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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好,暮衫?”
谢暮衫睨了他一眼,“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不死心。算我怕了你。”
谢朝衣一喜,“你同意了?”
谢暮衫却自不理他的欢喜,直接出了门。
夜晚的天空是黑色的,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琼宫桂枝上面影影绰绰地点着几点黑色,月色如旧,不见来途,不见归处。
“到那边去。”
谢朝衣挽着他的手往前走,绕过一片园景山水,在一个凉亭停下了。幽深曲折的宽大庭院,人却找不着半个,想来都被他事先支开了。谢暮衫心道原来他是早有预谋,难怪有此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又垂眸一观,青色的石桌上很应景地摆着一樽酒瓶。
疑惑的视线落到在场的另一人身上,“杯子呢?”
“杯子?”谢朝衣听完就是一呆。
谢暮衫抬起酒瓶在他面前晃了一晃,轻哂道:“你叫我出来,就是让我们俩共饮一杯吗?”
谢朝衣猛地反应过来,脸红得尴尬,嗯嗯啊啊地道不出只言片语。
谢暮衫却像没事人似的将瓶盖掀开。只见那酒液淡青如碧,如玉一般的晶泽温莹。上层浮着几朵嫩黄的花瓣,略嗅一嗅,便有一股像是江南十万里水色波光的酒香伶透而出。是桂花的香味。
“好了,过来吧。你什么丢脸的样子我没见过?又不在乎再多一次。”
这话一出口,搞得谢朝衣更郁闷了。
两人坐在亭子里大眼瞪小眼,无声的气氛,只有盛着桂花酿的瓶子在两个不同的主人手中换来换去。
过了一刻,谢暮衫放下已经空了的瓷瓶。“没话说的话,我先走了。”
谢朝衣一手拦住他不放。谢暮衫扭头看他,象征性地动了动。“你来找我,到底有何事?”
谢朝衣深吸一口气,“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想庆祝一下。”
谢暮衫好笑地瞅着他,“有什么值得庆祝的?”
“庆祝我们还活着。”谢朝衣明快而认真地回答。
谢暮衫愣了一下。
和有所猜测的自己不同,谢朝衣并不知晓幕后的真相,于他来说,在掩日山庄的那一段时日,真的可以称得上千钧一发生死攸关。况且谢朝衣自幼就被家人无法无天地宠大,家世清华尊贵,武艺高强运气也好,又素来不甚掺和江湖中事,本质上还是一个雏鸟般的大孩子,自然更是对此心有余悸了。
一时不觉有些怜惜。
便去抓住了他的手,柔了语调道:“感觉得到温度吗?”
谢朝衣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呆呆地点头。那肌肤相贴的感触温温凉凉的,如冰如玺,就像他的人,清冷,但真实。
谢暮衫淡淡一笑,像是早绽的白昙。“有温度,有感觉,那就代表我们都还活着。”
谢朝衣眼色茫然的靠上前去,手上却抓得更紧。谢暮衫低敛着眼,只见到那近在咫尺的面庞,明眸柔肌,绛唇贝齿,朦胧湿润。月光千丝万缕,罩在谢朝衣的脸上,酷肖了白露丽色,令人一望而醉。
——就在那一瞬间,仿佛有个非常坚固的壳坏掉了。
连带着,心也跟着坏掉了。
父亲说他心乱了,兄长说他心动了。那么,那个让他心乱心动的人,究竟是谁?
是谁? z
谢暮衫浅利艳冶的双眸徐徐一沉,一手缓扣住谢朝衣的手,十指相交;另一手慢慢抬起他的脸。重叠的视野,一分一寸,俱是惊心动魄万劫不复的缱绻缠绵。
嘴唇相近,呼吸相近,然后,移开,擦肩而过的遗憾与庆幸。
谢暮衫凑到似被冻住了的谢朝衣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
“我不得不承认,戏弄你玩,真的很有趣。”
他在做出这等事的时候的语气都照旧是疏漠冷淡的,没有波折起伏,就如同那个差点发生的接吻和他平常的起居行事没有任何不同,一点特殊的含义都不存在。
“——!” y
死寂过后,是不可遏制的勃然大怒。谢朝衣也不知打哪来的决意勇气,竟将谢暮衫一把压到在地!
不曾料及设防之下,冰冷的石板直磕背脊,这让谢暮衫闷哼了一声。他的衣领因为谢朝衣的大力而略微敞开,露出线条纤细优美的颈子。像是被心中沸腾的挫败感与那柔白的肤色所吸引驱使了一般,谢朝衣突然张口,狠狠咬了下去!
舌齿间的厮摩纠缠,味道却是腥咸的。
那是血的味道。b
有人在细细喘息着。明明是极轻极微的喘息,却又听得无比分明。
激烈的,柔和了;愤怒的,平息了。
像是一场折磨终于迎来了终结,像是一个游子终于回到了故乡。温情渐渐取代了粗暴,旋即是细水长流的温馨甜美。微醺微热的意识,桃花般艳冷的淡香,牵牵扰扰,意乱情迷。
打破了底线,突破了心障,就会开始觉得不够,就会开始想要更多。
谢朝衣迷蒙地抬起头,就想去亲吻谢暮衫的唇,却在看清他的眼睛时怔住了。
深若点漆的凛冽凤眸,黑白分明,冷质清娆,雪意纵横。
——那是暮衫的眼睛。
——那是二哥的眼睛。
谢朝衣止不住地颤抖了。深入骨髓的禁忌与恐惧捕捉住了他。对自己的,对谢暮衫的,对他们两个人的。
最后一道掩饰已然破去,可他至今尚无准备。
风乍起,树欲静而不止。
谢朝衣慌慌张张地推开了谢暮衫。
“对、对不起!” g
然后他就那样慌手慌脚地跑走了。近似于落荒而逃地跑。
谢暮衫坐起身,冷冷静静地远望着谢朝衣的背影,像是在望着一份业已判定的孽缘与宿命。垂在身侧的手一握又松,却是空空如也,连空气都没有留住。
他忽然笑了。
晚风凉如水,果然只着中衣还是冷了些。谢暮衫拉紧了衣襟,按着颈间出血的伤口,想。被啃咬的地方有着隐秘的痛楚,一跳一跳的,像有一根天蚕丝线在紧紧缠绕着心,越勒越深。
“胆小鬼。”
低低的喃语,不知说的是谁。
第九章
“最近你一直在躲着我。”
书房内,谢暮衫看着那凤纹雕花的青铜香炉之上燃起的如柳青烟,向来人微讽道:“何时又有空来找我了?”
谢朝衣直愣愣地杵在门口,四下看看无人,才踏进门,坐到谢暮衫手指的座位。他踌躇地看了谢暮衫一眼,未及说话,脸却先红了。云霞般的绮丽多姿。金灿灿的阳光照在他身上,透明一样,连每一根细致的毛发都纤毫毕现。
谢暮衫合上手中校对好的账本,与其它看过的几本一同放在桌旁。他转眸看向突兀的到访者。那眼神清清淡淡,和以前没有丝毫差异,仿佛半月之前的那一个晚上的脱轨完全未曾发生过一样,一池春水,风过无痕。
谢朝衣一阵心安,偏又觉得莫名不忿,只低头说:“我想出去走走,过来跟你告个假。”
谢暮衫“哦”了一声,“父亲他们知道吗?”
谢朝衣摇头,“当然不知道。我本来打算自己一个人偷偷溜走的,可又怕你们担忧,才来跟你说一声。”见谢暮衫不赞同地启齿,他忙截道,“你反对也没用,我注意已定,谁也改不了。”
谢暮衫微微皱眉,往他的方向扭过身子。“近日家主的评比即将展开,你我身为候选人之一,怎可私自离开?”
谢朝衣笑了一下,很素很浅,如同水墨画般的烟色缥缈。“我早说过,这个家主我根本就不想要。”他说得很坚决。
他本以为少了竞争者谢暮衫会高兴,那人却神色冷然地垂着眼望向窗外,不去看他。
“暮衫,你那是什么回应啊!”
谢朝衣眨眨眼,不解地问:“可以当上家主,不是你向来最想要的吗?”
谢暮衫两手一屈,抵在下颌,“曾经是。”
谢朝衣好困扰地想了想,“也就是说,现在不是喽?”
“是,也不是。”谢暮衫垂睫,轻轻道。他将手摊开,初夏的风拂过冰凉的手心,很温暖。“最重要的是什么,如今我自己也不知道。”
他迷失了。
昔日拼命也想要抓住的东西,不知由何时起已经变得不再重要。
也许从最初就不曾重要过。
只是,替代那个自己永远不能也不应抓住的东西而已。
——想替代什么呢?
——又能替代什么呢?
你这个自我欺骗的傻瓜。谢暮衫暗叹一声,承认吧,你是个胆小又自私的傻瓜。认为对惊心的事实放任不管维持原状,就不会受伤。
抬目,灿亮的光下中,细小的颗粒微尘飘逸不定,纷纷扬扬地旋转而坠。
压回内心的躁动不安,他绷着脸,表情纹丝不动地说:“而且,我也不想要你的施舍。”
谢朝衣愣了一愣,急急解释道:“这不是施舍!”
谢暮衫定定看着他。那目光,似乎从来没有认清过他,又似乎彻彻底底地认清了他。“不是施舍,又是什么?”
“是——”谢朝衣接不下去了。
谢暮衫替他说:“愧疚?补偿?逃避?推托?不管原因是属于哪一个,我都不可能高兴。是我的,就要用我自己的手亲自得到;不是我的,你送给我,我也不要。”
他笑得自负高傲,顿了一顿,又神采淡然地提醒道:“且,你可曾想过,这个家主并不是你相当就当,想不当就不当的?谢家的下仆门人早已因此事而分成两派,彼此水火不容。你走了,家主落在我头上,他们又该怎么办?”
谢朝衣浅浅一笑,宛若江南。他放心地道:“你不会故意刁难他们的。”
谢暮衫回首,冷冷一笑。他的笑,像是寒江映雪,温软而又寒冷。“我可没有你想得那么好心。”
谢朝衣凝视着他的眼眸,灵眸如水,带起一溪落花,柔柔地说:“我知你。”
“你——知——我?”谢暮衫咬着字慢慢念着谢朝衣说过的话。他略微侧首,似是怪有趣地笑了一笑,“没有一个人能够彻底知道另一个人的。”
谢朝衣咬着下唇,寻不出回语。谢暮衫走近他,指尖点上他的唇,又理了理他被风吹乱的头发,十二分温柔地劝抚道:“别再咬了,会流血的。”
谢朝衣依言松口,殷红的唇上留下一道浅白的印子。挫折感风卷残云般袭击着他的心头。又是这样,总是这样。对上谢暮衫探根析底的质询,他只有溃不成军。谢暮衫永远知道他,而他却好像永远也无法知道谢暮衫。
每当想到这,他都觉得心里很冷很冷,脑子却在发热。火烧火燎的热,发自肺腑的热,热得把理智都熔化掉了。一股挥之不去的冲动像荆棘般纠葛丛生。
他忽然握住谢暮衫想要抽离的手,真切地问:“你能给我机会知道你吗?”
谢暮衫的眸子隐隐微缩了下,他平视着谢朝衣,像要看进谢朝衣的灵魂深处。“你想以什么样的身份来知道我?”
谢朝衣怔仲之下,握住谢暮衫的手缓缓松开了。
谢暮衫水镜冰晶般的幽然凤眼不被人知地暗了一瞬,旋即冷冷冰冰地挑了一挑。“想不出来了?”
谢朝衣仰着头,脖子拉出一条精致美好的曲线。他眉目清淡如光温雅如云,好天真好洁净地说:“不是兄弟吗?”
——不是兄弟吗——他居然会那样问……谢暮衫歪了一下头,古古怪怪地盯着他,反问道:“就是兄弟?”
不是兄弟,还能是什么?谢朝衣想这么回答,却在接触到谢暮衫的脸时心虚气短地堵在了喉咙,像一根伤心心伤的刺,穿在声带里,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憋闷得厉害。
谢暮衫却在笑。
那淡冷的笑泛在他晶冷的唇边,宛如雪地白梅。早凋的梅,未开的梅。
谢朝衣心一颤,之后却又冷了一冷、惊了一惊。他突然感到一片追悔莫及的凉意。他好像……说错了话,坐错了事,并因而注定要与某个非常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