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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华宅里,万籁俱寂。微风,树叶,花草,沙沙声。桓雅文正对着我,眉头紧锁。身后的人却未再说话。天是灰的,我什么也听不到。眼前,茫茫一片空寂。
我倒在床上,麻木地看着上空,指尖在唇上来回摩娑。弄玉,弄玉,我们何时才会见面?下一回,彼此之间是否就会形同陌路?我跳下床,一骨碌蹦到窗旁,探头看着窗外。
空了。什么也不剩。
一下跪在地上,双腿被磕得巨响。我一拳击在窗上,木板应声而裂。摇摇晃晃走回床头,抱起枕头,紧紧搂在怀中。闭上眼,想着弄玉。突然觉得,他就在我身边。
醒来后,打头一个见的便是桓雅文。他坐在床旁,面带倦容,见我醒了,微笑道:“温公子。”我茫然点头,心中忽然如一阵擂鼓。我与弄玉的所作所为,他一定觉得很恶心。
脸上瞬间失去温度,我冷冷道:“你出去。”桓雅文微微一愣,笑容褪去:“你从昨天一直睡到现在,还未吃饭。”我撑坐起身,面无表情道:“弄玉为何会认为我们两有关系?”
桓雅文垂首道:“我也不知道。”我随口道:“你喜欢他吗?”桓雅文道:“喜欢,但是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我耸耸肩:“确实,那挺恶心。我以前喜欢他,现在不喜欢了,想起来也觉得恶心。”桓雅文苦笑道:“不要这么说,会伤他的自尊。”
我将枕头抛上抛下,随口道:“是啊,他那么清高,自然怕我污了他。”桓雅文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盯着他:“对不起,我不想和你多话。”桓雅文道:“既然你不愿意看到我,那我出去。注意休息,勿中风寒。”
桓雅文方走两步,我便按捺不住火气,将枕头扔在他身上,大吼道:“滚吧你!你和你哥都是一个德性,自命清高,黑心眼子!滚!看到你我就生厌!”桓雅文未闪躲,枕头砸在他身上后,便接下,扔回床头,不动声色走出去。
我倒在床头,气喘吁吁地看着门外。九灵出现在门口,埋怨道:“温采,你对公子太过分。别忘了这是谁家。”我瞪了眼睛看她:“你叫他杀了我啊。”九灵道:“你这是什么狗脾气?真是不可理喻!”我恼道:“死丫头,不要你管!”九灵道:“你给我听好了!”我把头埋进被褥:“我偏生不听!”
九灵气得差点头冒烟,兀自念道:“我真为公子不值,好心作了驴子肝肺!为救你性命,他得罪那么多人,还不给须眉道长台阶下,现在江湖上传得难听得很!他极在意江湖前辈对自己的看法,所以从来不放纵自己。如今别说前辈,连新生都在加以诽谤,说他与兄长抢男宠,淫乱不堪,纵情酒色,你要他如何承受?”
我依然蜷缩在床上,一动不动。九灵继续道:“公子为了支撑老爷的产业,日理万机,案牍劳形,却未曾抱怨。他忙成这样,整个碧华宅的下人都觉得他随时会倒下。身体累不说,你还这么说他,你要他的心也垮掉,是不是?每次他被你吼过,都会一个人发呆很久。你真是给大公子宠坏了,要不是因为他,你以为公子会待你这么好?”
我把脸完全埋进被窝,模糊说了一声:“我知道。”
我知道,离了弄玉,我什么都不是。
往后几天,我成天待在房里,睡了吃,吃了睡,恨不得自己变成一头山猪,拱进洞里再不出来。从镜子里看着自己的脸,伤几乎完全恢复,脸色白得像纸片儿。
迷迷糊糊中,我来到一个园林离。园内正值初春,梅花竞盛,开满园林,两叶,单瓣,绿萼,玉叠,红白老嫩,疏影横斜,暗香浮动,引起林和靖的风流,鼓舞得孟浩然的兴致。园中坐着一个年轻男子,貌凝秋月,临水含情,宛矣似芙蕖醉露。
那男子手中握一华美琼觞,中置佳酿,把酒赏玩,对花吟咏。
我心生好奇,却见那男子仰首微笑。笑容有些邪气,有些腼腆,左眼下,一粒泪痣,若隐若现,唇边含笑,若即若离。不一会儿,其目光清远悠长,多了十分的正气文静。
那人道:“温公子,过来坐。”我顿感疑惑,随之坐下。他又取出一只琼觞,注入醇酒。新酿飘香,觞醳泛波。我仰头将那杯酒一饮而尽,头已昏沉。那男子的音调却突然变得玩味:“采儿真是好酒量,一口便喝完了。”我抬头看他一眼,痴笑不已。
那男子将我搂入怀中,笑得意味深长,倾国倾城。他慢慢俯下头,唇却顽皮地停下,仅离我的唇不及一寸。呼吸拂在我的脸上,我拉着他的衣领往下扯。两人的双唇便贴到一处。
心中搔痒,身体酥麻。我抱着他的脖子,却未注意他在微微挣扎。我从未这样主动过,甚至还将舌搅入他的口中,探索,嬉戏,深入,沸滚,翻腾。
手开始不安分地四处摸索,探入他的衣襟。就在这时,他的身体剧烈一震。我猛地恢复意识,才发现自己正抱着一人的脖子,与之热吻,甚是忘情。我手忙脚乱推开他,定睛一看,竟是老张!
老张侧过脸,用手背轻拭嘴唇。皮肤粗糙失水,微微透着层粉色,看去是说不出的滑稽。我傻愣愣地看他半天。老张清了清嗓子:“我来看你。”我懵懂地点头。他似乎也挺尴尬,未再说话。
只剩懊恼。老张专程跑来看我,我做什么不好,偏生在做春梦!不用他鄙视,我自己也得鄙视自己。无论我多想请帮忙,现在都不得不支走他。只得道:“张大哥,隔几天你再来找我行吗?我有事想要拜托你。”老张道:“好,你定个时间。”
我想了想道:“大概隔个七、八天吧。”老张点点头:“你若心情不好,不要憋着,出来透透气。”我应了他一声,他便跃出窗外。我才想起一件事,他为何会知道我心情不好?
难道……前几天的事,他看到了?
隔了几日,我在花园里遇到九灵,那丫头浇着花,还哼着小曲儿。我忍不住打诨道:“九灵丫头,找到如意郎君了?笑得嘴巴都歪了。”九灵手一抖,壶差点掉在地上:“人家天天守在公子身边,哪有时间找郎君?”我笑道:“这么说,你的郎君是公子了。”
九灵娇嗔道:“我才没有!都说公子有了霓裳公主,我们这群小丫鬟对公子,只敢景仰,不敢爱慕。不过呢,公子最喜欢的丫头就是我了。”我故意逗她:“哦?我怎么看不出来?”
九灵道:“你当然不知了,我连公子书房里每本书的位置都知道。”我疑道:“桓雅文有书房?”九灵骄傲得像在夸丈夫:“公子读过的书啊,比你吃过的饭还多。”我笑:“那他也没看多少。”九灵道:“泼猴,嘴巴子硬。我告诉你啊,公子的密室中只有书,我们就是进去,他也不会生气。只不过我们这群黑肚子,进去做什么呢。”
我调侃道:“九灵姑娘不是去整理过么,太谦虚了。”九灵道:“嘻嘻,你想要看书可以去啊,不过我看你呀,整一个土包子田舍汉,去也是白去。”我还逗着她乐:“对可是有些姑娘就是喜欢黑肚子汉。”九灵脸上一红:“少占我便宜!要看书跟我来。”
九灵真把我带到那书房里去,走到桌旁,上置文房四宝:一排狼毫笔,一叠生宣,一座青紫端溪石砚台。九灵轻旋砚台,置床处便传来声响。后面开一道小门,露出巨大的房间。
只见里屋灯火通明,烛影摇红。大书柜靠墙摆放,书籍整齐划一。房间中央,一个书桌,上摆铜镜,书画,手卷,还有一张画,摊着。笔架上,一支麒麟图毛笔,墨迹未干。
我走近一些,方看清那摊开的画。兴许是受桓雅文画风影响,一见其画,都禁不住大惊赞:那是个女子,绝世美丽。丹红哔叽衣,九霞裙。头戴凤冠,双手搭于发梢。头微歪,一双大眼弯起,成了两条月牙儿。粉面朱唇,笑靥若花。只是那双眼睛,怎么看都觉得眼熟。
这画如此活灵活现,想来作画之人定下了功夫。且见她的装束,绝非一个平凡女子。我敢断定,此女子定就桓雅文的未婚妻,霓裳公主。打开其他画卷,发现里面的人,竟俱是此人。只是姿势不同,衣裳不同。但是其他画上的双眸,似乎都不及第一张美。
我讥讽一笑,感觉自己被桓雅文骗了。在我面前说得像自己不了解男女欢爱,实际也是个花花肠子,风流浪子。不过这些都与我无关,不想狗拿耗子。
桌旁有一竹篓,里面堆满纸团。一时心中好奇,莫非桓雅文也有作画失败的时候?我我收起画卷,将它们摆放回原来的位置,随手拾起一个纸团,打开仔细看,发现自己又多想了。
这画要比桌上的画要大,画中人之绝美,更使那公主无法媲美。
那是个少年。他正坐在窗前,衣衫单薄,身材偏瘦,脸颊清癯,眉目清秀,只手支于下颚,失神地看着窗外。头发随意散开,可那毫无修饰的清淡之气,却让人无法挪开视线。
我赶紧拾起另一个纸团,打开来看,竟又是这少年的画像。这一张的表情比方才那一张活泼得多。少年微微发怒,手里拿着一个小碗,碗中装上许多石榴。石榴落了他一身,小小的汤匙含在嘴中,柄子翘起,颇是顽皮可爱。
再打开一张,我才明白霓裳瞳孔眼熟的原因。那双眼睛分明与这少年一模一样。
这一张画上,少年在笑。似乎是晚上,可是一张白生生的脸,弯弯眼角,光芒四射,比夜晚还要诱人。我双手撑在画旁,想赞叹雅文恋兄情节又多了一成,可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画中的人极美,却不是少年时的弄玉。是我。
第二十章 人皮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