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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你多大了,性格如何……唉,我困的要死,哪有心情陪他东拉西扯?他要做就做,不做便罢,一个男人婆婆妈妈,让人看了憋气!不过我这一晚也不亏,他问我一句,我就要他一两银子,一个晚上,净赚三十多两。”提到银子,青珞的眼睛就亮了,脸色也柔和起来。
“那很好。”阿端苦笑了下,心想在兄长眼中,大概什么也没有银子来的亲切。
青珞又自言自语的说道:“这人也不知什么来路,今早还有轿子来接他去谈生意,他在淞阳,至少也该有间宅子吧,为何要住到娼馆里来?明明包下我,又不办事,看来又不象是贪恋温柔乡,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想了想,只觉那人身上处处透着诡异,可是上下眼皮不停地打架,实在不容他多想,侧身倒在床上:“算了,管他怎样,我有银子赚就好……唉,真是困死了,我先好好睡一觉再说。阿端,你到暖音阁的门口守着,看见他回来,就赶快来将我叫醒。这可是一座宝山,千万不能让别人给挖走了。”声音越来越小,渐渐起了鼾声。
阿端自是不敢违背兄长的话,快手快脚的穿了衣服,赶着去暖音阁。
他就在暖音阁的外头守着,直等到过了晌午,也不见林子骢回来。他又困又饿,往石阶上一坐,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明月照红尘 正文 第7章
章节字数:3097 更新时间:07…12…01 14:49
也不知睡了多久,朦胧中似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应了一声,却不愿醒来。然后有一只手伸过来,将他打横抱起,他这才一惊睁眼,正对上林子骢那双点漆般黑亮的眼眸。
“你醒了?”他问。
“你、你要做什么?”一怔之后,阿端意识到自己正被人极不庄重的抱着,不安的挣扎起来。
林子骢将他放开,摊开双手,温声道:“我看你睡在地上,怕你受了凉,又叫不醒你,就像把你抱到屋里去,没别的意思。”
阿端脸红了红,也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低声道:“多谢你了。”
林子骢笑笑:“那倒也没什么。对了,你在这里做什么?是等我回来么?”他的眼角浮上一丝喜色,神情更柔和了。
阿端这才想起兄长的吩咐:“我哥哥要我守在这里等你回来。不行,我要赶紧回去跟他说!”
“慢着。”林子骢一把拉住他的手。
两只手掌相触,来自对方的体温让心里有了异样的触动,两人都停下动作,看着彼此相握的手。
阿端的心怦怦的跳。他这一辈子心都没有跳得这么厉害过,他仿佛都能听到自己紧张的心跳!
他慢慢抬起头,看向林子骢,而对方,也正凝视着他。那双乌亮的眸子里,藏着三月的风,藏着黄梅时节的雨,绵绵密密,斩不断,躲不开。
他心头一震,抽开了手。
林子骢的声音传到耳边:“别叫他来,我只想跟你说话,好吗?”
鬼使神差般的,他点了点头。
“一片春愁带酒浇,江上舟摇,楼上帘招。
秋娘容与泰娘娇。
风又飘飘,雨又潇潇。
何日云帆卸浦桥?银字筝调,心字香烧。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热闹的顺福巷里,倘若你肯静下心来侧耳倾听,便会听到一曲清歌飘飘缈缈,从楼上飘落下来。
那楼,便是顺福巷最大的酒馆千金楼;那歌声,便是出自千金楼里最出名的歌者。佳酿美酒值千金,清歌一曲也千金难求。
“怎样?”暖阁里,坐在主位,一身员外打扮的中年男子捋着黑须笑道,“比起京城的大雅之音,咱们这淞阳小调如何?就怕入不了你林老弟的耳。”
那被他称作“林老弟”的男子一直是面向歌者而坐,似乎是在品味着字里行间的余韵,这时听到问话才回过头来,露出一张年轻俊朗的面貌,他,正是锦春园的恩客林子骢。他笑了笑,道:“唱的是极好的,就是曲调有些伤感。”
歌也听罢,酒也喝罢,事也谈罢,他站起身:“郑老板,咱们的事就这么说定了,以后舜华斋的布匹货源全要仰仗你了。”
那郑老板也站起来:“能跟京城最大的制衣坊合作,这是何等的荣耀,郑某自当竭尽所能,绝不让林兄弟后悔所托非人。”
两人相视一笑,击掌为盟。
事情办得顺利,林子骢的心情也格外的好。快步出了千金楼,此刻他的脑海,已经被一个瘦小的身影填得满满的,心中微一盘算,已经有了决定。停下脚步,向身后追随的仆从道:“常贵,你先回去吧。生意已经谈妥了,我还有一些私事要办,过两天才回京城,你就不用跟着了。”
那仆从常贵一脸为难:“少爷可是还要去那锦春园?”
林子骢脸色一沉:“怎么?我的事你也要管么?”
常贵连忙低下头:“小人不敢。只是,这淞阳府实在是个是非之地,那些布商们明争暗斗,什么阴损招数都使得出来,尤其那娼僚之地鱼龙混杂,我怕……”
“你怕我出事?”
“少爷难道忘了两年前遇刺的事?若不是侥幸被人搭救……”
林子骢微微皱眉:“我难道还不知其中凶险么?你不必多说,我自有打算。”
常贵急道:“至少让我跟在身边伺候着,您若真在外头出了事,常贵可怎么有脸回去见老夫人?”
林子骢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眼下我要做的这事,决不能有人打扰。你放心,我有分寸。”他拍拍常贵的肩膀,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挥了挥手,走入人群之中。
不错,有一些事情是要小心进行的,比如说,得到一个人的心。
想起阿端那张清秀的脸上偶尔绽出的令人心怜的笑容,他的脚步又快了很多。
回到锦春园,并不表示能立刻见到他想见的那个人。阿端不是这里的小官,甚至不是杂役,可以被他呼来唤去。想见阿端,还要等机会。
走进暖音阁,远远的就看见青珞已经等在里面,眉头不由一紧。对这个庸鄙贪财的小官,他心里是很没有好感的。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竟是阿端的兄长,也因为如此,他才点了他近身服侍,只不过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
“你回来了。”
这回青珞并没有热情的迎上来,他的眼角眉端还隐隐含着些怒气,说话也有些气鼓鼓的。
“怎么了,好像不大开心?”
青珞闷闷地道:“也没什么。”伺候他脱了外袍。
林子骢忽然发现:“今天怎么换了一身衣裳,你不是很喜欢那套象彩云一般的衣裳么?”
他不提还好,一提正戳中了青珞的痛处,顿时怒气勃发,咬牙道:“被人洗坏了!”
林子骢一呆,直觉的想到阿端:“是你兄弟么?”
“除了那个笨手笨脚的还有谁?真是没用的废物,一点小事也做不好!”青珞抱怨了两句,想起这是在客人面前,于是收了嘴。
他一向很懂得在人前假扮斯文,只是那绮云罗是他最好的一件衣裳,着实肉痛,又恼恨阿端不成器,正在气头上,这才说漏了嘴。
从一些接触中,林子骢多少能感觉到阿端很怕他哥哥,而这青珞一脸泼辣模样,又像小厮一样使唤阿端,想来平素对他也不会太好。
想起阿端挨了责骂、红着眼睛无处所说的可怜模样,他恨不得立刻飞奔到他身边去,哪有心情理会青珞?
“不就是一件衣裳,有什么打紧?何必为这点小事生气。喏,这里是一百两,你到盛德门外去转转,还愁找不到更好的?”
这“银票法”可谓万试万灵,青珞一双凤眼直要瞪圆了:“一百两太多了吧?再好的衣裳都能买一箩筐了。”
林子骢淡淡地道:“只挑你喜欢的卖,多少无所谓,只要你高兴。”
青珞许久没见过这样大方的恩客,几乎是屏着气把那一百两接到手里,谄笑着自己给自己圆话:“是呀,我的衣服都太旧,实在没法穿了。再说,阿端也要添一两身衣裳,一百两刚刚好,刚刚好。”
他生怕林子骢改变了主意,急急忙忙出了门,一阵风去了。
走到大门口,迎面来了一人,两人险些就撞在了一起。
“哎哟,我当是谁,原来是青珞。这么急匆匆,知道的你是有什么急事要办,不知道,还以为赶着去投胎呢。”
听这刻薄的声音,就知道除了锦心没有旁人。青珞正在喜头儿上,也懒得跟他吵架,挥了挥手中银票,神色间尽是傲气。
“我还道是什么呢,不就是一百两的银票么?当谁没见过似的。”
青珞斜睨着他,笑道:“一百两的银票不算什么,难得的是林公子这分心。他见我衣裳旧了,就掏出一百两来给我购置新衣。连阿端他也想到了。对了,锦心,你这件衣裳去年就穿过了吧?样式都老了,要不要我给你带一件回来?反正这么多我也花不完。”还故意的把那一百两在锦心眼前晃呀晃。
锦心白玉一般的脸气的蒙上一层猪肝色,狠狠地道:“不必了。”
怒冲冲走了几步,又转回身来:“我这身衣裳今年正在时兴,你懂什么?”
青珞哈哈大笑,也不还嘴:他深知落水狗不要打的道理,急了咬人也挺疼的。
自和锦心交手以来,从未赢得这么漂亮。青珞细细的眉梢高高挑起,一脸得意非凡。他昂首挺胸,宛如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在一片凯歌声中,大踏步去了。
明月照红尘 正文 第8章
章节字数:2135 更新时间:07…12…01 14:49
在紫藤架下的阴影里,林子骢终于寻到了阿端。阿端正背着身子站着,头垂的很低,听见有人叫他,连忙举起袖子在脸上擦了擦,回过头来。
“林公子。”他的语调中还带着一些鼻音,眼睛略红,显然刚刚哭过。
林子骢心里一阵怜惜,问道:“你哭了?”
“没,没有。你是来找我哥哥么?他……”
林子骢连忙打断他的话:“他被我打发走了,我是来找你的……衣裳的事我都知道了,你被你哥哥责骂了,是不是?”
阿端轻轻“啊”了一声,道:“你都知道了。”顿了一下,又道,“我哥哥其实对我很好。他以前不这样,人很温和的,只是这几年过的很不如意,脾气才渐渐暴躁起来。”
他想起小的时候,尽管那记忆只是朦朦胧胧的,却清楚知道兄长对自己很是疼爱。后来青珞被送到这花柳之地,几年后两兄弟才再次见面,当初的友爱之情便一点也不剩下了。
记得娘临死之前,拉着他的手说;你兄长命苦,是我们没照顾好他。日后他若待你不好,你也千万不要怪他,实在是爹娘亏欠了他……说着,说着,娘就哭了起来。
娘的这些话,他时时记在心上,每次受了兄长的冷落,只是暗自神伤,不敢有丝毫怨怼之情。毕竟,兄长没有抛下他,不是么?
见他兀自出神,林子骢只道他心中难过,便想哄他开心,道:“别难过了,我有好东西给你看,跟我来。”
他很自然的拉起阿端的手,却惊觉那双手又粗又硬,一怔松开。他这才认真注意到阿端的手,那手上,满是老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