友 继续着艰苦的行程
再往前走 人流中没有了歌声 没有了笑语 有的只是呱叽呱叽的脚步声
浅浅的水草齐腰身的水草高过人头的水草 蒲团似地 东一丛西一蓬 草丛下面隐伏着的不是暗溪阴涧就是污沟臭凼 干土与石头在这里成了天外之物 红军就踩在草蔸上高一脚低一脚地晃晃悠悠地小心翼翼地朝前行进 随着每一脚地踩下去 黑色淤泥和褐绿色污水咕嘟咕嘟朝上冒 稍不小心踩到泥潭上 草蔸一沉 整个人跟着朝下陷 眨眼工夫便无影无踪 沉下去的草蔸又若无其事地浮了上来 连个叫声和脚印也没留下 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空中没有一丝风 火辣辣太阳将草地烤成了一个大蒸笼 团团热气弥漫 阵阵腐臭飘荡 令人恶心欲呕 一些人承受不了这种乌烟瘴气 很快便窒息死去
眼前出现一条河 风平浪静且不宽 有人试着下水 想陡涉过去 初走几步还觉得可以 可一到河心 一个个都像遇上了水猴子似的举着一双手狂呼乱叫 后面的人赶紧递过木棍 甩出绳索 好不容易才将他们拖回
探水者纷纷说道 脚底下尽是淤泥 根本就站不住
杨成武看看天色 晚霞红透了半边天 半空中翱翔着无数禽鸟 有嘴里叼着鱼的 有去抢夺别个嘴里的鱼的 杨成武嘻嘻一笑 吩咐身边人说 走了一天 大家都很累 宿营吧 明天再想办法
要在这渺无人迹的水草地上宿营谈何容易 稍微高一点的地方屈指可数 少得可怜的几顶帐篷全让给伤病员住 其余的自找床位 大家便八仙过海 各显其能 就连毛主席都是天当被地当床 好在草地上有一种大叶蓬蓬草 只需要两片叶子就可建造一个五六个人住的草叶帐篷 可是红军人多 大叶蓬蓬草供不应求 一些人便结茅草为庐 将高过人头的杂草连接起来 人朝里面一坐 也算是间房子 有的人图省事 干脆扯几根灌木枝朝屁股下一塞 手抱双腿 头依膝盖 准备就这样伏到天明 更多的人则是三三两两地挤在一起 或伏 或坐 准备熬过一个漫长的难眠之夜
夕阳为草地染上了金红橙黄淡紫土灰的绚丽色彩 水面上泛起一层薄薄的轻纱 大片大片的野禽嘎嘎嘎地叫着凌空而降 遮天盖地 嘈杂无比 等到野禽进入梦乡 日光也在逐渐消失 辽阔苍茫的暮空 呈现出一片肃穆的神色 最初闪烁在深蓝色天幕中的几颗星星 分外抢眼 使这广袤无垠的草地显得特别的咻宁寒寂神秘 一背眼 灿亮的星星竟挂满天宇 尤其是那串北斗七星 那么亮 那么艳 仿佛几位美女在眨着勾魂的眼睛 置身在这星光交织的空旷天地里 星星是这么的贴近 似乎就在眉睫之上 伸手可摘
一会 浓云涌起 冱寒无比 许多红军的脚被草根划开了一道道口子 白天忙着行军还不觉得什么 此刻却像针刺似地 痛得使人根本无法入睡 于是有人烧火烤 于是大家都烧火烤 于是无数堆鲜红的淡蓝的金黄的墨绿的篝火 在方圆几百千米的水蒙蒙草地上闪烁跳跃 荧光淡淡的星星 在篝火映衬下 是那么的深沉 那么的遥远 星光下 红军围着篝火 有的烘烤衣服 有的抱膝沉思 有的娓娓交谈 有的屏气吹笛 更多的人是躺下来 两手枕在脑后 仰望满天繁星 憧憬暇思
一忽儿 满天星斗像害羞似地全都悄悄隐去 夜空中反倒光亮了许多 原来是东边推出了那轮清泠泠冷月 夜空一碧如澄 像是被清澈的山泉洗濯过一般 霎时间 腐水鳞波中无数轮明月娟娟涌动 草地成了月亮的圣地
窃窃私语悄悄淡去 鱼儿不时泼啦 马儿偶尔嘶鸣 泠泠的月华轻纱似地覆盖在恬静的草地上 覆盖在熟睡的红军身上
神妙莫测的天宇啊是这么样的迷人诱人惑人 夜色啊是这么的安静冷静寂静 月光啊是这么的纯静幽静宁静 草地啊是这么的清静娴静僻静 一切都是这么的静静静 可是这却是一种暗藏杀机的静 一些体弱多病或是伤势极重的红军 就在这愁愁寂寂嗟嗟漠漠的静静静中 带着苦涩的梦思静静地永久地安息在这远离人世的荒野里
月华流逝 浓云更聚 夜幕中濛濛地漫起了雾珠水滴 一阵风过 月笼寒烟 淫雨霏霏 冷气直朝人的骨头缝里钻 死去的红军冻僵了 活着的红军冻醒了 活着的红军一个个上牙齿机械地叩打着下牙齿 篝火早已灰飞烟灭 大家都紧紧地挤靠在一起 好久好久才有了一丝丝暖气 于是有人轻轻哼起了国际歌 于是有人跟着唱起了国际歌 于是一个人的轻轻哼唱变成了千万人的大合唱 悲壮磅礴的歌声在风霜雨露中飘荡 向广袤的天际扩散 歌曰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
也不靠神仙皇帝
要创造人类的幸福
全靠我们自己
这是最后的斗争
团结起来到明天
国际共产主义的理想
一定要在全世界实现
歌声战胜了雨 歌声催走了风 歌声送别了西江月 歌声迎来了东方红
随着马嘶人嚷 红军按照藏族老太太指点的道路 又开始了新的充满着惊险的深一脚浅一脚的艰难跋涉的历程
昨天还在阻拦红军前进的那条小河 今天水势退了很多 河中的鱼儿又大又肥 一点也不怕人 伸手去抓 竟动也不动 只是在人将它提出水面时它才从眼里滚出两串眼泪 嘴巴一张一张的 似有哀求之状
杨成武站在河边相了相 问同行的工兵连长黄朝天 这河怎么过呀
黄朝天胸有成竹说 扎绳桥吧
杨成武立即叫大家解下绑腿背带结绳索 黄朝天带着绳索的一头先游过了河 然后其他人依次抓着绳索过去 第一次因绳索太细 泅渡的人多 水流又急 刚过了三批人绳索就断了 第二次又结了很粗一条绳子 每批少过一些人 反倒顺畅得多
一会 上来十几个小红军 面对滔滔流水 小鬼们有些缩头缩脑
杨成武看他们的年龄和个头 心想即使有绳桥也很难过河 便对警卫员说 去 骑上牲口把他们接过来
红小鬼们一看有马 纷纷争嚷着朝牲口上爬
警卫员急道 不行 不行 一次只能上一个
红小鬼们过河心切 根本不听 爬不上马背的就抱着牲口脖子拉着马尾巴 这样一次带过三四个人 来回接上三四次 很快就把十几个小鬼接过了河
红小鬼们兴高采烈地围着杨成武转 叽叽喳喳地问这问那 纷纷感谢首长的帮助
看着天真活泼的小战士 杨成武亲切地拍着他们的肩膀说 你们都是小英雄 加加油 走出草地就是胜利
谢谢首长 小鬼们向杨成武敬过礼 嘻嘻哈哈去了
过了分水岭不远 前面出现了几个孤零零的小山包 山包上没甚乔木 仅生着一些小灌木丛 一些战士走累了 便到山包上生火弄饭吃 灌木丛瘦小柔韧的枝条匍匐在地下 软绵绵的像地毯 枝条旁边堆着一些鹅卵石 小的如拳头 大的像桌面 军人们兴致极高地走着看着 有个人踩上了匍匐在地下的灌木枝条 枝条忽地跃起 一下子便将那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