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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往事-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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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你的感觉,”高文说,“你说你来北京是专门捉拿我的‘爱情’的,在这种荒唐的心理作用下,我的一切都会被你看作是‘罪证’。难道不是这样吗?”

“我再问你一句,”郝青一本正经,眼睛睁得溜圆,“在北京这么些年,你到底有没有什么名堂?请以我们女儿的性命发誓.你必须讲实话。”

“没有。”

高文回答得斩钉截铁。但高文在回答中巧妙地回避了女儿的性命问题。高文不是一个纯粹的唯物主义者。

在这番争吵辩白中,高文一直没有提及另一个男人,这个男人跟郝青是同事。

郝青在乌鲁木齐近郊的一家水泥厂的宣传科上班。那个男人叫李易。是宣传科的副科长。

郝青跟李副科长的事不仅在那家水泥厂昭然若揭,高文在乌鲁木齐的单位同事也都传得纷纷扬扬,高文却充耳不闻,高文在这个问题上的大度开阔曾引起许多人私下喷叹,很少有人知道高文实际上对妻子在外胡搞是怀着庆幸心情的,高文因此就多了一些解脱,高文希望那个瘸腿男人消耗妻子的一些精力,以求自己的生活相对安静一点。

李副科长是个瘸子。

缘于这一身体上的重要特征,郝青的桃色事件也就格外令人关注。

高文之所以在历次争吵中不提及这一点,高文是基于这样考虑的,提及了就意味着自己嫉妒,而对那个瘸子,高文认为嫉妒是一种掉价的事,再者高文不希望妻子跟那个瘸子散伙,甚至也不希望他们有所收敛。最后还因为一点隐秘的骄傲和蔑视。

郝青一直自称是搞歌词创作的,高文也一直这么介绍她,其实到目前为止郝青只创作过一首歌词,这首歌词被谱成曲之后曾风靡全国。

郝青唯一的一首歌词题为《真爱》:

神秘的船歌,

无言的心曲,

亲爱的,既然你的眼

像天空一样蓝

既然你的声音

像奇异的幻影

扰乱了我的理智

使它如痴如迷

既然你的心灵

洁白又芒芬

既然你的气息

纯真又朴实

啊,既然整个的你,

像动人心弦的乐曲

像已逝的天使的光轮

音调和芳馨

那平缓的律动

使心和心相通

感应着我敏感的心

但愿这是真爱

……

《北京往事》第二部分

一个月内,高文已多次来这里和千善子幽会、做爱,高文对千善子的胴体已非常熟悉。高文是在和这位朝鲜族少妇做爱的高潮之中接到盛珠的寻呼信号的,事后回想这一幕高文嘴角总是浮现自嘲的笑意。而当时高文来到床边面对着千善子沉吟不语的面容时,高文觉得自己过于放肆了。不该当着千善子的面撒谎,更不该在电话中跟盛珠调情。

《北京往事》第十一章(1)

高文和郝青的结合缘于这首歌词。

高文不堪回想那身心交瘁的日日夜夜。高文在自己的处女作《北京往事》里引用了这首歌词却没有注明出处,小说出版后在全疆乃至全国引起强烈反响之后,高文的精神已近崩溃。高文一夜又一夜地失眠,黑暗中睁着恐惧的双眼,想象着这首歌词的作者某一天在报上揭露高文的抄袭行为,高文完全是由于匆忙和疏忽而没有注名出处的,高文在文字创作上恪守着良好的职业道德,他认为抄袭是一件不可原谅的耻辱之事,正因为如此,高文才沉浸在万丈深渊之中。当时好多家媒体质疑这部书是不是他写的,在遥远戈壁上的年青的高文怎么写出久远年代的北京故事的,对此他也不敢申辩,无力申辩。

有电影厂要拍摄《北京往事》,高文谢绝了,对高文来说任何一件涉及《北京往事》的宣传都使他惊恐万状。

高文知道自己患了忧郁症,科学的说法是妄想型忧郁症,就是强迫自己承受实际上不存在的恐惧。

高文从理智上也知道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歌词作者远在湖北,也许一辈子也不会看到他的这本书。但高文无法驱除心头的尖刀。

随时随地,只要听到《真爱》这首歌,高文立即就昏眩气馁,心如刀绞。

为了解脱,高文后来主动跟郝青联系。高文牢牢记住了郝青的名字。高文首先给郝青寄了一本《北京往事》,并坦言在书里引用了她的歌词。

若干年后高文意识到跟郝青联系是他一生中犯的一个大错,他畸形扭曲的婚姻生活由此拉开了序幕。

郝青很快就给高文回了信。高文的信是由湖北音协转的,高文没想到郝青原来在湖北一个小县的集体企业当工人,高文从如期的回信中知道郝青的生活境遇,高文看了回信之后对郝青充满了同情,当然也有向往。在未见到郝青之前,高文的潜意识里一直有这种向往。那时候,高文像所有浪漫青年一样,很容易对远方的陌生女性想入非非。

郝青在信中倾诉了如何受厂里的同事领导排挤等等,高文觉得能写出这么有才气的歌词的女性受到排挤也是意料之中的。“枪打出头鸟”,“树大招风”,许多才华横溢的人对此都有着切身体验。

让高文感到彻底释然的是,高文在小说里引用了她的歌词非但没有让她反感,反而让她引此为荣。

高文没想到郝青第二封信中就提出想调到新疆,离开让她饱经身心伤害的鬼地方。当然这是指她的家乡。

郝青在信中倾吐了对美丽神秘的新疆的神往,郝青写道,在她很小的时候她就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去新疆旅行,现在,她则更想在那儿生活,让冰雪皑皑的博格达峰永远保护她……

当时美国总统里根正在中国访问,高文在一张报纸上看到里根在人民大会堂的演讲,里根说他很小的时候就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去中国旅行。‘高文不知为何要把里根的演讲和郝青的信中的话联系在一起。高文放下报纸的时候神思飘渺而恍惚,高文想象着跟他通信的姑娘的模样,高文后来回忆起,在他对她外表形象的想象中始终出现两个极端,郝青在他的想象里不是貌似天仙就是丑不忍睹。

在第三封信中,郝青一览无余地对高文表达了爱情。郝青的切入口有两处,一处是那本《北京往事》,一处是新疆。

郝青说看完《北京往事》她激动万分,作者的才华和思想情感久久地震撼着她,使她夜不安席,食不知味。郝青说她预感到一个从她懂事时就产生的梦想就要成为现实。那梦想就是嫁给他——《北京往事》的作者。

郝青没忘再次表达对新疆的神往。

两个原因加在一起构成了她迫切调至新疆工作的理由。

高文微微有些失望的是,对他要求她寄一张“玉照”的事,她在回信中为何只字未提。

高文没有多想。高文觉得仅凭她治愈了他的忧郁症这一点也足以让他帮这个忙。

高文终于替她联系好了单位。这期间他俩信件频繁,隔天还要通一次电话。直到郝青带着一切手续来到乌鲁木齐准备去那家水泥厂上班的时候,高文才第一次见到她。回忆那次在乌鲁木齐站的相见,高文依然感到尴尬,这足以证明当时实际相见的尴尬程度。

郝青当然属于高文想象中的“丑不忍睹”的范畴,但把她纳入这个范畴依然还是出乎高文的想象,郝青的个子首先就出乎他的想象,他想象中的郝青一定个子不高,无论是貌似天仙还是丑不忍睹,高文都固执地认为她的个头一定是偏矮的,而实际上郝青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她的高个,其次才是丑,再其次就是瘦。

高文在新婚之夜甚至都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落入她的圈套跟她结婚的,高文只记得一点,那就是她对他的威胁。高文甚至在和她结婚的时候连他父母家庭都不愿多问一句,高文至今也不知道她的真正来历,也从未见过她父母。郝青自己并没有意识到高文的引用是一种抄袭,这完全是高文对她的提醒,厚厚一本书只引用了几行字,当事人也难以察觉,高文在后来跟她聊天时,讲到他所患的忧郁症,讲到他给她写信的动因就是为了摆脱心头的尖刀,高文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正在给她授之以柄。高文在让郝青知道秘密之后,他的悲剧已经不可逆转。

《北京往事》第十一章(2)

《北京往事》在他们结婚后不久就被拍成了电影,并在国际上获奖。

高文则更深地被郝青攥在手中。直至生了女儿。直至今天。

高文来到北京也没让他从抑郁中摆脱出来。后来的一个闪念让他起死回生生,实际上说起来也很可怜,一根救命的稻草竟是一部小说的构思,高文发誓要写一部能获诺贝尔奖的大作来证明自己。《北京往事》越成功,他心上的刺就扎得越深,而“诺奖之作”不仅会拔掉那根毒刺,更会为他验名正身,他的才华和人品既便在死后得到验证也能给他巨大的现实的力量和安慰。高文就是靠着虚妄中的诺奖之作度过一次又一次的心理危机,面对郝青,面对必须面对的不容他抽身的一切,他就拼命想自己大作,拼命构思诺奖之作,只有把自己注意力集中到这部大书中,他才能不被吓倒,不会崩溃,正是这样难以言说有效自疗,忧郁症得到了很大的缓解,还能正常写作生活。虽然盛珠是第一个察觉他的病情的,却不知道没有进一步发展的原因,也就是说不知道他是如何自救的。

郝青去旅馆的水池边洗漱完,喝了豆浆,吃了油饼,说:“这样吧,既然你不肯把寻呼机给我,怕我坏了你的好事。我也不强求你了。你今天带我上你以前租的房子去看一看,这要求不过分吧?”

“我跟那老头都闹翻了,怎么带你去?”

“那电报是谁给你的?我拍电报是叫他转的。”

“我昨天去看看有没有我的信,”高文说,“正好遇见你的电报。房东的楼下有一个传达室,电报是我自己在传达室拿的。”

“好了,别说这些了。我去看看总可以吧?好歹你在那儿住了好几年了,我的信大多是他传给你的。你跟他吵翻是你的事,作为你妻子,既然来北京,无论如何也应该去看看他。”

“你现在就要去吗?”

“现在就去。”

“下午去行吗?”

“干吗躲躲闪闪的。现在就去。莫非你在那里金屋藏娇。”

“又在胡扯。我说下午去。这怎么叫躲躲闪闪?我说没让你去啦?”

“那现在干什么?”

“你在北京到底要住多长时间?”

“干吗?现在就想撵我走啦?碍你事了,是吧?”

“我是说,你如果呆的时间长我就必须要找房子,旅馆哪能住得起。”

“那个厂子要倒了,我高兴呆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这是我的自由。”

“婷婷怎么办?”

“想撵我走就直说。”

“你怎么神经过敏?我什么时候撵你走啦?”

“你这么说不是明摆着的吗、’郝青倏然降低了嗓音,情绪由激怒转为忧伤,在漫长的吵闹生涯中,高文对她的这种瞬间万变的情绪已了如指掌。“我带她已带这么多年了,够了,没有义务继续带她了。”

“这是一个母亲说的话?”

“别跟我唱高调。你做父亲的呢?”郝青又大声嚷道,“你做父亲的都干了些什么?”

高文说完那句话就后悔了,这明显是伸出舌头让她咬。

“回去我就告诉婷婷,说你死了。”郝青说这话时眼圈儿有点发红。

“这也好。”高文却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不,说你在北京泡妞。”

“别胡说。”

“别把我惹急了,”郝青脸上又出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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